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上门要人
傅骊骆闭眼抱怀靠在墨引枕上假寐,木七时不时的撩帘往外去看,漆黑的天际没有一个星子,空气中流窜着丝丝沉闷的气息,小道上除了三三两两过往的行人,再没旁的身影。
木七沉吟一二,闪了闪眼睑,又麻利的垂下青色卷帘,在傅骊骆身旁的小几上坐好。
“下雨了,下雨了。”
马车外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顿起,有行人扯着嗓子赶路
“轰隆”一声雷响,一道清冷的蓝光闪进马车,随即而来的是一波倾盆骤雨,倚在马车外候着的茗烟快身打帘上来,朝面色如玉的傅骊骆躬手道:“急雨突来,也不知三小姐顺利出府了没有?”
木七微微颔首,“定是已经出府了,咱们这厢已经侯了半炷香的时辰了,如若三小姐出不来,那青娥郡主定会前来告知的,岂会让咱们空侯这么久?”
“木七说的很是!”
“青娥郡主定不会失信于人的。”螓首微抬,傅骊骆轻轻掀开玉色的眼睑,纤细的身子斜倚着窗台边上,伸手拨帘,琉璃浅眸徐徐的望向巷口,深巷里的如豆灯光折射出来,映着雾气蒙蒙的雨帘,倒让人看不清周遭的景象。
半眯着眸子定定去认,只见一道纤弱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快,打帘。”傅骊骆沉声吩咐起茗烟。
木七和茗烟忙的起身去迎
帘子陡然掀起,只觉一股子湿气窜进了马车,傅骊骆还来不及坐正身子,便见一浑身被雨浇透的女子,哆哆嗦嗦的爬上了马车。
她巴掌大的小脸已青黑一片,往昔如水的樱唇也已变得灰白,鬓旁垂着几缕湿哒哒的青丝,还在往下淌着水珠,古心月素手扯着湿透的衣襟,样子极其狼狈,睁了睁浑浊的眼眸,古心月朝云榻上的黑衣装扮的傅骊骆看了过来,少女昔日艳绝的眉眼此刻清冷更盛,清亮的眼眸幽黑如墨,深邃的瞳仁仿若摄人心魄,只与其对视数秒,就仿佛要把人给吸进去似的,古心月心下一凛,嘴角翕动道:“大姐”
古心月又怕又喜,定着身子不敢靠近。
果然,她古兮是有亲义的。
纵使之前自己那般对她,她还是不会弃自己而不顾,细细想去,古心月不觉悔恨交加,豆大的泪珠沿着香腮处滚落
“此地不宜久留,茗烟快驾车吧!”朝形色枯槁的古心月相看了二眼,傅骊骆没有很多的情绪夹杂其中,她今日做的不过是尽人事罢了!
便是不理会古钱行前的嘱托,只想想早亡的古兮,她傅骊骆亦不得不出手救古心月于那牢笼之所。
这是恩义。
她不敢相忘,亦不能相忘。
古心月垂脸捡了方地儿落坐,对上傅骊骆浅淡的视线,她脸上登时青了白,白了红,面色不断变化着,她终是小心翼翼出声:“大姐,之前是妹妹的不是,还请你不要怪罪,我向你保证,往后我定不生事。”
傅骊骆闭着的眸子并未睁开,只淡淡应道:“如此甚好!”
闻言,古心月开怀了些许,抱膝定定坐好,透过青翠色的珠帘,侧耳去听帘外呼啸而起的狂风暴雨。
心亦渐渐安定下来
迎着如烟的雨势,青色小马车疾疾的飞驰出了巷子-
一夜浅眠,翌日一大早,傅骊骆便命秋棠为她梳妆起来。
经过昨晚一事,今儿终究是不平静的。
“纳兰公子说几时出发?”傅骊骆随手取下秋棠为她簪上的云翠玳瑁东珠骨簪,从锦盒里捡起一根梨花白的玉簪递给秋棠,“治疗头疼脑热的药剂给他备上几副,还有采买的行头也切莫忘了。”
纳兰齐岳处境艰难,身世又凄凉,她能帮得上的总会想方设法的去帮他。
秋棠从匣子里取出一个雪绒花替傅骊骆别在青丝,又俯身打趣笑嘻嘻道:“小姐对纳兰公子仁义,又生的这副顶好的容貌,怕是纳兰公子临时变卦,舍不得走也是有的。”
听秋棠如此说嘴,傅骊骆不觉心下生恼,抬手去拧秋棠的胳膊,兜着脸儿,冷言轻斥去骂:“蒙了油的蹄子,几时学了茹茗这般滑舌起来了?”
秋棠咂了咂舌,忙的端着水盆出去。
话说秋棠前脚刚走,这厢李嬷嬷神色慌张的从雀门拨帘进来,后头跟着面色发白的蔓萝。
“大小姐,不好了,安南王府来人了。”蔓萝把红玉穗子的流苏卷帘门拨的叮咚作响,她不过是按着小姐的吩咐去给住在容芷苑的三小姐送汤药,不想却半路遇到疾步前来的李嬷嬷,李嬷嬷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安南王府的世子爷带了一大帮小厮闹进了府上,此刻正在花厅叫嚣着要大小姐还人呢!
“这么快就来了么?”
