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回 武林悲欢常落落,江湖聚散最匆匆
那黑衣人也不道谢，迟疑片刻，见对方没有动静，想来所言不虚，才挣扎着站起，踉踉跄跄的去了。
韩风月待他走远，朝慧静遗体鞠了一躬：“师太见谅，今晚之事，和武林道关联极大，风月为了追踪线索，不得留下活口。待得查清来龙去脉，自当知晓峨嵋，为您报仇。”
齐天这才明白过来，人家纵虎归山，却是另有用意。那伙人武功都不弱，韩风月孤军深入，一旦暴露，那可危险的很。只是人家名声在外，要是直言，未免小觑了他，他委婉的道：“待在下陪韩兄一同前往。”
韩风月摇头道：“小候爷还有两位师太的遗体需要处理，风月只是探查消息，去去就回，不正面交锋，足以自保。”展开身法，紧随而去。
倾城哼了声道：“读书人就是花花肠子多，说一套做一套，没个好东西。”铁树花哑然失笑道：“大兄弟文采斐然，也是读书中人，可不知是什么东西？”
倾城横眉竖眼的道：“你还有脸笑，连道刀伤都治不好，学的什么狗屁医术？”铁树花心中一凛，正色道：“大妹子骂的是。”向齐天拱手道：“大兄弟，老铁告辞了。”
齐天愕然道：“铁兄这么晚上那？咱们酒还没喝。城儿刀子嘴豆腐心，相处久了，铁兄自然清楚，可别放在心里。”
铁树花摆手道：“大兄弟多想了，老铁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能和大妹子一般见识。只是大妹子教训的是，我这次下山，以为学了师父的本领，天下疑难杂症，危凶病急，无不手到病除。可那道姑挨上一刀，便让老铁我束手无策，说明本领极差。等老铁回去，有了长进以后，再下山找大兄弟喝酒。”
齐天听他如此说来，倒是不便挽留，拱手道：“那铁兄一路顺风。”铁树花走近前去，拍着他肩头道：“老铁这次下山，认识大兄弟，很是开心。大兄弟要是有空，也可到明州来找我。”
齐天本待要问，偌大的明州，上那寻找？人家话一说完，纵身一个起落，跃上驴背。也不见他吆喝鞭策，那驴子径自撒开蹄子，在乱石岗上，如履平地一般，“滴哒滴哒”的去了。
倾城心下惴惴，低垂着头，用余光瞥着齐天，见他依自望着铁树花远去的方向发呆，嗫嚅着道：“我……我可不是有意将他骂走。”
齐天回过神来，神情寥落，轻轻叹了口气：“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尤其江湖聚散，最是匆匆。”
倾城听他并无怪罪自己的意思，心下稍安，转而道：“你真要入川？”齐天点头道：“两位师太因我而亡，我既应允人家，自当禀命而为。”
倾城道：“慧静师太替你解围，不治而亡，有你的责任，还说的过去，可她师妹与你何干。”
齐天黯然道：“慧能师太要是健在，慧静师太自不致连夜下山，也就不会遇上伏击，即便遇上，以她姐妹联手，想也能全身而退。”
倾城默然不语，想来这就是所谓的因果，突然道：“咱们交换一下条件。”齐天问道：“什么条件？”倾城道：“我陪你上峨嵋，你陪我去武候祠拜拜。以往听说书的讲诸葛孔明的故事，既然入蜀了，可不能不去瞧瞧。”
齐天反手握住倾城手道：“我也有一个条件，你性子得收着你。”倾城鼻中哼了声道：“只要别人不来惹我们，我难道还能吃饱撑着，没事找事。”
齐天暗中叹了口气，自知拿她没辙，也不再多说。两人就近找了一些枯枝。倾城在慧能与慧静身上搜了一遍，将她两人遗物取下。
除了度牒，慧能身上就一本泛黄的《黄庭经》，慧静身上倒有两百多银子。出家人虽然讲究清修，可峨嵋雄踞川东数百年，产业颇丰，出门在外，自是不缺盘缠。
齐天依着慧静生前的遗愿，将她姐妹的尸体，放在一处焚烧。荒山野岭的，一时找不到盛放骨灰的东西，他自己的外衣，之前脱来替慧能遮掩，只得过去剥下那胖子的暂时当作包裹。
“叮”的一声，从那胖子怀里，掉出一面棱形令牌。那令牌黄铜铸就，一面刻着“丁四”两字，另一面铭着一副图画，一条污浊的大河上浮着一座阁楼。
