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四章 夺图
大街上车水马龙,街两旁店铺林立,各种物品令人眼花缭乱。
酒楼,茶馆,杂货铺子,当铺还有棉布庄在周宣的眼里都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他扫视着街两边摆着的各色的小摊头。
他见四下无人注意自己,便扭头走进一家店名叫集萃斋的装裱字画生意的小店,在店中坐椅上坐下来歇脚。店不大,中间摆放着四张八仙桌,上面有的铺着纸,摆放着笔墨,有的堆放着卷成轴的字画,杂物,四周的墙壁上则是挂满了林林总总的字画。
店门一开,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个人,一色的黑色布衣长衫,这两个人的面相都不太好看,一个是黑面刀疤脸,一个是一脸的麻子。
“店老板!”麻子喊着。
“来喽!不知客官有什么吩咐?”听见店里有动静,门帘一掀,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从后屋走了出来。
麻子侧身看了一眼坐了一旁的周宣,见他在观赏着墙壁上的字画,并未注意到这边,便低声对店主说道:“我这儿有幅画儿麻烦你给裱一下!”说罢,便从怀里取出一幅画,顺手打开,铺在了柜台上。
店主眯着眼,翻来覆去端详了一会儿,半天未有言语。
“怎么?店家,有什么问题吗?”麻子说。
“这画是从哪里来的呢?”店主随口问道。
麻子看了看黑面刀疤脸,转头,睁大老鼠眼,对店家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嗦啊!叫你裱画你就裱就是了,问这么多干什么!”
“裱是可以裱,就是这画好奇怪啊!”店家盯着画,皱眉低语。
黑面刀疤脸凑了过来,看着铺开的画面,好奇地说:“怎么奇怪呢?”
“这画从整体,材质上看,还是不错的,画工细腻,人物活灵活现,是个好画!但,一般古画真品,都是有装裱,题跋,印章,年月的,这个都没有啊!”
麻子不耐烦地说:“管它那么多干什么!我只要知道,这画值不值钱?”
店家想都没想地点了一下头,“除非是上古奇画,没有这些零零碎碎,如若是奇画,这可就不是一般的值钱了!”
听了店家的一番话,麻子脸和黑面刀疤脸面面相觑,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店家拿了个本子,在上面写了几句,抬头对两人言道:“你们将画留在这里,三天以后可以来取!”
“什么?三天以后?三天以后,哎,掌柜的,你跟我开什么玩笑!你给我丢了怎么办?我要你现在就裱,我们家老爷急着要呢!”麻子急赤白脸地说。
“二位,这可是个细致活呀!”店家摇着头。
“别这个,那个的,叫你现在裱,你就立马弄好!”黑面刀疤脸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一脚蹬在木板凳上,厉声说道。
店家被吓了一跳,但还是面露难色地说:“二位客官,我是真的需要点时间,而且,我手头还有别的活儿呢!”
“别的活儿,你就先放下,你可知道我们家老爷是谁?”黑面刀疤脸说。
“是谁?”
“说出来怕吓破你的胆儿!我家老爷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谁见了谁都得弯腰的张显贵,张爷!你去问问,我们家张爷说一,谁敢说二!”
听到这里,店家赶忙躬身点头,陪上笑脸。“张爷!知道!知道!我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这就叫人赶紧给你们弄!”
店家说完,仍面带着
为难神情,补充道:“只是,二位爷!装裱可是个细致活儿呀!张爷的活儿,我可不能有个半点的闪失,疏漏!不知二位爷能否多容我点时间,明天吧!我是连夜干!这个确实需要时间的,我要粘贴,无论是用纸还是丝织品都是要小心翼翼,调浆,托背,回条,裱绫,修补,晾干,上轴,您说说这哪一步工序不都要谨慎完成,哪一步不需要些时间。如若不行的话,您看”
“少他妈的废话!这活儿,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你就现在做,我们俩就在这儿等着!”
黑面刀疤脸气势汹汹地一脚将凳子蹬了出去,手把桌子拍得“啪啪”响。
这架势可把店家给吓坏了,连忙陪上笑脸,说道:“刚才说话多有冒犯,这位爷,还请你见谅!好,我马上就去弄!马上就弄!只是今天是真的赶不过来!”
黑面刀疤脸还要发火,被麻子给拦住了。
“也罢,我们也不为难你,工序繁杂,也确实需要些时间,这样吧,明天黄昏时分,我们来取!”
“可是!”
黑面刀疤脸拉了拉麻子的胳膊,“咱们张爷不是说过嘛,不能有半点闪失,这画放在他这里,万一”
麻子淡淡笑了笑,“老兄真是多虑了!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就一晚,还能出个什么岔子!我知道这确实是个精细活儿,要是做得匆忙,做得马虎了,张爷那里一样不好交差啊!”
黑面刀疤脸想了一下,把放在椅子上的脚收了下来,“也罢,我也不难为你,就这样吧!你听好了,明日此时,我们来取,如若有半点闪失”他左右看了看,“你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
店家的头点得像是在啄米,连连答应照办。
周宣起身若无其事地在小店里四处看了看,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麻子轻咳了一声。
心照不宣,配合默契!