傅骊骆身子一僵,素手搁了书卷,扬唇轻声道:“你去跟纳兰公子说一声,让他从北边的大门出去,我这厢有事就不去送他了。”
说罢,傅骊骆闪身下榻,拨帘跨了出去
淡然自若的模样让跟在身后的李嬷嬷安然了不少。
庭院里阳光和煦,金色的阳光透过小径旁的树冠,在傅骊骆精致的面庞上镀上一层斑驳的光影,微风一荡,光影随风摇曳,映的清绝少女长睫飘渺,衣裾翻飞间,让人莫名的心生平静。
不大一会儿主仆两人便来到了花厅,从信手游廊后的碧石墩子处斜眼去看,只见墨衣官袍的世子宇文景焱,正神色自若的坐在高位吃茶。
端的一副高高在上的嚣张气焰。
压下心底翻滚着的重重厌烦情绪,傅骊骆淡然踱步过去
“不知临安世子莅临寒舍是有何要事?”傅骊骆甩袖从四角帷幕后行了出来,定定的看着宇文景焱,眉眼弯弯,玉润的唇角如平日一样微微翘起,语气虽不急不徐,但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如一泓寒潭,眼神冰冷而锐利。
如果说宇文景逸是头豺狼,那这宇文景焱就是头虎豹。
总之他们兄弟俩是一丘之貉,坏事做尽了。
傅骊骆对他们早已恨毒了去。
恨不能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
蓦然相见,她自是没有好态度对他。
听着傅骊骆冷淡的言语,宇文景焱倒也不急躁,只倏然近身了好几步,眯眼盯着傅骊骆玉釉般的小颜,只见端坐在鎏金玫瑰宫椅上的少女肌肤胜雪,细嫩的仿若吹弹可破,眉目如画,就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空谷幽兰,虽清冷至极,但却美丽的惊人。
宇文景焱动了动喉结,有一刹那的失神。
常人都说他府上的侍妾美艳娇俏,可与眼前的少女一比较,倒全然没了颜色,纵不过是些胭脂俗粉罢了!
于此想来,宇文景焱又起了另翻心思。
搓了搓掌,宇文景焱勾脸嬉笑着踱步到傅骊骆身旁,眼神痴迷的望着她的绝丽的侧颜,“原本来贵府是来寻人的,可现如今,本世子却发现一稀世宝贝,如果能得了这宝贝,至于旁的人,本世子说舍弃也就舍弃了。”话音未落,宇文景焱便想伸手去摸傅骊骆嫩白的下颚
骤然偏头躲了过去,拂了衣袖,傅骊骆冷声呵斥起来:“临安世子如此轻浮作态,真是有失皇家贵胄的身份!纵算你轻视我父亲,但也要弃圣上的颜面而不顾么?如此轻贱于人,实在是有违北皇的盛誉!不知圣上要是知晓此事,该如何给大冢宰府一个交待?”
“你”
被眼前的少女一顿奚落,这于出身高贵的世子爷宇文景焱还是头一遭,况她字字珠玑,句句拿当今圣上做油头,害的他竟连一丝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宇文景焱甚是恼怒,不觉脸上的面皮也变得爆红,隐了额角的青筋,他幽深的眼神一点点变得阴毒暴戾,“古大小姐果真是伶牙俐齿,一番话说的本世子实在是倾佩!只是古大小姐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从本世子的府邸劫走了人,这又如何解释?”
一想到自己府上的人与这女子里应外合,从他眼皮子底下救走了那贱婢,宇文景焱就恨的牙痒痒。
按照约定,明日杨之年那老色鬼就会上府里接人,用一个贱婢换一个拥戴自己的走卒,宇文景焱怎么想都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可是,就在这节骨眼上,人却失踪了。
当从婢子小荷口中得知了此事,宇文景焱心下很是不爽。
故还来不及处置自家府上的内应,就着急忙慌的上门要人。
傅骊骆当然知道宇文景焱来者不善,只是他宇文景焱堂堂一介世子,却无视北奕的清规戒律,私自囚禁要员贵女,这原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况且她从心底相信青娥的为人,她定是不会松口的。
她就不信自己咬死不认,这宇文景焱能耐她如何!
心下打定主意,傅骊骆俯首,气定神闲的去看掌心茶盅里的绛色茶沫,慢悠悠道:“不知世子说的是谁?那人又与我大冢宰府有何干系?世子说我一弱女子去贵府劫人?这真真是好笑!谁人不知安南王府墙高府深的,就是一只麻雀都飞不出来,我一介小女子哪里能进得去?”
“好一个弱女子!”宇文景焱脸色铁青的冷斥,正欲抬腕去扯宫椅上少女垂着的手臂时,不想手腕处却传来一阵钝痛,似是被一股无形的内力所伤,又好似被敦器骤然击打了一下,抽了一口冷气,宇文景焱惊骇的抬眼去睨四角帷幕下的愠怒少女,不可置信的咬唇:“你竟敢打本世子!你是不要命了么!”
他不过是看她长的颜色姝丽,一时兴起,想伸手摸一摸她那看起来纤细无骨的雪臂,哪承想她这般烈性!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绝色的少女定不是个省事之人。
但他宇文景焱亦不是个好招惹的。
今日他定要拿捏拿捏她。
心里的怒气还未咽下,宇文景焱恼恨的朝身旁的小厮大喝道:“来人,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给本世子抓起来,本世子要带到府上去好好审问。”
黑衣人应声上前。
木七一个箭步从右堂的北折门飞奔过来,对着前面几个气势如虹的猛汉一顿暴击,又伸手把傅骊骆护在身后,“小姐快走!这里有婢子来应付。”
傅骊骆笑着推开木七的身子,抬手把飘在鬓间的碎发拂到耳后,对上猛冲过来的壮汉就是一个飞腿,又身姿优雅地倚在六角屏风旁的扶廊上,优雅高贵的姿态,令正欲上前的小厮们踌躇了步伐,凌厉的气势令人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