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
此时殿堂之上坐着的便是赤家的大君赤天翰,他依旧冷冰冰的一张刀刻般的脸面上此刻带着些许威严;些许疑惑地盯着台下站着的二人看。
站在殿堂中的那男子有些忐忑地望了望辛梓翎,她现在已经被松了绑,毕竟若她真的是赤家未来的二君夫人,那绑着她来这里绝非是一个明智的举动。虽说二人进来时被拦在外头险些吃了苦头,让他对她说的话心生疑惑,本都又要将她绑起来时,她哭喊着的那些话倒底还是让人带进大殿入了赤天翰的耳。现下,二人被带进了这殿中。
赤天翰看着殿中站着的少女,头发凌乱地披散着,一身淡紫的长裙湿了半截,这会子正倒干不干地垂在脚踝边。而那裙下,一双裸露着的小巧玉足正不好意思的往遮不住脚的裙摆下藏了又藏。他往上再看去,少女看上去极其年轻,刚刚成年的样子。亭亭玉立,一张脸有着如诗如画般美不胜收的娇艳之色。此刻,她毫无顾忌地直盯着他看,虽然眼中也有怯色。
“你说,你是骞熙的未过门的妻子?我怎的不知?”赤天翰目光凌冽地看着辛梓翎。
辛梓翎略愣了愣,自己闹这么大动静赤骞熙都没有出来,难不成他还没醒?也好,若是没醒就凭着自己的记忆和当初在锦袋中听到的话胡编乱造地说更好,反正他没听到,也没有人会揭穿自己。
“是的……我确实是。”辛梓翎点了点头,因着这处一定要有一点真情流露才能让人信服,她只得背过手去不动声色地使劲地掐了自己一把,然后眨了眨泛着泪光的双眼看着赤天翰。
赤天翰的表情又阴了一层:“如果你说实话,也许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辛梓翎咽了口唾沫,难道她这样生动的一副表情还不能让他相信。她在心里咬了咬牙,又用手更加使劲地掐了自己一把,那双眸中的眼泪这下是包也包不了地往下掉了,看起来是一副极度惹人怜爱的样子。
似乎是被她这表情给动摇到了,赤天翰轻叹了一声,道:“你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了,辛梓翎在心中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将之前默默编排了好几次的话一顺溜地说了出来:“我叫翎儿,本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同他相识于二千年前他去栖木林之时。那时我正在西方木家的地界,因着那处灵花妙药较多的原由在那处寻一种草药想制安眠香。哪知不小心掉落到水里,他……便是君上他救了我,还悉心地照顾了我几日。就在那几日,我和他情根深种。他许诺我会回来娶我,可是我足足等了他二千多年都没有等到他来。”
说到这处,她不禁在心中为自己的机智赞叹了一番,同时又为这谎话恶心了一番,接着又因着泪水干了而不得已的又狠命地掐了自己一把。一下子梨花带雨的又哭了起来:“本来我是早要来寻他的,但是又因着是女孩子,这等子事还要我亲自上门实在拿不下脸面。哪知道……”
她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那个男子,说道:“我今日不小心误伤了这家的主人,便被他们拿住了。没人给我做主,我便只能来寻君上他了。”
那男子眼皮跳了二跳,忙道:“其实也不打紧,我家主人命我送小姐回来,只是送送,只是送送……”眼下他拿不准这辛梓翎在赤家心中倒底地位如何,不敢妄语半句。
辛梓翎在心头感叹了一番,有靠山就是好啊。结果赤天翰好像对那男子的回答并不感兴趣,续而问她道:“你说你们相处几日便情根深种了?我这个弟弟,从小以来就自带桃花。光凭你这样说说,我如何知晓你们是不是真的有情,我又如何知晓是不是该给你做这个主?”
这次轮到她忐忑不安了,这个情根深种就情根深种吧,还要说得如何清楚?她脑子一热,仗着赤骞熙没有醒,不怕死地说道:“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不信您可以去问一问他!”说完还抬起头,不怕死地与赤天翰对视,力证自己的话多么的属实。反正打发了旁边这男子走人,她便也寻个理由就溜了。
“你确定?你和他已经同床共枕?一个女儿家,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赤天翰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对她还有所顾忌。
辛梓翎把脖子一硬:“这种事定然不能乱说!我来,就是为着我已是他的人。不然,自己的事自己当,何必把我的闺誉搭进去呢?”话已然说到了这个份上,再编她也编不下去了。想不到这赤天翰长着一副冷冰冰的刀子脸却是个这么八封的人。她在心中默默祈求,万望着赤天翰不要再追问下去了。
旁边那男子松了一口气,还好,他听了这女子的话,不然他们可就跟赤家结下梁子了。
赤天翰嗯了一声,让站在辛梓翎旁边那个男子离去了。
那男子临走时还收到了赤家送给他主人滋补身子的名贵药材,他走得是千恩万谢,一脸的荣幸。
待那男子走后辛梓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此刻她只要能够抽身离去就行了。不顾脸上还挂着泪珠,话峰一转道:“大君,我在这半天也没见着二君出来一下,定是他不想见我了。我这人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就不在您这里碍眼了。”说完便转身想溜。
“我让你走了吗?”赤天翰的口气依旧是冷冷的。
辛梓翎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回过身来做一副小女儿神态:“大君,我留在这儿着实没有什么意思……不如……”
“不如就留下吧。”
这声音听着即熟悉又陌生,像是自记忆深处慢慢涌上来,又在脑海里铺开了似的。赤骞熙!
