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九)
如此义薄云天,嫉恶如仇且正气凛然的一声吼出自此时正在鬼域王都游玩的修芜本尊。
辛籽翎正在考虑赤骞熙提议的多种可能性,被这突如其来好大一声吓了一跳,在外人看来就是做贼心虚的一副形容。
“看不出来,你贵为公主竟还有这样的潜质!”
修芜声色俱厉,眼中似要蹦出火花来。三步并作二步跨上前一把将辛籽翎从半卧在地上的赤骞熙怀里拉了起来。
“我早就看你不对了!从哪里来的小人?一来就成了我哥哥的近身侍从?”说完又瞪向辛籽翎:“想来是你放在我哥哥身边的吧!”
辛籽翎老老实实地看着修芜,一连串的问话下来她脑子有点发晕。
“不是的,刚才公主练剑摔倒了,我不过是顺手一扶。”赤骞熙站起来,顺便拍了拍身上的土轻描淡写地说道。
“练剑?摔倒?”修芜将剑眉一挑,冷哼道:“你这个谎话说得可真差,怕是三岁的娃娃也不会上当吧!”
“那个……”辛籽翎心虚地说道:“确实是这样的,不信你可以去问修离。”
把故事里的主人公搬出来总是可以打消他的疑虑了吧,于这一途她辛籽翎的造诣可谓是登峰造极的。
“你当我是傻子吗!练个剑要到这人迹罕至之处?练个剑需要用隐身术?练个剑你正好摔倒还这么会摔地摔到了个男人的怀里!”
修芜一歇话绕得辛籽翎脑子痛,好一会缓过来。对啊!她有用隐身法,他看得见她可见法力不浅,以往被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骗了。
“公子。”赤骞熙上前一步,第二步刚抬起腿就被气势汹汹转身看过来的修芜堵了话。
“你一个小小的侍从,仗着长得俊了些竟敢跟公主勾勾搭搭,看我今天不了结了你这个杂碎!”说完提起手中一把连环刀砍了过去。
辛籽翎急中生智,反手过去一巴掌扇在赤骞熙脸上,啪的一声扇得她心痛,顺带惊走了游鱼数尾:“他不说我还没反应过来,刚才谁让你抱着我来着!”
修芜的一把大刀停在半空,愣了。赤骞熙也没有回过神来的愣了。
接着又是一巴掌,调好力度略小声了些:“虽听闻你曾救过修离一次,但是他信任你才让你教我剑术,你且让我摔了就是,惹些闲话让我颜面何存!”
修芜将手中的刀收了起来,持怀疑态度。赤骞熙回过神来,摸着又挨了一巴掌的脸作一副委屈样。
辛籽翎又是一巴掌迎面扇去,自己的心也跟着眼角抽了抽:“这一下是告诉你做事要有分寸,待修离出来你且向他辞行吧!”
想来等木鼎桦回来他们也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吧……
转身对着惊疑不定的修芜道:“你哥哥的人,你且看着办吧。”说完转身作势要走。
走了二步,三步……七步……十二步……她心都要提到嗓子眼时,终听到修芜一句:“既是哥哥的人,且等哥哥出来再说。以后不要再有这样搂搂抱抱的情景出现了。你说的那些我不信,我只信我看见的。”
看来修芜来得迟,看到的不多。辛籽翎呼了一口气,在心中给自己打了打气,佯装镇定地转过身道:“你信与不信,事实就是事实。”说完转身走了。
这是她总结出来的经验,但凡撒谎,定不要心虚的说来说去,一定要快刀斩乱麻。俗话说输人输阵,气势上尤其不能输人,一个态度也有可能动摇他的眼见为实。
修芜郁郁地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我兄长从未爱上过什么人,这是第一次。不要欺骗他。”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辛籽翎的心里泛起一股异样,这话说得她像真是在偷情一样,这话说得她像是真的对不起木鼎桦扮的那个修离一样。
后半夜,正是辛籽翎抓紧时间休息的时候,不知怎的床铺一抖矮了一下。她睁开朦胧双眼,隐隐看着床边坐着一个人。她脑子有些浆,正努力想让头脑清醒一点好好看一看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便见着那人广袖一挥,她眼皮一沉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好,长长的一眠中她还做了个梦。
梦中,她站在莆萝草岭,天空如画般色彩渲染,和煦的微风中带着香甜,吹动铺天盖地的一片绿草纷飞起漫天飞絮。
温润俊朗的男子着白衫,缓步走到一美玉般的少女身边,抬手将一支玉簪轻轻别入她的发髻。柔情默默,两相无语。弹指间,无数红花飞舞。
他问她:“喜欢吗?”
她答:“喜欢。”
他又问:“你忘了我早已付出真心,如今你愚弄了我一把该怎么算呢?”
她问:“你要如何算呢?”
他浅浅一笑:“我既是真心待你,你且将心还予我吧。”
“咦?”
