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吃一记挂落

  想来有一段时间没见着窦媛了,傅骊骆心里亦甚是想念,朝古钱和梅老夫人施了一礼,傅骊骆便欣然的朝窦媛迎了过去:“媛儿妹妹,今儿怎的想到过来?”
  窦媛身着明黄短袄小衫,衬云青色的百褶簪花腰裙,圆脸娇俏,杏眼顾盼间,端的是一副好容色。
  相较于傅骊骆的热络,窦媛又是一番心思,连带着一举一动都显得疏远很多,眼眸微蹙,窦媛不露痕迹的站在离傅骊骆一丈来远的地儿,只抬眸浅笑道:“兮儿姐姐安好!”
  “媛儿妹妹快来坐。”傅骊骆挑眉,葱指悻悻的去抚腰间坠着的如意白青的玉佩,对于窦媛的刻意疏远,傅骊骆心下不太好受,说到底窦媛毕竟是她嫡亲的妹妹,她见到窦媛,自然很是欢喜。
  勾着脸儿,窦媛朝花厅里的长辈们一一施礼问好。
  梅老夫人骤然听到禀报窦小姐来了,她眼下刚受了那窦绮丽的气儿,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一个窦字,自己闷着头与怀里的哈巴儿逗弄,梅老夫人用斜眼浅浅瞥了眼,伏腰行礼的窦媛,不想乍一看,倒觉得有那么几分惊艳,不觉从喉咙飘了句:“坐吧!”
  “快上茶。”古钱看着傅骊骆欢喜她,面上也自是要过的去。
  窦媛笑了笑,掬着面色坐下。
  小梅氏细细端详了窦媛好一会,方笑着走近傅骊骆身旁道:“我这样细细瞧着,倒发现这窦小姐眉眼间跟我们兮儿竟有七八分的相像,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
  傅骊骆骇然,时下可不能让人看出,半丝端倪窦媛是傅元仪的事情,只有自己一人知道便好!如若旁人知晓了,不知要生出多少祸事。
  第一个要被开罪的,首当其冲是那窦骁扬。
  傅骊骆正想着怎么接小梅氏的话,便见窦媛笑着搁了茶碗:“能与兮儿姐姐有几分相似倒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沾了光了,这京都谁人不知兮儿姐姐的美名,坊间都在传“南棠北兮”,这棠就是指南缨国,才貌双绝的清河郡主纳兰芙棠,兮自是“古兮”姐姐的美名。”
  梅老夫人双眸一惊,抱起打盹的胖条儿就直起了半个身子,“我家兮儿竟这般出名了么?”梅老夫人言语中夹着几丝得意的傲然,她虽惊诧她这个嫡孙女性子容貌的改变,却不想她竟这般出息,已经声名远播到坊间都留美名了。
  见窦媛突然出言盛赞自己,傅骊骆倒浑身不太舒坦,凝了浅眸笑道:“媛儿妹妹说笑了,众人皆知这坊间的传闻最是信不得的,不过是顽笑话罢了!听听嬉笑一会就完了。”
  朝高座上来了精神头的梅老夫人看了看,傅骊骆又沉声蹙眉道:“再说了,那南缨国的清河郡主纳兰芙棠是何等的盛名,传闻她五岁便能作诗,七岁能抚琴,一首《凤驹台》更是引的白鸟争鸣,百花绽放,我怎敢与她齐名,没的让众人取笑罢了!”
  听到傅骊骆妄自菲薄,爱女心切的古钱心下就不乐意了,捋了捋半白的胡须,他急的瞪眼道:“兮儿采斗盛会上一曲《风袭云涌》甚是高妙,说到这琴艺,东阳王还对你赞不绝口呢!一遍一遍的当着为父的面盛赞你,那东阳王生性淡漠,是个极少夸人的,他这般夸赞人实属难得”说着说着,古钱方觉得哪里不对,忙转眸去看四角帷幕下脸色青紫的古云画,古钱又悻悻抚手道:“兮儿你这孩子竟这般自轻自贱起来,凭她纳兰芙棠再好,也比不得我的女儿。”
  古钱张口就来,丝毫都不在意还有外人在场。
  窦媛唇畔攒起一抹浅笑,捧着青瓷茶碗轻抿了一口,就接了下去,“是呢!兮儿姐姐何必妄自菲薄,要不是兮儿姐姐你这般出色,我哥哥哪会一门心思系在你身上!连永定侯府那样的人家都瞧不上眼,说到底还是兮儿姐姐你厉害!”窦媛阴阳怪气的说着,说到最后话的意思也变了。
  傅骊骆想不到原来窦媛想说的话,搁这里候着呢!
  还以为窦媛好心来看自己,原来是另掬着心思。
  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傅骊骆梨涡浅浅的颦眉:“媛儿妹妹今儿倒不是专门来看我的,竟是来为永定侯府的嫡三小姐抱不平的么?”