她猛地抬起头来,见他面色有些许苍白,但身姿还算稳渐,徐徐地自高台后走出来。
他醒了!天哪,那刚才所有的话他都听到了。这会子,辛梓翎觉得脸都丢到老家去了,一张俏脸变得绯红。
赤天翰难得地笑了笑,对辛梓翎说道:“你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你二人真有其事,我会在这里听你说这么多话吗?这种事,怎么可能骗得到我,又怎么可能有人敢来赤家撒这种弥天大谎。”他起身拍了拍赤骞熙的肩膀,让两个“有情人”好好说说体己话,招了招手带着一干人等离开了。
辛梓翎此刻有点反映不过来,赤天翰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因为她表情到位,演得太好了的原因吗?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头脑转不过来,而他一步一步缓缓向她走去。
这情景像极了二个长久未见的有情人终于得以相聚时的那种激动又深沉到无法言喻的爱,让殿门外几个小婢女看起来觉着是非常浪漫的一个场景,个个都是一副陶醉的样子。
她望着他走到自己的面前,自觉有一点尴尬,解嘲地道:“那个……你别放在心里啊,你也看见了,我就是为了自救。”
他低头看着她,一双眼柔得如同夏日余辉下的一汪清泉。
见赤骞熙不说话,她自行理解为他有些瞧不起她了,而且因着她把他拉下水而生她的气了,如果以后外边那些女子知道了他这种情况就不会义无返顾地来追求他了。她叹了口气道:“你看,我有恩于你不是,照顾了你二千多年你都不知道的是吧,现在知道了,有没有一点感动?”
她做出一个欣慰地笑容:“其实不用感谢我了,这事今天咱们扯平了,今天虽然利用了你,但是确实不是为了占你便宜,你也没什么便宜好占的。以后,你只管说是我倒贴上门的。反正喜欢你的人那么多,过几天也就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了是不是,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她在心中又大大地赞叹了一番自己的宽容大气。
他听着她说的话,果然,他心中隐隐地知道他陷入沉睡中时有一个人在他身边照顾他,那个人便是她,虽然她那时还说不得是个人。
“翎儿是吧,你还欠我一次救命之恩呢。”他眼中又带戏谑之色。
她闪了下舌头:“什么时候?”
“我救过你。”
她愣愣地:“什么时候?”
“那次你掉下水。”他用手点点自己的下巴,回忆着。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她一肚子的火气欻欻地就冒了起来:“是你让我掉在水里的!你还把我丢在人来人往的花园子里!”
“明明是你吐了我一身才会有后面掉在水里的事。而且花园里人多啊,不把你放在那里应该放在哪里?”他面带笑容地看着她气得嘴巴都嘟起来了的样子。
她突然觉得这个人曲解问题的能力真的是很高,而且他似乎还理直气壮。想着他也刚刚才从那场劫难中苏醒过来,她大人有大量地同他解释道:“不管怎么说,我是个女孩子,也因着这事受了伤,你多少也要负点责任吧?而现在,我不要求你负责任,你也不能说还有恩于我,这样是不对的。”
“你的意思是?”赤骞熙看着她,他想起在幻境中她已是他的妻子。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此处她要尽量息事宁人:“没什么,我现在要走了,今天很感谢你。”说完便又想开溜。
他轻轻拉住她,将脸向她靠近,对她耳语道:“我哥这个人,你是看到了。如果你这会子走,谎话一揭穿,我可保不了你。”
辛梓翎正欲把他推开,听闻他这一言,当即愣在当场。她才从虎口脱险,这会子又入了狼窝。
“那怎么办?”她有些为难。
赤骞熙的呼吸在她耳边带出一股温热的气息,她试图避开,却不小心将脸挨着了他的柔软的唇。
门边那群隔得远远的小丫头发出一陈小声地惊呼,接着被几个管事的给撵走了,还非常体贴地帮他们把门带上。
她捂着发烫的脸向后退了一步:“怎么办?”
“那只好留一留了,假装一下你自己说的那个身份。再找机会吧。”
她悻悻地低下头,没有留意到赤骞熙嘴角的那一抹正正中下怀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