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心伤不已

  “你说什么?”身子微颤,上官林烟猛的飞奔过来,一把拽住小婢子的衣领。
  连眼角的斑驳泪痕亦来不及擦拭。
  高榻上的老太君宇文氏也胆战心惊的下地来,哆嗦着双手,道:“依儿怎么了?”
  小婢子唬了一愣,吸了吸通红的鼻尖,哽咽道:“三小姐听闻窦大将军没了,她想不开借故支开了奴婢们,她就投缳自尽了。”
  上官林烟抽了抽眼角,眼白一翻,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夫人,夫人”
  有婆子忙的搀扶住上官林烟软绵绵的身子,
  “快,请太医,请太医”轩辕丹青一面惊叫着大喊,一面又脚下步子不停的往后宅院子跑去,嘴里不觉念叨起来,“依儿,依儿你这傻孩子哟!”
  这轩辕丹青最是个宠妾灭妻之人,他甚是宠爱妾室文氏,很不喜欢自己的原配夫人上官氏,但对轩辕依这个唯一的嫡女却视若明珠,自幼泡在蜜罐中娇宠着她长大,就想着有朝一日为她觅个极为出色的夫婿,哪想到她竟这般死心眼儿!
  宇文氏也肝儿肉的哭喊起来,“依儿呀!我的心肝儿”
  一行人哭哭啼啼,浩浩荡荡的来到后院轩辕依住的浣翠苑,撩了帘子进来,直奔碧青色卷帘后的内室,众人抬面一看,便见身穿湖蓝水波纹夹心春衫的轩辕依,面色发白的卧在点红绛色的锦被上,她双目紧闭,往昔水艳艳的唇此刻白的吓人,守在她边上的是同母兄弟轩辕傲,见大家伙凝着面色进来,他敛眉就迎了上去,跟在轩辕丹青身侧,沉声道:“幸而孩儿发现的及时,刚探了三妹妹的鼻息,倒无性命之忧!想必不久她自会醒来。”
  “那就好!那就好!”轩辕丹青大舒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轩辕傲的肩膀,探头去看床上神色哀戚的轩辕依,满心疼爱的去拉轩辕依搁在锦被外面的素手,“这傻孩子!怎的就这么傻!没了一个窦骁扬,这京都还有那么多好男儿,你咋这么死心眼儿呢!”
  老太君宇文氏坐在榻旁的软几上,耷拉着厚重的眼睑,也叹了口气道:“依儿这孩子心思纯良,又是一根筋通到底,她乍一听到那窦骁扬去了,她哪里能接受的了!”
  比起轩辕倩的讨巧卖乖,轩辕依最是个寡言的,自小到大,她一直文文静静的,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要不是上次偶然听上官氏提起,宇文氏竟不知这小小女子对窦家的儿子生了情愫,念在她一片痴心上,她这个做祖母的,哪有不成全的道理!
  所以由她做主,次日便请圣上赐了婚,成全了轩辕依的一往情深。
  老太君重重哀叹一声,心里不觉有些悔意。
  早知这小妮子痴情如此,那个婚倒是不请的好!
  “看三小姐的神色,只怕不大好了!”一袭粉棠色薄锦短袄,衬大红腰裙的文氏勾唇凑近榻旁,无视于老太君宇文氏乌青的额角,她扬着红艳艳的朱唇,清着嗓子便道:“难得这三小姐这般痴情,她要是一心想随了那窦大将军去,倒不如成全她的好!总归到了地府,他们还能做一对恩爱”
  文氏话音未落,便听见“啪”的一声,她已被扇倒在地
  “坏了心肠的下贱蹄子!”
  宇文氏气的头面煞白,不由分说的举起掌心的红木嵌珠鹰嘴拐杖,对着卧在地上的文氏就是一棍,“平日纵的你无法无天了不是!什么好的香的都给了你,还不知足,你这忒不要脸的破落户,竟敢诅咒我的依儿,谁给你的胆子!”
  老太君宇文氏猩红了面颊,又重重的咳嗽起来。
  被打懵了的文氏美目噙泪,抬手去抚被打的钝痛的脊背,朝噤若寒蝉的侯爷轩辕丹青相看了一眼,见他勾头耷脸,端着一副大气也不敢出的怂包样,一向争强好胜的文氏,不觉有些心灰意冷起来,颤了颤心窝子,文氏不禁嘤嘤嘤的痛哭起来。
  这文氏她虽是姨娘出身,但她生的颇有些颜色,婆母夫君皆对她宠爱有加,平时又纵着自己有三个子女傍身,在这侯府里,她倒也占尽了风头,如今被婆母当着满屋子的下人又是打又是骂的,这文氏觉得甚是没脸。
  兜脸想来,文氏心下就委屈的不行!
  屋内的阳光渐渐暗淡,有婢子掌灯,众人的脸掩藏在光影之中,情绪难辨。
  “江太医来了”有人隔着外室的卷帘门高声禀报。
  轩辕丹青忙的大力去拉地上不息事的妇人,低声道:“快些起来!让旁人撞见了成何体统!总归是母亲教训你一二下,你受着便也受了。”文氏本就生的好容色,时下又一副泪眼婆娑,神情哀戚的柔媚模样,倒叫轩辕丹青不觉软了心肠。
  恨不能一把抱住她狠狠缠绵一遭。
  文氏伸手抹泪,含恨的别过脸去,不理会极力讨好的轩辕丹青。
  她总算看清这男人的真面目了,他纵是高高在上的侯爷,在碰到这种对立面时,他亦是毫不犹豫的站在自己母亲一边,想起他刚刚那会的怂包样,文氏只觉得心里闷堵的紧,甩了甩衣角,她便打身出了内室
  轩辕丹青望着文氏怒气决然的背影冷哼一声,便去看坐在榻旁诊治的太医,“江太医,小女如何了?”