周宣刚刚看到了麻子的眼神儿,心里面自然是全明白了。
麻子是张显贵手下的人,也是周宣在江湖上的多年朋友,当初,张显贵派人埋伏在孟府周围,追杀周宣,要不是麻子的通风报信,死在麦子场的,应该就是周宣本人!麻子的帮助让周宣逃过一劫,而孟家贵却无辜做了替死鬼。
两人私下又见了一次面,周宣对麻子的救命之恩是感激涕零,得知画落入张显贵之手,就提议二人合谋再搞上一笔,大家共同发财,麻子欣然答应。
周宣偷偷起身看了一眼那幅打开的画,深褐色画卷上的几个顽皮的孩童出行的画景跃入眼中。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就是那个画!神奇的小童出游图。
孟喜昌有恩于周宣,不止一次是救周宣于危难,在这一点上,周宣是很感恩的!但他同时也有一些地方看不惯孟喜昌,周宣帮助孟喜昌做了很多事儿,大家利益本来是相互的,可是孟喜昌却总是一副高高凌架在他之上的优越感,好像周宣努力得到的一切,都是源于他的恩赐一般,更为可恨的是,他的儿子孟家贵偏偏又和他一样,在他面前每每都是盛气凌人。要不是因为这两个人,周宣媳妇的仇估计早就报了。
孟家贵的死让周宣深感惶恐和不安,但又一想,人毕竟不是他杀的!风声一过,他就自己找上门去,向孟喜昌表示慰问与同情,并将怀疑的矛头指向张显贵,发誓会为孟家贵报仇。孟喜昌对他的话深信不已,还收留他在自己的府上住了一段时间。
郊外的麦子场的血案,时隔这么长
时间,一直没有破,渐渐成了悬案,渐渐淡出了人们视野。于是,麻子找到周宣,两人再次合计,觉得是该把画儿从张显贵手里弄出来的时候了!
小店的门开了,又有顾客走了进来,周宣趁人不注意,先行偷偷从小店里退了出去。
第二天,黄昏时分。
周宣早早就来到了这个字画小店,只是,他并没有进去。他就躲在不远处的巷子里,窥探着这边的动静。
果然,黑面刀疤脸和麻子如期而至,来取画了。他们不露声色地钻进了小店,不一会儿功夫,就出了小店,一人在前,手里捧着画,一人跟在后向来时方向走去。
周宣悄悄地尾随其后。
当他们走到一条小巷子快一半的时候,走在后面的黑面好像发现了后面有人跟踪,便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张望,周宣连忙躲在一户的门洞里。
这条小巷子,周宣熟悉得很,有一条小路可以绕道前面去。
二人快要走到巷子的尽头的时候,前面突然闪出一人。脸被黑布巾遮挡着,只露出两只眼睛。
“谁?是谁?”
“哈,管我是谁!把画拿来!饶你不死!”
前面的麻子一听,脸色顿时大变,抱紧那装画的袋子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骂,“他大爷的!老子怕什么,还就来什么!黑子!快上!”
后面的黑面刀疤脸一见这情况,说时迟,那时快,“嗖”地从身上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带着一股冷气森森的寒杀气儿,直直是向蒙面人飞来。蒙面人一闪,只听见“当”的一声,这把闪着青光的利刃擦着他的耳边钉在他身后的柱子上,蒙面人反手拔下刀来,冷哼道:“下手还挺狠啊!那姓张的手下,也不过如此!”
前面麻子趁蒙面人稍走神之际,一头钻进了旁边一条黑漆漆的巷子。
他一路没命地奔跑,直到后面没了声响,以为黑子抵挡住了对方,便喘着粗气,渐渐停了脚步。
巷子很黑,视野所及也就那么二,三十米。
麻子回过头去,后面一片死寂,他无法确定是否安全,只得垂头丧气地往前走。
突然,一个黑影飞了过来,将他扑倒在地。
这一跤整整摔了个狗啃泥。
麻子舔着略带腥味儿的上牙床正要爬起来,一把雪亮的匕首,在他的眼前晃了一下,而后直指他手里的画。
“妈呀!大哥饶命!”
麻子见状两腿发软,瘫坐在地上。蒙面人上去就去抢那画,却被后面的黑面刀疤脸扑倒,等他反应过来,那人的刀尖已经伸到了他的眼前,轻轻一挑,那布巾便抖落了下来。
蒙面人正是周宣,他见势不妙,一矬身子,侧着躲过了黑面刀疤脸手里的刀,蹿过去,跃身夺下了麻子手里的画儿,拔腿就跑。
“快,追!”
“有强盗!抓强盗呀!有人拦路抢劫啦!”
周宣听到后面的人在喊,也顾不得许多,拼了命地往前跑,七拐八拐,直到后面没有动静,他这才停下了脚步,喘着气儿,
强盗?
周宣鼻子里“哼”了一声,谁是强盗!
真是贼喊捉贼!
麻子!这家伙表演得还他妈的跟真的似的!
周宣嘴角向上挑起一抹笑,回过头去,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又四处观望了一下,轻轻掂了掂手里的画儿,脸上又浮出一丝狡诘的笑容。然后,他找了条偏僻的小道就消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