齐天捡过慧能慧静的骨灰，包起系在背上，与倾城琢磨令牌的来处与含意，均不得其解，只得先行收起，等朝风月回来再作商量。
两人等到天色拂晓，不见朝风月回来，只得耐着性子，然而直到日上三竿，仍然不见踪影。齐天眉峰紧皱，一颗心悬将起来。倾城道：“咱们先进城去，吃点东西，再找人打听。”
齐天无计可施，只得点了点头，随着倾城往日照而去。此去四十余里，两人一马，脚力俱健，茶盏时分，进得城去。
齐天见她带着自己，径往一座客栈而去，远远望去，那客栈高达三层，金碧辉煌，一块金字招牌，写着“丽日客栈”四个大字，在阳光闪闪发亮。
齐天迟疑道：“要不随便找个地方吃点？”看那客栈的气派，显然档次颇高，消费自然不低。自己离京仓促，不及携带银两，倾城走的急忙，想也没有多少余物。慧能师太身上虽有遗产，此去峨嵋路远迢迢，能节约一文是一文。
倾城充耳不闻。两人走近门口，迎宾的小二打眼望见，愣了一愣，慌忙跪在地上。齐天一头雾水，自己这些年来，足迹遍布极广，食宿所至，从没见过这般大礼迎宾的。
倾城却似见怪不怪，径自道：“掌柜的可在？”小二恭声道：“掌柜的正在里面恭候小姐。齐天见他犹自跪着，插口道：“小二哥先起来。”
小二既不应答，也不起身。倾城道：“人家和你说话呢。”她语气自若，既无愠怒之意，也无威严之态。那小小二却吓了一跳，连着身子微微发抖，连忙站起，低头垂手的道：“是，是。”
倾城不再理会，大步走了进去。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穿着一件青布长衫，戴着一副玳瑁眼镜，正在柜台算帐，听见脚步，抬起望见，慌忙迎了上前。他人虽没有跪下，腰却弯到膝盖，恭声道：“小姐来了。”
倾城蹙眉着问：“你知道我今天要来。”那中年人摇了摇头：“西门管家昨晚半夜派人传下话来，说小姐可能会到城里，倒没说几时来。”
齐天恍然大悟，怪不得小二和掌柜的如此恭敬，这客栈想来是射日山庄的产业。倾城心头微微一暖，温声道：“子叔还说了什么？”
掌柜的道：“西门管家只说，小姐要是来了，无须上报，有什么需求，让我们务必尽力满足小姐。”
倾城点头道：“给我们准备点吃的。派人到各家打听一下，有没见到一个带着雨伞，穿白衣的中年人。另外昨晚可有什么异常，比如留在城里，没上山庄观礼，人数众多，形踪可疑。”
掌柜的也不问原由，应了一声，径自去了。过了一会，掌柜的转来道：“小姐交待的，小的已经吩咐下去。小姐和公子住店的话，待我收拾两间上房。”
倾城不答，向齐天道：“这里大半的衣食住行，都是山庄的产业，要是打探不到消息，想来没有进城。”
齐天点了点头。以射日山庄在本地的经营，想来无孔不入，人家要都打探不到，留下也是白费工夫。
倾城转头道：“暂时不用了。你准备一匹好马，给外面我那驳马备点草料和一壶老酒。买个骨灰匣子，另外……”她一边说着，掏出“昆仑刺”，放在桌上：“依着剑的尺度，找人缝个剑鞘，再准备点银两。”
掌柜的迟疑道：“小姐这是要出远门？”倾城射了他一眼。掌柜的打了一个寒噤，连声道：“是，是，小的马上去办。店里零零碎碎，还有六七百两，不够的话，小的再去别的店里，支点过来。”
倾城道：“有多少就多少了。”掌柜的恭恭敬敬的告退下去。一会酒菜上来，丰盛的程度，比之两人在杭州楼外楼那顿白食，竟是尤有过之。只是日照地处海滨，菜品多以海鲜为多。
倾城两人边吃边等。等到酒酣饭饱，掌柜的过来，手里多了一柄剑鞘，一叠银票和一个包裹。剑鞘用鳄鱼皮缝制而成，两面镶满各色宝石，极尽奢华。
倾城将“昆仑刺”插进鞘中，尺寸大小，堪堪合适，她拿在手里把玩，爱不释手的道：“不错，做的挺好的。”
掌柜的道：“小姐出门在外，小的怕带多银子累赘，所以换成了银票。”倾城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166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