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西都温泉 (一)
白梅梅钻出出租汽车的那一幕,他看得真切。
自从上一次他和张妮的丑事儿被梅梅抓个正着,杨远山和白梅梅的关系就陷入了冰点,从不断的争吵,到懒得争吵,到他从家里彻底地搬了出去和张妮住到一起,前后也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
他的心明镜似的!
他在外人眼里,也算是个成功人士,毕竟开了个超市,手下有几个员工管理着,每个月帐上也有流水。实际上,无论是家里,还是超市的财务全部都是由白梅梅掌控着,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这也难怪,超市本就是白梅梅家出的资,当然,杨远山也是懒得去管这些琐碎的事儿。
但,财务大权不在手,这一点对于现在的杨远山来讲,似乎有了点麻烦。他发现,离开白梅梅的日子也不太好过,首先,最让他头疼的问题便是一个字:钱!先前以丝绸为名鼓捣出来的那点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张妮这女人其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每天都“钱,钱,钱!”的!就跟个催命的似的!
杨远山自己也挺矛盾的!
虽说家花不如野花新鲜,不如野花香,但出于有了孩子,自己的经济能力有限等诸多原因,杨远山并不想马上就离开白梅梅。他本想好好谋划一下的,谁知上次在五一路的新家,白梅梅和许阿琪意外到来,让自己和张妮的鬼混被当场抓了个正着,一下子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为此,这些天他一直在盘算着。
该怎么办?
他决定,就是硬着头皮,也要和白梅梅谈一次!
至于该说什么?他已经想好了。
他给自己的定义是一个有心机的男人,所谓心机,在他看来也不是个贬义词,都是为了生活嘛!心机一些又有何不可呢?心机怎么啦!只不过是看得多,听得多,想得多,说得少而已,当然,对于他来说,平时话不多,一但说话就是言简意赅,就是想好了。
因为想好了,所以他要见白梅梅。
不过,刚刚窗外的林陈为白梅梅打开车门的那一幕,让杨远山有些意外。
那个为白梅梅开车门的男人是谁?
那小子长得高大,帅气又年轻!看上去,比自己强多了!
难道说白梅梅这么快就有了相好?还是她以前就认识这么个男人,一定在对自己隐瞒着?想到这里,杨远山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无名火。
如果是那样,他的计划将会被打乱,这会叫他很被动。
杨远山又向一旁撩了撩白纱窗帘,为了看得更真切。他的眼睛有些近视,戴着眼镜还是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个男人的确切模样,那男人便钻进车里,车开走了。
白梅梅机械地踏进了茶座的那个玻璃旋转小门,门推动着她,簇拥着她,她的腿不得不走了进来。
通向二楼茶座的楼梯在旋转门的左侧,白梅梅沿着楼梯向上走,楼梯的墙壁上挂着看不出都是些什么的抽象绘画,白梅梅用眼角瞟了几眼,看不出美,看到的却是肢离破碎般的狰狞。
二楼的地板上铺着红色的地毯,她感觉到脚下是奇软无比,茶座的茶色的灯光异常的昏暗,茶座中心有一个巨大的木架子,上面摆放着看似老旧的几本书还有几个陈旧的青花瓷器。几张原木茶桌,因为没人反而成了笨重的摆投。只在靠窗的椅子上,零星地坐着两三个谈话的人。
白梅梅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到杨远山。
她拿出了手机,正巧有电话进来,还是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电话号码-杨远山!电话里,杨远山叫她继续往前走,靠窗拐角有沙发,他在那里。
白梅梅走了过去,杨远山手里握着茶杯,正用鼻子凑在上面闻。
茶水带出的热汽儿,带着清茗的香气儿,钻进了他的鼻孔,他半闭着眼,一副悠然自得,很享受的样子,看到她来了,他的面容僵了一下,点了下头。
“坐,咱俩用不着客气!”
杨远山的声音不大,白梅梅听得清楚。
“说吧,是你想好了?才叫我来?”
开门见山!
白梅梅将小包扔在旁边的沙发上,人也一同坐了过去,那沙发又厚又软,将白梅梅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杨远山也不看白梅梅,将目光投向了轻荡着白纱帘的窗户,微微低了下头,轻吸了吸鼻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自己知道,我对不住你和孩子!我挺后悔的!这些天,我一直在自责!”
“孩子?你还好意思提孩子?孩子已经和你好像没有关系了!”
白梅梅冷哼。
“别这么说,好吗?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我也不是!”