她还没回过神来,他已伸手将她胸膛里一颗热滚滚的正跳得欢实的鲜血淋沥的心掏了出来。
“如此,这颗心是我的了,你也勿需再惦着欠我什么了。”他声音极温柔动听,说完后便弃她一人留在原地飞身而去。
她依旧站在原处,胸口的血窟窿哗哗地向外冒着热乎乎的鲜血。
辛籽翎一惊,从梦中惊醒过来。
听到房中的动静,门外二个小宫娥贴心地跑进来挂起垂下的帐子,端进温热的盥漱用水。
“什么时辰了?”辛籽翎愣愣地坐在床上,心情还是梦中那个心情,整个人忧伤又绝望。
“巳时末了,公主昨夜睡得可真好,不过估摸着大皇子也要下学过来用午膳了。”落落提点到。
辛籽翎点点头,抹了把额上的冷汗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再缓一会。”
两个小宫娥对望一眼,了悟到她们的准驸马现在还未出关,她们的公主定是思郎心切,心情郁结。这脸上从不见好的黑眼圈便是一个佐证。
二人小小地叹了叹,公主不开心,殿上的人也生病的生病。今日值守大厅的宫娥倒了好几个,现下正值用人荒,公主这么忧心,也只好待她起床出门再回禀于她。
听到关门的声音辛籽翎再次心有余悸地抹了把刚泌出来的汗,抬手摸了摸头上的两个簪子,将白玉簪拨了下来看了看揣入袖中。
只听到房内一阵响动声过后,辛籽翎着一身简装在二个宫娥的呆愣中急冲冲地出了门向着月亮苑奔去。
落落忧心地扯了扯香茹的袖子口:“你说修离公子什么时候才能出关啊?”
月亮苑内草木葱葱茏茏,是个难得的好园子。被安在这苑中的夜叉族人自然每每与这些花草佳木作伴精神也格外的抖擞些。不过对比气势汹汹而来的鬼域公主,大家还是自叹不如。
辛籽翎奔到木鼎桦的门口才想起他正在闭关,门外下了一个强憾的结界像建了堵铜墙铁壁将她隔在外面。
她在门口悻悻的站了一会方才转身缓缓地往回走,看起来仿若丢了魂一般。
修芜不知是何时从何处走出来的,定定地站在辛籽翎面前郁郁地说了一句:“今日良心不安了吧!”
“你是遁土来的吗!”辛籽翎被他吓了一跳,伸手抚着胸口喘了一口气:“我为什么要良心不安!”说完那梦在脑中一略而过心头又虚了虚。
“那你是想我哥了?快了,再九天不就见到他了。这么长时间不来,出了昨晚那档子事就来了还说不是良心不安!”修芜捡了根石凳子坐下,抬眼斜瞄着她。
辛籽翎本来想走,可是左右没有瞧见赤骞熙便也寻了张凳子坐了下来,想着修芜一无所知也没有怪他的意思,坦荡荡地看着他:“说吧!你还在乱想些什么,我好好给你解释解释。”
修芜一愣,继而脸色一沉,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她听到:“你也忒不要脸了,昨夜的话我只能信你一半,要知道昨晚我恰巧路过,恰巧我就看到他把你抱在臂弯里,恰巧我多等了等就看到他想要亲你,不过我瞧你是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辛籽翎吞了一口口水,还好这个恰巧将时间卡得有点巧,没有让他恰巧地看见她去亲他。
她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我真的是除了带孩子日日用功练剑,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撒谎吗?”诚然,这一点上她没有撒谎,故而说得特别流畅且真诚。
“况且,你哥哥一表人才,天上地下再无二人可比,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他。”这一句也是发自肺腑,若非如此,怎可能曾一眼便让她陷入其中日日发梦了许多年。
“故而,我完全没有道理要红杏出墙。”自然,她并没有红杏出墙。一番话说得极真诚,眼中一片坦荡。
修芜看了她半天,缓缓说道:“你果然不是个正常的姑娘,我且就不用正常的眼光来看你。你同你未来小叔子讨论这个红杏出墙的问题也是颇有些出我意料之外。”
她不是个正常姑娘,她哪里不正常了!辛籽翎在心头翻了个白眼,也只有廉易曾气得她这么恼火。面上她一派和气地笑了笑,语气温和:“你同我年岁差不多,我们同龄人正当好沟通些。其实昨日你也道是夜里,你能看得怎样清楚?
这雾茫茫的一片,别说夜里,就是青天白日里也看得未必那么分明。角度问题,你说是不是。”说了这么半日也没有见着赤骞熙,本想听听他昨夜如何善后的,现下里也没了什么兴趣。
她起身,抬头看了看朦胧的日头,估摸着龚淼已经去了青莲殿便准备要撤了:“我先走了,剑我还是要练的,你别想太多了,欢迎夜夜来观。”
“他不会来教你了,昨夜即便是个意外也是个让我不爽的意外,所以我今日已让那位师傅去小厨子里打杂了。你的剑术耽误不得,我晚上来教你,哥哥那边他出来我会同他讲。”修芜淡淡地来了一句。
辛籽翎脚下一顿,回头道:“你来教我?”
“你什么意思?”修芜脸红了红:“看不起我?”眼睛一眯:“还是……”
“不是不是!你来教我吧。”她真诚地笑了笑:“我相信你。”集天下之大成嘛,昨日那一下可见这小子还是有点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