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OO章 午夜灶房 (二)

  周宣一语道出真谛般地得意地笑了笑,“少奶奶,你比我还会演戏啊!你忘了,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了!”
  丁淑娇的脑海中,回忆起了那夜屈辱的一幕,面色瞬间由白变青,牙齿咬得“咯咯”响,她恼怒地仰起头,瞪着周宣,一字一字地说:“你记住!我,不会放过你!变鬼,也不会放过你!”
  周宣嘻嘻地笑着说:“哎哟!我说少奶奶!干嘛说得这么可怕!还要变鬼也不会放过我!你难到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就在喜欢着你,这么长时间了,你没有发现吗?”
  周宣一边说,一边把身子向前凑。
  “不要!不要过来!”丁淑娇后退一步。
  “上一次,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尽兴,很快活么!我知道,你是需要我的!我可一直都在想着你啊!想你想得让我发疯!我知道你也一样想我!我没说错吧!”
  “你胡说!”
  “别装了!”周宣趁势上前一步。
  “不要,不要过来!”丁淑娇又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扶住墙,一只手用水舀子指着周宣的头,发狠地说:”你别过来,你要再往前走半步,我就撞死在这水缸上!你信不信!”
  周宣被丁淑娇突如其来的动作给震住了。他停了脚步,突然笑了,说:“臭娘们儿!很挺忠贞!孟家贵那小子娶了你,死了也值了!”
  “那好,你听好了,那天的事儿,不许对任何人讲.否则咱们俩个谁都脸上无光!”
  “你当我傻呀!”
  “我知道你不傻,你也用不着给我装傻,你记住了,从今以后,不许再来欺负我。”
  “我说妹子,我不傻,你也别那么傻,他都死了!一个死鬼,你还指望他什么?你还为他守什么?守洁?别开玩笑了!他爱的是你么?连我都看出来了!他爱的是那个叫柳佩珠的妾,他死了,活该!不是正好有我来疼你,这不是挺好的吗!”
  “你给我住嘴!”
  “小傻瓜,你需要有人来照顾.我会替孟家贵把你照顾得好好的,只要你从了我!”
  “用不着!我就不麻烦你操心了!”
  “淑娇,我是真的一直就喜欢着你的你这是怎么了呢?那天,你和我,你全忘了?我们很快乐,不是吗!你左**下的一颗黑痣,我可永远都忘不掉的!”
  “你住嘴!你要是再提那天的事儿!别怪我手狠!我不喜欢你,你听明白了没有?你还有完没完?你再不走,我叫人啦!”
  “哟!你还挺贞烈!你叫人?你以为爷怕你?你要是不嫌丢人,你就叫呀!我会把那天你在床上的优秀表现一五一十地讲给大家听!”
  说罢,周宣伸手就要去拽丁淑娇,此时,丁淑娇的眼睛无意中扫到了案板上放着的一把剃肉刀,那东西在月光下显现出着阴冷的光。
  丁淑娇趁势一把将刀握在了手中,刀口直抵自己的脖颈,“你再向前,我就死给你看!”
  周宣被这突出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别啊!还真来真的呀!”
  丁淑娇左手拿着水舀子挡在胸前,右手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数一,二,三!”
  周宣见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是何必呢?我哪点不好?我是为了你才特意跑过来的,那天,我在孟家的饭桌上,看到他们欺负你,我就为你打抱不平!还有,那天看戏,你给我的字条,我可一直珍藏着呢!”
  “我给你的纸条?”
  “嗯!不是你让我过去找你喝茶的嘛?”
  “你胡说八道!”
  周宣嘴角扯出一个好大的弧度,“别装了!你有情,我有意!你死了男人,我没了女人,我们两人那才叫干柴烈
  火,不是正好!那天,我看到你摇摇晃晃的回去,我就替你担心,怕你摔了,怕你碰了,怕你掉到水池子里淹死!这才跟了过去!我是好心遇到驴肝肺啊!除了我,还有谁对你这么好?你好好想想!你到现在还没有看出来我对你的一片痴心吗?”
  “流氓!孟老爷好吃好喝招待你,敞开大门收容你,怎么没有看出来你的真实嘴脸!没看出来你是个衣冠禽兽!”
  “你才不傻呢!那是因为我有被利用的价值!到现在,你还为孟家说话啊!你为孟家贵守贞,他为你做了什么?娶了那个柳佩珠!打骂你!他根本就不爱你!你就傻吧!你就好好为他守洁,守贞吧!别说他死了,就是他活着,他也不会因为你为他做的,对你有半点儿的好!懂吗!而你呢?你有什么?到头来,等着你的是孤老一生,满头白发,芳华的老去!你好好想想,想明白了,你来找我!”
  “哼!多谢你的提醒!”
  “听得进去,你就听!听不进去,算我多嘴!想明白了,你过来找我!我住三庙,你应该知道!”
  “你走!”
  冷风嗖嗖,周宣浑身打了个激灵。
  “你这娘们儿可真够狠的,冻死我了!”
  “滚!”
  “好!我走!我这就走!别忘了来找我!”