茶几上的小碟子里摆放着一些小糖果,白梅梅随便拣了一块,在手里把玩着,平静地说。
“那就好!”杨远山顿了顿,指着桌上的空茶杯,说:“少吃糖!年纪大了就少吃糖,糖对身体不好!要多喝茶,茶才是好东西!喝茶!那边有壶,自已倒!”
白梅梅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冷冷地盯着杨远山,嘴角上扬,挤出一丝冷笑。继而,挺了挺身,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白梅梅将那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抹了下嘴。
“说得对!茶是挺好!好啊!看来,喝茶比吃糖好!用不着你提醒,我知道我几岁!我也想告诉你的是,第一,我不老!第二,每个人都会老!年轻的时光很短暂,很快,谁也逃脱不了!喝茶也比喝酒好!多少次,我把自己喝得烂醉!以为醉了就可以不想那些烦心事儿,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喝醉的人其实也是最可悲的人,他们不是沉迷在酒中,而是强迫自己必须糊涂下去,面对残酷的现实糊涂下去!”
白梅梅的目光聚焦在杨远山的脸上,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形同虚设,没有带给他幸福和快乐,甚至连起码的安全感都没有。
她就这么看着他,足足一分钟,那鄙夷目光不仅灼心,还让杨远山感到很不自在。
“说的对!”
杨远山讳莫如深地瞥了白梅梅一眼,一声不吭地掏出手机,轻点了几下手机屏,将手机屏上的内容呈现给白梅梅看。
手机屏上,是一个印有穿旗袍女人的杂志封面。
那女子看上去异常美丽,高贵而端庄。似露非露,纤细的脖颈,羞花闭月般精致的妆容,自带一份如水般的娇羞。一袭绿底白花丝绸缝制的旗袍紧紧包裹下的身材凹凸有致,分外妖娆,盘旋扭结而成的花扣点缀得恰到好处,高高叉开的缝隙间,白皙的双腿若隐若现,整张图片尽显东方美人的韵致,含蓄,温柔,华美而飘逸,那份拦不住的美丽完全可以摄获每一个看过她的人的魂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白梅梅不解地瞥了眼杨远山,“给我看这张图片什么意思?”
“我前天晚上作了个很奇怪的梦,梦中的你就穿成这个样子,梦中的我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穿着黑丝绸缎缝制而成的长衫,我们挽着彼此的手在自家花园中散步…那情景就像是在一个世纪以前!醒来,我在想莫非你我上一辈子也是夫妻?也是有缘人?巧的是,我在书摊上看到了这本杂志,上面这女人的衣着和我梦中的你穿的那件衣服是一样的!我就把它买了下来!”
“杨远山,杨远山,杨远山…”
白梅梅冷笑,“你还跟我扯这些有什么意思!我们这辈子的缘份也好,上辈子的缘分也罢,在你和那个叫张妮的女人在一起的那一刻就尽了!拜托,别再和我讲什么缘份!听到这个词,我就觉得恶心!你找我,应该不是和我再续前缘的吧!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就直说吧!”
一时间,杨远山竟然无言以对,自己的感情戏还没演,似乎就被白梅梅把老底儿给揭穿了,这让他真的很没面子。
他故作平静地起身,到服务台取了开水,给茶壶里又兑上了一些水,轻轻摇晃着茶壶,若有所思地问:“那个,那个孩子还好吧?”
杨远山刻意地平静了一下情绪,希望让谈话能继续下去。
“好!好得很!”
“哦!你妈,你爸…哦!不!咱妈,咱爸也还好吧?”
“好不好,你不会自己打电话问呀!你现在牛得厉害!我妈打电话,你还会挂掉,连丈母娘的电话都挂,你让我在我妈面前怎么交待?啊?我也不知道,你还要和我谈个啥?已经这样了,你说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梅梅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二个分贝,杨远山扫了一眼茶座里的另几个人,那几个人停止了交谈,正好奇地向这边张望。
“小点儿声!你不是说了吗?不是来吵架的!看!又来了!”
“怎么啦?我能如此平静地和你说话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一个女人独自带着个孩子,养活一个家多不容易!我还要对你展示笑脸?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白梅梅拉开背包,取出一叠帐单,收据在茶几上摊开,又收起。
“看到了嘛!”
杨远山略显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好!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不用给我笑脸!行了吧!话又说回来,以前我打过电话,不是被你妈教育,就是被你妈给挂掉。所以,我也挂一次不可以吗?我也只是挂掉老太太的一次电话而已,活在这世上,本来就是谁也不该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