  “令爱身子倒无大碍!”江太医收回搭在轩辕依雪腕上的细布绢子,又取下她掌心上插的银丝针,方沉声道:“小姐是气血郁结,急火攻心导致的昏厥之症,老夫先开二记方子,让小厮随同老夫去百济堂抓了药,文火煎煮后按时让小姐服下,不出三日,她便能醒过来。”太医暗自沉吟,撇眼不去看榻上女子细颈间的一道红痕斑斑,行医救世这么些年,他自是知道不该看的不能去看。
  这亦是行医之道的一方面。
  轩辕丹青捋着山羊须子颔首:“那就有劳江太医了!”
  “如此,老身就放心了。”老太君宇文氏面露喜色的俯身坐在榻沿,小心翼翼的把轩辕依搁在被外的细手放进被窝,又抬手去抚轩辕依苍白的腮鬓处。
  众人皆搁了心思,这厢轩辕傲送江太医出去-
  大冢宰的逸风阁又是另一番景象。
  傅骊骆垂首窝在蔓萝怀里,拿怕子堵住唇瓣,卷着眉心去看牙床围着的婢子婆子,抽了一口气,她深思倦怠道:“都不必担心,我没什么事!兴许是先前在花厅走的急了,被邪风给侵了体。”
  她连说带喘,无声的清泪沿着她苍白的香腮滑落
  想起那丰神朗逸的男子,傅骊骆只觉得心里闷痛的厉害。
  仿若一口气顺不上来。
  秋棠递给蔓萝一方湿过水还温温热热的锦帕,不禁垂泪泣道:“小姐惯会骗人!你昨儿晚间还吐了那些血水,那样多,那样红”
  “蔓萝姐姐,快把这碗补气养神的汤药,服侍小姐喝下吧!”婢子知叶苦着一张脸,把一碗熏鼻的深绛色汤碗递给蔓萝,扶手撑腮,扶着床沿而坐,朝神思衰弱的自家小姐看了一眼,她又掩面低泣起来。
  谢芊芊抬指去抹眼角汹涌而出的泪珠子,伸手去拉跪在榻旁的秋棠和知叶,闷声低语道:“你们小姐是个命大的,她会没事的,你们都各忙各的去吧!”谢芊芊嘴上虽说着宽慰众人的话,其实早已心乱如麻。
  今儿晌午胡大夫刚跟她说过,榻上的少女患有极其罕见的血殇之症,这是一种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由于体内正气不足导致的气亏血虚,平时若好生保养,不要忧色过重倒也无妨,最怕的就是气结于心,郁气凝结。
  可话虽如此,但她刚失了心中挚爱,哪能看的开去!
  扬了扬唇,谢芊芊连一句宽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心中只有无尽的悔意,想当初,她作为梅刹门的门主,不得不听命于那宇文景逸,三番五次的去截杀窦骁扬,却又无一例外的被他反杀个措手不及,那时的她,恨毒了骁勇善战的窦骁扬,她发誓势必要亲自取他性命,没想到那战神般的男子,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去世了。
  谢芊芊感叹世事无常。
  敛了敛眸,她伸手去握榻上女子冰凉的手心,“冷不丁的那窦将军去了,兮儿妹妹自是不能接受,可伤心归伤心,妹妹你自己的身子也要保重呀!”抬手接过蔓萝手里的汤碗,谢芊芊捏着白玉骨瓷汤勺喂她,轻声道:“妹妹,好生把这碗药喝了吧!窦将军在天之灵,必是不愿意看到妹妹这般难过!”
  “真是好狠的心!”
  “怎么能就这样独自去了!怎么能够!”干裂惨白的唇微启,傅骊骆垂眸凝泪,满头的青丝略显凌乱的披散在细肩上,细指紧紧揪着覆在双膝上的云锦被,恨不能大力揉碎了去。
  似是最后一丝气力也被抽干,傅骊骆抬起空洞无神的眼眸,闪了几闪,便又歪倒在蔓萝的臂弯。
  蔓萝双手一哆嗦,小声的急急在她耳边叫唤:“小姐,小姐”
  丝丝冷风从隔扇旁的窗棂子拂进来,卷起榻上少女鬓间的青丝来回摇荡,半晌,她睁眸去看梨木香几上的如豆烛光,眼波随着那光影里折射出的一张俊颜幽幽跳动,伸出雪臂她喃喃轻喊出声:“你终是舍不得走么?”
  众人循着她伸手的地方去看,皆心下凛然起来。
  那里除了一排黄蜡烛台,并未其他-
  而远在八百公里外的北洲腹地,坐在白驹上的俊朗男子意气风发,他身着黄金铠甲,手持一柄弯月长剑,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黑眸璀璨如寒星,不屑的朝对面缓缓行进的敌军看了一眼,他高声大喝道:“杀”
  “杀”后面跟着的队伍训练有素,忙整齐划一的附和起来,铿锵有力的声音震耳欲聋,气贯长虹的士气一发不可收拾,英勇善战的将士们手持长戟和大刀,毫不畏惧的跟着行在最前面的白驹和黑马列队徐徐迈进。
  “众将士听令!窦大将军说了,谁要是拿下敌军元帅西卓鲁玛的首级,将重重有赏!骑在黑色骏马上的槿同高声大喊,脚下猛的一蹬,挥舞着掌心的长戟就朝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