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三章 滚烫的汤 (二)

  孟家贵终于抬着头来,见丁淑娇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阴沉下来。“你愣着干嘛?没有追究你的过错就已经不错了!还不快点走开!看着你就烦!”
  这几个字,从孟家贵的嘴里吐了出来,字字灼心,像一把锋利的刀,刺向她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
  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你们这是干嘛?多大点儿的事儿啊!搞得大家饭都不能吃得安宁!”
  老爷发话,不怒自威,大家顿时又安静下来。
  大太太得意地瞟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了柳佩珠和孟家贵的身上。
  只有何青萍向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知趣。
  她明白了什么似的,又后退了两步,晶莹的泪珠在自己的眼眶里打转,最终没有流下来。她是不会让泪水流下来的,她是不会在孟家人面前示弱的!
  两年的光阴,她在这个家里,感觉没有一丝的尊严和地位。
  她所经历的,除了屈辱,就是屈辱。
  她没了娘,没了娘就没了家。为了那个一直向她伸手要钱的爹,她只能委屈地待在孟家,过着这种难捱的日子,她没有太大的奢望,没有想过这个男人有多爱自己,她只希望能把日子过下去。
  他也曾经对她好了一段时间,如果,没有柳佩珠的到来,他们的日子应该不是这样子的。
  但是,她的到来,让她最后的一点儿希望也成为了泡影。
  因为她,丁淑娇在孟家成了一个彻底多余的人!
  “丁淑娇,你生不出个孩子,我不会怨你,但我是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你!”
  这是孟家贵亲口对她说过的话,如利刃过木,深深地刻在了丁淑娇的心里。
  “总要有个人来延续我们孟家的香火吧!至于我爱谁,不爱谁应该都与你无关!你不是早已放下了嘛!”
  走在回房的路上,她又想起了孟家贵的话,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境况和大太太柴兰英是如此地相似,本应该是同命相怜两个女人,她却对自己剑拔弩张,这真是好笑!
  她捂着依旧疼痛的脸,默然地一个人走回了房间。
  对着镜子,把衣服一点点脱了下来,身上起了血泡,红了一片,有的地方还和衣服粘在了一起,只轻轻一拉,血肉模糊,疼痛难忍。
  她咬着牙,低下头来,用剪刀将粘在一起的地方轻轻剪开,大颗的冷汗从额头流了下来。
  终于,抬起头来,向镜子里望去,丁淑娇发现自己惨白,扭曲的面容在镜子里变得格外的狰狞,她像一只受伤的狼,在舔着自己的伤口。
  柳佩珠!你等着!
  仇恨在丁淑娇的心底一丝丝地蔓延,总有一天!她要送他们进地狱!
  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开的声音,丁淑娇转过脸去,见柳佩珠依靠着房门,眉眼之间充满了忧郁。
  “他对我好,你生气了?”她淡然地说。
  丁淑娇没说话,依然在擦试着自己的伤口。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如果真是故意的,是不会将热汤向自己的。”
  “哦?那你错了!我恨不得将你烫死!”
  丁淑娇捏着棉花的手颤了一下,嘴角扬起一抹冷傲。
  “你真可怜!”
  柳佩珠眼角眉梢都是讽刺,她紧闭的嘴唇,终于张开,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丁淑娇面色更加难看,她“啪!”地一声,将手中的毛巾丢在了水中,起身冲到柳佩珠的面前,用力推了她一
  把,“你给我滚!”
  柳佩珠后退几步,差一点坐在地上。
  “哈哈!好啊!你这个**!烫死你活该!摔死你活该!姓孟的不是爱的是你嘛!滚到他怀里去呀!呸!”
  “你!”
  “你可是孟家大太太的希望,人家都指望你的那个肚子呢!”
  “你怎么这么说话!”
  柳佩珠皱着眉头,挣扎着站了起来。“我知道,你在这个家里委屈!可这也不是我的错!你的心里痛,我也是女人,我能理解!可是,你也不应该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我的身上!我自从进了孟家,你就一直这样对我!这不公平!你真的不会良心不安吗?”
  丁淑娇一步步逼近柳佩珠,满眼的愤怒:“不用说了,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我的错!不是你的错,孟少爷每夜都去了哪里?不是你的错?为什么所有人的责难都指向我?而你,永远是那么优越,那么尊贵。你有什么了不起!哼!你的到来,我就彻底成了孟家的一个笑柄!”
  “我从来也没有笑话过你!”
  “笑话?”
  丁淑娇发疯般地大笑起来,“不是来看笑话,你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理,我比你都清楚!”
  丁淑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之狠,如同钳子。
  “你要干什么?”柳佩珠有些慌乱。
  “干什么?”
  她的长指甲狠狠钻进了她裸露的皮肤里,有血从里面渗了出来。
  “啊!”
  刺骨的疼痛令柳佩珠倒吸一口凉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了下来。
  “我是不会和他离婚的,他也不会和我离婚的,孟家是个要面子的大户人家,他们知道,将原房赶出家门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儿,知道吗?你再怎么样,也是个配菜!”
