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披帛结绶(中)

  “哇哇哇”
  “主君,娘子生啦,是个姐儿!”
  这年,忍冬花开的时节,文官穆府的大娘子诞下一女,行三。
  “娘子,女儿哭声婉转,连绵不绝,名字还需应景才好。”穆特进苦笑道。(她太呱噪了!)
  大郎,二郎点头附和。(她太扰民了!)
  正寻思着,忽而瞥见花座上摆设的一株红珊瑚,穆大娘子会心道:“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就唤作逦琼吧!”
  这年元宵,穆逦琼长到7岁,因阖家刚调回京都,诸事未曾料理齐备。加之不足四岁的阿妹迤瑶染了时气,请医师,熬药,哺食,直教乱成一锅粥。
  想着府上也没些个新鲜东西,于是乎,她阿爷拍板,让大郎,二郎引着她见识放夜的长安灯火。
  她阿娘尤不放心,亲自盯着她换了身卷草纹曳地长裙,湛黄色短襦,及了条草绿色披帛,再有就是两把小巧的金色钗朵,给油光水滑的双垂髻齐齐簪上,增色不少。
  对着金玉般的人儿,她阿娘竟不自觉地打量起来。皮肉厚实,个头抽得老高,再发福些,长点膘才好富态。上承自己羊脂般的肤色,下袭她阿爷深邃明亮的眸子,已属上上之姿。纵然眉色淡了些,倒不妨是,总归要剃了画黛的。只一件,眼角的泪痣也跟着横向发展,恐有不祥,多有轻狂人家为这个不肯作聘的!(别是个剩女)
  “阿娘,我可以同阿兄们出去逛了吗?”逦琼不耐道。
  “去吧,别淘气,萧家混沌虽好,不可吃撑了肚子。”穆大娘子嗔道。
  逦琼胡乱应了,与她二哥同乘一匹马,由她大哥断后,扬长而去。
  满街的热闹,观灯,猜谜,拔河,对弈,兄妹仨早玩烦了,更衬得心头闷闷,不知如何发作。
  “三妹,前面有人玩射覆,咱也去耍耍?”二郎兴奋到僵着腮帮,鼓着魅人的笑。
  “那敢情好!”大郎跟她齐声道。
  见那作局的卜师是一鹤发老叟,借着身大红常服俏出满面红光,立着根幌子,上书:不中,任取一物!
  别的倒还罢了,只是他酒葫芦旁的一本蓝皮画册甚为精致,虽不见里面的内容,可外头的这页已是醉人。
  一位缁衣和尚,靠着块晶莹的大玉石,正给一株石缝里冒出的青玉小草灌水,这草上还挂着豆子般大小的红色果子,不觉叫人着迷。
  老叟看向逦琼,点头微笑,拈着修长的胡须,“小娘子,隔板猜物,还是置物求辨?”
  琼:我放物件,你猜。
  叟:成,物件自备!
  琼:好,猜错了把您的蓝皮画册给我。
  叟:行,对上了,把物件留下!
  言毕,卜师略欠了身,让青髫小僮引着她进了幻室,由着她爱用哪些个物件。须臾,逦琼端着一红漆描金方胜盒踱布行至人前。
  “夜臼和烟,毛可安附,入泥怜雪,云何物?”语毕,又得意道:“师父,请便!”
  老叟笑道:“石臼自然要捣的,着力在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是个(扌+皮)披字;雪是洁白之物,与黑泥相对,侧重留白!那么多盒子,巴巴儿拿上这个方胜的(形状由两个菱形部分重叠相连而成),想必这物件也是可折叠的巾怕之流,定是个(白+巾)帛字!”
  边说边开盖,果叫他猜中了。
  “小娘子承让了!”老叟虚礼将披帛连盒端了。
  一条披帛,倒不值什么,只是逦琼直惦记那本画册,她大哥看出来了,便道:“师父是大智之人,舍妹不才,班门弄斧了!”
  老叟复又大笑,“休要捧我,这娘子是富贵中人,予她看上一页便是!”
  言毕,真翻了一页与她相看,画中是一对璧人,正自洞房,男子拿着一条披帛,交付女子。细瞧去,可不就是自己输掉的这条?
  待要问询,老叟已收拾家伙,准备散场了,嘴上不忘唱到:
  上元灯迤逦,哪堪人海涌。
  黄发戏舞象,俏向腰间挂。
  直言聘无暇,哪晓个中味?
  月下花烛夜,缘来结子纨。
  带着心底的疑惑,随时光荏苒,又是一年春风渡,穆逦琼已是碧玉年华,待字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