  傅骊骆一口气堵在心口,倒忘了同那轩辕依结拜的事,随口就喊她嫡三小姐,兴许不久后的将来,她当真与那窦骁扬在了一处,自己和轩辕依终归是结不成姊妹的,就算自己愿意,人家也不愿意,与其假惺惺的两面三刀,倒不如趁早丢开手的好。
  直接了当的一席话倒把窦媛给堵噎住了。
  “我”窦媛绛红了面色,抚手去捋腮鬓处的碎发,“我也不是为依儿姐姐抱不平的,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媛儿妹妹无事便请回吧!”看也不看紧着脸面的窦媛,冷飘飘的落下一句,傅骊骆便腾的站起身来,绕过梨木隔扇边的仕女浣纱大插屏,她漠然的朝右侧的菱花门行去
  蔓萝抚着心口咂舌,也悄身跟了上去。
  花厅的众人皆是一愕,这“古兮”的阴晴不定的性子真是一点都没变,哪有她这样三言两语几句不和,就把客人落下的道理!
  “父亲,姐姐也忒过分了!”古云画拧着帕子朝一脸尬色的窦媛行了过来,伸手去抚她耳尖处的一缕碎发,朝面色淡淡的古钱忿然道:“我听着媛儿妹妹也没说她什么不好的话儿,她怎么能就这么甩了脸子就走!”又朝高座上半阖着眸子打瞌睡的梅老夫人瞅了一眼,古云画方朝坐在檀木四角椅上的小梅氏步了过去,歆然倚在小梅氏身旁,不觉咬唇道:“合着她古兮完全不把父亲,祖母和婶娘这些做长辈的放在眼里,不打一声招呼提步就走,这里还有客人呢!她还真是狂妄的不像话!”
  一时间,大冢宰府花厅的气氛又降到了冰点。
  “哎呦!竟犯困了。”福寿双全云锦高榻上的梅老夫人打着哈哈坐直身子,把胖条儿递给身后给她捶肩按摩的令嬷嬷,方招手去睨下坐上的小梅氏:“扶我回去睡个囫囵觉吧!闹了这些个时辰,我身上乏的很!”
  小梅氏会意,忙的上前扶她。
  话说这梅老夫人平白受了那窦氏一起挂落,心里还愤恨的紧,现如今又听着窦媛一番阳奉阴违的话,傅骊骆还未发作前,她便已听不下去了,只闷头装睡了一通,此刻看窦媛吃了瘪,梅老夫人哪里还会操闲心管她!
  心里偷着乐还来不及呢!
  “这”古云画见梅老夫人和小梅氏一副不管不顾的清闲样,她瞪大了眼眸,很是难以置信,这换着平时老夫人虽不敢拿她古兮怎么样,但口头上的几句斥责还是会的,但眼下,她就这般放任她古兮为所欲为么!
  “父亲这”嘟着红唇,古云画抬手去挽古钱的胳膊,不想古钱直接对着侯在硫璃插屏边上的李嬷嬷沉声道:“兮儿她身子不适不能陪客,嬷嬷好生送窦小姐出去吧!”
  说完,古钱便转身迈了出去。
  古云画心头一跳,剁了剁脚,又满脸含笑的去拉窦媛的手腕,谁知竟抓了个空,窦媛敛着头面,拂着衣角,疾步就走了出去-
  这厢傅骊骆刚到逸风阁的院门口,还未迈腿进去,便见木七兜着脸面匆匆就跑了过来,傅骊骆料定有事,就招她去了廊角:“何事这般着急?”
  “大小姐不好了,心月小姐不见了!”
  “什么?”
  “不是让你盯紧她么?”玉釉般的小颜陡然一寒,傅骊骆卷手往正厢房暖阁里走,木七僵着面色跟了过去,抬手替她撩帘,又呐呐的启唇:“奴婢就出了个恭,只一会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说起这出恭,木七也是恼的要死,她平时也不是贪嘴的人,奈何多吃了二个鲜嫩欲滴的水桃儿,肚子就跟翻浪似的,她耐不住,只得跑去松泄一番,谁承想那古心月动作竟那般的快!
  傅骊骆万万没想到那古心月竟这般不知好坏,上次在容芷院自己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亦给她权衡了利弊,她竟还是要逃!虽然古心月三缄其口那男子的身份,但傅骊骆扪心一想也分析的出,况且从她古心月出清妩庵那刻起,她这颗棋子就注定会被舍弃,熟不定那男子正在千万百计的追踪她,她不好好躲起来,反倒去抛头露面,她这真叫自作虐不可活!
  傅骊骆猜的没错,从古心月一出街的那刻起,她就被一群乔装成小贩的武士给围困了。
  离大冢宰一公里远的东口小尾街,有一处精致小巧的酒肆厢房,一名被蒙着黑纱眼罩的女子被人信手给扔到了地上。
  这女子就是刚刚出府不到半炷香时间的古心月。
  “放我出去”因双手被绑,她只能蹭起半个身子,朝散光的雕花窗棂边挪动:“快来人啊!放我出去”她不过是想着去打探一下魏嬷嬷的下落,哪想到就被沿街叫卖的小商贩给绑到了这里。
  突然,一阵阴风袭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夹杂着那股子熟悉的龙诞香,古心月警惕的弓着身子,双手抱膝躲在窗棂犄角,耳边萦绕着让她浑身发麻的慵懒男声:“淼儿,淼儿你真是让本世子好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