第一百零六回 心有所怜情方纵,月无人赏花不开
倾城轻笑道：“看你一把岁数，老大不小，谈年少有为，可不笑掉大牙。不过倒挺能干的，在这当个小小的掌柜，可是委屈你了。”
张有为闻弦歌而知雅意，连忙道：“若蒙小姐眷顾，小的自当死而后已。”倾城道：“我要你老命干嘛？只要你好好办事，山庄自然亏待不了你。”
齐天听到这里，心念一动，暗想她为了自己，虽然和父亲闹翻，不惜离家出走，可在她心中，仍是射日山庄的小姐，山庄的利益仍然是首先考虑的。
齐天见张有为将包裹解开，连着骨灰匣子，都用金丝楠木制成，雕花镶玉，一看价值不菲。这短短一会功夫，诸事齐备，就是自己府上筹办，怕也不过如此。
这还是她家众多产业中的一项，其财大气粗，固然可见一斑，及至山庄的威望，连着三庄九派的首脑，都悉数到场，那是更不用说了。
齐天暗想，自己虽然贵为候爷，却有名无实，比起人家的身份，财大气粗，呼风唤雨，只怕多有不及，可人家为了自己，尽数弃如敝履。
他想到这里，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爱怜，只觉自己对她的纵容，比起人家为自己付出的，那是不足万一。只听倾城道：“还有件事……”他下意识的道：“什么事，你尽管说，我都依着你。”
倾城听齐天莫名其妙的表白，脸上一红，白了他一眼，嗔道：“没和你说，乱插什么嘴。”
齐天闹了一个乌龙，面红耳赤，直是尴尬无地。张有为迎来送往多年，早将察言观色的本领练到极臻，视而不见的道：“小姐请讲。”
倾城点了点头，对方如此机灵，倒是颇得她意，不经意的道：“山庄的事，你可听说了？”
张有为道：“昨晚山上下来的人没说，小的也没问。无论什么事，能让小的知道的，自会让小的知道，不想让小的知道的，小的就是听说了，那也左耳进右耳出，绝不关心。”
齐天心中又是一动，这掌柜的颠扑不破，比起朝堂上的滴水不漏，那也毫不逊色。他虽是一个掌柜，身份看似低下，却自有为人处世之道，绝不容人小觑。
倾城又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事，姑娘看你眼生，想你也没见过我，何以知道我的身份？”
齐天心中一凛，狐疑地望着那掌柜。张有为从容不迫的道：“昨晚山上来的人，有带着小姐的画像。小姐貌若天仙，别人就是想冒充，那也冒充不来，小的自也放心无疑。”
但凡天下女子，无论赞她聪明才智，还是贤良淑德，就算说的天花乱坠，也未必能取悦人家，可若夸她美貌，却是无不欢喜。
倾城心花怒放，连着脸上都要开出花来，摆手道：“行了，你先去沏壶好茶，有机会我自会和子叔支会一声。”
张有为也是心花怒放，若是小姐帮忙推荐，不仅晋升在望，简直前途无量，顿时屁颠屁颠的去了。
一会张有为沏了一壶茶来，替倾城和齐天分别斟上。齐天见叶底细嫩呈朵，色泽嫩绿光润，一股鲜嫩清高的香味，随着茶气袅袅散开，赞道：“掌柜的这茶，可是明前龙井。”
张有为喜道：“原来公子也是茗人雅士。”齐天笑道：“茗人雅士可不敢当，只是家父颇爱，在下倒宁愿喝酒。”
过了一会，陆续有人回来禀报，均都没有消息。倾城望向齐天，意示询问。齐天道：“那咱们走吧。”
张有为起身道：“小的怕小姐许或住宿，所以将马栓在后院，这就去牵来。”径自去了。
齐天将慧能慧静的骨灰，连着包裹放进匣子中，包好系在背上。两人出去，张大为牵着马候在门外，除了驳马，还多了一匹棕马，四肢修力，肌肉结实，看来颇为健壮。
张有为道：“小姐和公子一路顺风。”倾城见他既不过问，也不挽留，极尽分寸，心里愈发满意，颔首道：“今日的情，姑娘自会记在心上。”
张有为受宠若惊的道：“能为小姐效劳，那是小的本分和荣幸，那敢劳小姐记挂。”依依不舍的将两人送出老远。
倾城和齐天一人一骑出得城去，见他神色极不自在，问道：“怎么了？老韩那人，不仅在‘武林道’地位显赫，说起‘白衣’，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角色，绝非浪得虚名。不用太过担心。”
