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洗尘宴·恭迎

  旭日初升,章仇口土携吐蕃来使挺进阳苴咩城,一路奔驰,浩浩荡荡的人马掠过,扬起的尘土足足有半人高。
  异牟寻携后宫一众诏佐在王庭正门相迎,周遭的羽仪卫排成三列,持铎鞘,束戎装,佩金腰。他们皆由清平官子弟充当,印刻南诏人臣之众生相。
  王后诏佐,名唤娜梵玲,人如其名,是个纤瘦窈窕的佛系美人。随意看向泥潭的神情,都如慈母般温和。人们常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皆因她的眸光眷顾,润泽悲悯而生。她服朝霞,衣身颜色丝毫不逊点苍山周遭的白雪。甜白的肤色并未显半分暗淡,反倒中和出五官的饱满精致。异牟寻与之并肩,看着倒像差了一个辈分。所幸同是白色氎衣,能轻易地彰显夫妻一体。
  辰妃本想袭一身紫衣,可恨信麽点名要她着鹜华裘。所喜佩戴之物不拘,紫晶欧石楠,紫丁香耳铛,鸡髻花锦鞋,她尽妆扮上了。鹜华裘,顾名思义,源自五色野鸭子毛捻了金线织就,美则美矣,未免落了下乘,彰显不出身份,不似王后那般高贵端庄。
  余下的不过择其家世,派系的根基而定,能来的不过十二人。分别是段氏的英妃,襄妃;李氏的敏妃,秀妃;爨氏的颜昭容,尹氏的默昭仪;洪氏的水昭媛,杜氏的丽修仪,赵附氏的合修容,罗氏的芙修媛,王氏的卫充仪,赵氏的虹充容。
  “吐蕃来使,吐蕃来使,吐蕃来使。”
  辰妃的心不停地悸动,随着一声一声的传报,像极了洱海翻腾起的细浪,拍打着她,让她清醒,使她慌乱。
  章仇口土先自上前复命,“缥信,使臣摩智邪,贤臣廓·赤桑雅拉,将军乞藏遮遮和兵将尚结心已然带到。”
  异牟寻挥手,笑道:“章仇军将功不可没,赐波罗皮全副,暂代都知兵马大元帅一职,统一切庶务!”
  此言一出,在场的清平官,除郑蛮利外,余下六人并十一军将无不失色,这个头衔历来都为缥信儿孙担任,人臣是没有资格的!
  异牟寻语毕,段谷普刚要驳回,便被王后诏佐截断,“使臣来访,乃我南诏鸿福,快快移至戈兰殿。洗尘宴业已备齐,给使臣接风要紧!”
  异牟寻看向王后,十分赞许,笑道:“王后虑得极是,今日苴休殿议事,顺延至明日,莫要阻了与使臣接风的雅兴!”
  彼时,廓·赤桑雅拉神情凝重,赞普当初对西川战败的处置,他是不认同的。毕竟南诏军将地位殊荣,根基不弱。杀了他们,待其儿孙起复,又是一个不小的梁子,时不时刺你一下,教人防不胜防!章仇口土便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摩智邪在渡河边上,三两下就让章仇口土点破心事。临了,又兼辰妃一脸的春情煽动,没了主意。更怕被人瞧见,连个秋波都未曾暗送。
  比起尚结心,乞藏遮遮愈发慌乱。荃尔淑的事情虽不值什么,可他的心里着实煎熬。加之阿爸结下的业障而烧起肝火。章仇为人甚是诡异,亦正亦邪的张致,让他发怵。似落入深渊,虿鼠虫蚁爬上周身,无从抓起。
  使臣四人各怀心事,由异牟寻及一众诏佐相让,逶迤至戈兰殿。
  公主吾罗娜盛装,茶仪荃尔贞正服,二人恭候多时。先行颂唱:
  婆罗万物,俯览众生;
  普光俚柔,泽被吾诏;
  德赞洱海,赤造南华;
  松翠长青,恩义千古。
  廓·赤桑雅拉笑道:“日东王高雅,单论这番唱诵,暗合了我赞普的名讳,影射两国的情谊,值得传颂后世。”
  摩智邪附和道:“对仗工整,颇具汉人章法。”
  郑蛮利笑道:“曲有误,周郎顾;使臣的阅辩之能,可与公瑾的琴艺媲美。”
  章仇口土拍手,“此乃帐下召树屯所作,哪里值得这般夸耀,不污了使臣尊耳,已是万幸!”
  乞藏遮遮最看不惯的,便是说文解字的汉人。当下心烦气躁,莫名生出三分气恼!见郑蛮利其人,凭添出三分。目今颂词俱是出自汉人之手,又多了三分,故意讥笑道:“章仇元帅莫再谦卑,把这汉人一同请上宴席,不是更好?”
  尚结心会意,助兴道:“果真如此,也多个录事之人,把赞普加厚日东王的美意呈出篇幅,更显和睦了!”
  异牟寻咳嗽了一声,看向章仇口土,神情交错。
  异:不是让你派他编乐吗?
  土:又没说不让编词。
  王后诏佐见缥信尚未则声,自家女儿已然双目迎水,不施脂粉的面颊染了粉晕。她摇了摇头,无可奈何,苦笑道:“章仇元帅,速把召树屯派进殿内轮值,即日起至祭祀茗赏后,再回原处当差!”
  章仇口土无甚推辞,招了近身的负排长囊热河说道:“去,把召树屯调过来,顺带派个新兵照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