  “你,欺负人!”
  “记住,我可是一个会记仇的人,我会记住你的!永远!永远也不会放过你!就是有一天我死了,也决不会放过你!哼!”丁淑娇冷笑着,笑得自己浑身颤抖。
  笑罢,她猛然用力,将她狠狠地推了出去。
  柳佩珠踉踉跄呛地跌倒在地,头撞在了门外的墙上。
  “你简直就是魔鬼!”
  柳佩珠话音未落,门“哐!”地一声在她身后被关上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柳佩珠抬起头来,孟家贵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蹲下身来,爱怜地摸着她的头,“谁让你跑到她这儿来的!”
  “我,我就是来看看!”
  “撞坏了没有?”
  “没事儿!”
  “这种撞法,会死人的!”
  “我,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我才不信呢!一定是她欺负了你!”
  孟家贵显然生了气,他丢下柳佩珠,呼地站起身来,上前几步,一脚将那门踹开,走到她面前二话没说,“啪!”地一声,再一次给了丁淑娇一记耳光。
  “我本不想这样对你!可是你不要逼我!”
  丁淑娇的脸上瞬间显出了一个红色的五指印痕,可见他用力之狠。
  “打得好!”
  丁淑娇苦笑着,嘴角颤抖,一丝殷红的鲜红从里面流了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哼!”
  “因为有了她,你就可以这样对待我了?”
  惊吓让她的全身如筛糠一般地抖个不停,眼泪从眼眶里止不住地溢了出来。
  家贵是见不得令人怜爱的柳佩珠受委屈的,他咬着牙,字字冰凉,“贱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对待你吗!我也想过和你好好过日子!可是你呢?妇人不守妇道!还有脸哭!哭什么?我委屈你了吗?”
  丁淑娇没再说话,她的脸被打得火烧般的**,没有处理好的伤口隐隐作痛,她不得不捂住自己受伤的脸。她没说话,仇恨在寂静无声中酝酿。
  孟家贵知道自己的脾气火暴,这个巴掌打下去,他的气儿也消了一大半儿。
  看到丁淑娇捂着脸的样子,孟家贵心里头突然软了下来,就说:“行了,我就是在气儿头上,用力大了一些,回头叫人给你送些云南白药,伤口会愈合得快一些。”
  “用不着!”丁淑娇倔强地说。
  “好!挺有骨气!”
  孟家贵冷哼道,转身扶着柳佩珠往回走,正好遇到了大太太。
  “哟!这是怎么了?”
  看到柳佩珠一脸疲惫,身上带着土,又从丁淑娇的房间走过来,大太太心里就明白了一二。
  “没事儿!”柳佩珠说。
  “怎么会没事儿!弄坏了身子,可是要绝了我们孟家的后呀!”
  大太太越说越激动,她用手指戳着孟家贵的肩,“连自己的女人都看不好!没有用的家伙!”
  “我怎么了?”
  孟家贵一脸委屈。
  “还跟我斗嘴!女人该说要说,该打要打!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懂吗!你要是不行,我自己来!”
  说罢,大太太紧走两步,来到丁淑娇的门前,就要砸门。
  “娘!你要做什么?”
  孟家贵跟了过去。
  “你也太嚣张了!你给我出来!”
  大太太真的生气了,欺负柳佩珠就是到她未来的孙子的头上,那还了得!虽然,那孙子到现在还没有个影儿,可,那也不行!
  她语气强硬。
  “开门!”
  门很快被她叫开了,丁淑娇被大太太一把扯到了院子中。
  “给我跪下!”大太太几乎命令般地呵斥道。
  “不!”
  “娘!我已经教训过她了!算了吧!”孟家贵淡淡地说。
  “不行!一定要让她给我跪下!这女人简直没有了王法了!”
  丁淑娇挺直了背,倔强地站着。
  “跪下!”大太太厉声道。“不跪下,你就立马给我滚出孟家!”
  “算了,娘!”孟家贵说。
  见大太太并未有理会,柳佩珠拽了下孟家贵的衣襟,孟家贵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
  柳佩珠顿了顿,上前怯怯道:“大太太,那一跤是我自己摔的,不关少奶奶的事啊!”
  “我看哪,先问过了老爷再说吧!”何青萍说。
  显然,何青萍的话,在大太太柴兰英的耳朵里,就是过堂风,左耳朵听,右耳朵就是没出去,大太太也不会当成回事儿!
  何青萍,算是哪门子的葱啊!
  她还想对大太太指指点点!
  她也太把自己当成回事儿了吧!
  柴兰英自然是假装没听见:“来人!给她按下去!”
  几个下人上来,把丁淑娇生生地按倒在地。
  “贱人,你给我听好了,你也不用解释什么!就在这个院子里,一直跪下去,到天明!否则,还会打你!管家,给我看住了!听到没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