  说完这些,周宣心里倒是痛快了很多,只是冻得头皮发麻,嘴也哆嗦,自己也感觉到自已的无趣,看了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就把那水舀子轻轻推开,转身走了。
  丁淑娇踉跄着跑回了自个儿的房间,反锁上了门。
  天寒和惊吓,让她浑身哆嗦,她一下子钻进了被子里,用被子把自己包裹了个严实.她还是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一直在抖个不停。
  这一夜,她没有睡好,她辗转反侧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周宣的话。
  其实,即使周宣不说,她也明白,但是当周宣一股脑儿向她说出来,就像是那一瓢凉水不是浇到周宣的脑袋上,而是浇到了她的脑袋上,叫她清醒了很多。
  是啊!外人都看出来了!
  她又开始恨了,恨孟家贵,恨周宣,恨她那个不争气的爹,恨大太太,恨柳佩珠恨几乎所有的人。
  黑夜是如此漫长,仇恨的种子在漫长的黑暗中发芽,滋长。
  第二天,丁淑娇没有起得来床,她病了,发着高烧.头晕目眩,浑身无力,口干舌燥,她一阵紧似一阵地感到头痛,头痛得快要炸开了,昏昏沉沉的,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脑袋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但是没有一个能清晰的捕捉下来,身子也变得沉重。沉重得让她根本无力起得来床.就这样,她一直躺着,时而清醒,时而熟睡,不时这样过了多久,外面有“咚,咚,咚!”的声音,她彻底醒了。
  有人在砸门,“二少奶奶!”门外的人显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拍门越来越重,丁淑娇挣扎着爬了起来。
  开门一看,是二太太何青萍。
  “哟!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是有些不舒服,头痛得厉害!这么早,什么事儿?”丁淑娇有气无力地说.
  “早??这都快晌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病了?”
  “哦”
  “这家看来是不能待了!”丁淑娇自言自语地说。
  “什么?”
  “没事儿!”
  “你要是不舒服,你就先躺着,有事回头再说吧。“
  “我已经好多了,外面凉,进来吧!”丁淑娇振作起精神,把门开大了些。
  房间里浓烈的被窝味儿,让何青萍迈进门的腿又退了回来,她用手摸了摸丁
  淑娇的脑门儿:“哟,还是有些烫手呢!我说淑娇呀,我这儿也没什么事儿,也不重要,你先好好歇着,我叫人给你送些药过来,你吃了药先休息,别的,什么也别想,知道了吗?”
  “什么事要瞒着我?”
  见何青萍不再多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丁淑娇摇摇头,“谁都当我是外人,原以为你与他们不同,看来是我错了。”
  “你这么说,我也不瞒你了,孟老爷吐血了。估计唉!我先回了,老爷那里还需要我!”
  “哦!”
  送走了何青萍,正要关门,就听见孟家大门那边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丁淑娇顺着声音走了过去,打开了院门。
  不出她所料,外面站着的是她爹,丁玉喜,目的不用问,当然还是那个事儿,要钱!丁淑娇将不多的几两钱丢给他,没有好脸色地说:“以后,你就别再来了!我没有那么多的钱供你抽!”
  丁玉喜一身破烂衣服地站在门外,双手摊开,“我不抽,不抽了!”
  “不抽?我不信!你赶紧走吧!别在这里丢人了!”
  丁玉喜数着手里的钱,眼皮都没抬一下,“爹可就你么一个闺女,你要是不管我生死,我可就是死路一条!”
  丁淑娇见四下无人,小声道:“孟家贵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
  “你为我想过嘛?我不想在这里,我想离开!我再待下去,也没有意思!”
  听了这话,丁玉喜抬起了头,冷冷地说:“啥?你要离开孟家?不行!”
  丁淑娇瞪着丁玉喜,问:“怎么不行!这个家早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丁玉喜用袖子揩了揩鼻子,“你是孟家的少奶奶,就这么离开孟家,会叫人笑话!”
  丁淑娇嫌弃地看着他脏兮兮的袖子,悻悻地说:“就是叫人笑话,我也是想离开!”
  “离开?能够进孟家,别人是求之不得呢!就凭你,你以后怎么生活?你吃什么?还有,我吃什么?”
  “你把我当作了什么?我难道就是你的一个饭碗?”
  “不是这么简单!你的身份是孟家少奶奶,你出了孟家就什么也不是了!知道么!难道还想像你妈那样拼死拼活地干个麻油店,累不说,还挣不了两个钱!”
  “少提我妈!你不配!”
  见丁淑娇态度坚决,丁玉喜连连说:“好!好!不提!不提行了吧!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也得留下来,留在孟家!”
  丁淑娇咬着下嘴唇,“可是我”
  “听我的,在这里待下去!”
  “爹!”
  “你就不能想想办法?你也要为我想想,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爹,我们都没有钱,怎么活?你总不能让我露宿街头吧!”
  “你愿意看到我在这里受委屈?”
  “笨!谁让你受委屈呀!脑袋长在你身上,你不会自己想想办法啊!”
  丁玉喜的话让丁淑娇无语,她平静下来,抬着头,冷冷地丢过来一句话:“你就知道你自己,你从来也不为我考虑!要是娘活着”
  “行了!”丁玉喜不耐烦的摆了下手,“我对不住你们娘儿俩!说好的,不提,别再提你娘了!”
  “可是”
  未等丁淑娇说完,丁玉喜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孟家是大户人家,无论如何,你也要先待下去!等我有了办法,我再把你接走行吗?”
  丁淑娇鼓了鼓嘴,没有再追问。
  是的,先待下去!
  好像除了先待下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她和她爹的吃饭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