齐天嗫嚅道：“我……我只是在想，秋冬季节，河水干涸，想水路入川，那是行不通的。”倾城道：“那就走陆路。”齐天道：“陆路得经长安。”
倾城一愣，顿时明白过来，既然途经长安，两人既非大禹，又没水要治，自不能过门大入，一颗心顿时不争气的跳了起来：“我让玉儿到代王府报信，你赶来九仙山，定是见到她了。回家可……可有和你爹娘说起我们的事？”见他点了点头，一颗心跳的更快，不安的道：“那他们怎么说？”
齐天见她忐忑的模样，娇羞无限，娇艳欲滴，童心大起，信口道：“他俩老当然不同意了。”
倾城如遭雷击，脸色煞白。齐天不期她反应如此之大，连忙道：“他俩老说，这么聪明漂亮的媳妇，怎能草草成亲？必须得风风光光娶进代王府才行。”
倾城回过神来，突然抽出“昆仑刺”，朝着齐天那匹坐骑的马颈挥去。白光一闪，棕马不及发出一声嘶鸣，一颗头颅掉在地上，血如泉喷。那马身躯奔出丈远，方才栽倒在地。
倾城双脚用力一夹，驳马吃痛，撒开蹄子，疾奔而去，她一边道：“这次你再要把姑娘跟丢了，可休想再找到我。”
齐天腾身而起，提一口气，展开身法，急追上去。若是比拼耐力，他自然比不上驳马，可短程冲刺，“行空步”快逾奔雷，并不逊色多少。
加上驳马长途奔驰，体力还没恢复过来，方跑出一箭之地，便被齐天追上，他单手在鞍上一搭，飞身跃上马背，落在倾城身后。
倾城一言不发，右手反肘，撞向齐天胸膛。齐天欺身过去，贴紧她后背，双手回环，将她抱在怀里。倾城“嘤咛”一声，全身的力气，似乎裂开了一道口子，霎时跑的一干二净。
齐天只觉浑身都热了起来，身子往后挪了一挪，怕她在气头上，耍起性子不管不顾，仍自抱着不放，低声道：“好了，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他虽保持着距离，然而马鞍就那么一点位置，仍然近在咫尺。倾城感受着从他嘴里吹在耳畔的热气，不仅身子发软，连着一颗心也都酥酥麻麻的。
齐天见她一言不发，央求着又道：“是我吃了猪油蒙了心，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开那玩笑。”
他又是痛心疾首的反省，又是信誓旦旦的保证，直到驳马驰出数十里，嘴边都快说干。倾城才重重哼了一声，过了半响，低声说道：“他们真的说我又聪明又漂亮？你王婆卖瓜，是个人都知道大有水分。他们又没见过我，怎知我聪明漂亮？哼，定是你油嘴滑舌，想骗我去长安。”
齐天连忙道：“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韩兄送黄大人和柳姑娘他们上京，他们都见过你，这么多人说来，那肯定假不了。”
倾城突然用力挣扎了几下，拔出短剑，道：“你再不松开爪子，可别怪我剁了下来。”齐天听她语声冰冷，不明所以，愕然道：“好好的又怎么了？”倾城只自道：“你松不松手？”
齐天道：“你要舍得，尽自剁去。”倾城道：“你以为我不敢？”转动手腕，反转短剑，却如果下的去手，大怒道：“你说他们都说，就是柳青青也这样说，人家还在你家里？”
齐天明白过来，哑然失笑，道：“你想那里去了？”正色说道：“柳姑娘是白大哥红颜知己，我只有敬重，要有别的想法，那是天地不容。”倾城听他说的郑重，怒气稍息，哼声道：“你要没有别的意思，留着人家干嘛？”
齐天道：“我当初看柳姑娘没有去处，又心疼刘总镖头一双遗孤，便让韩护法护着和黄大人一同进京，安置在我家里。时间久了，我爹娘和孩子生出感情，不忍孩子搬出去，柳姑娘也放不下孩子，所以就住了下来。这我也是近日回家才知道，要不怎么也得……”
倾城截住道：“也得怎么样？”齐天义正词严的道：“怎么也能给柳姑娘在外面找个住处。倾城道：“这话你说的，这次回京，你就让她搬出去。”
齐天火烧眉毛，暂顾眼前，不期被抓住话头，只得顾着头皮，顺着她道：“那个自然。你就不说，让她继续住在家里，也都诸多不便。”166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