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入王府为妾

  直至晚间掌灯时分,主仆两人方悄不声息的从西边垂花门入了府。
  洪嬷嬷翘首以盼的侯在逸风阁院子外,看见傅骊骆过来,便笑容满脸的迎了上前,微躬身引她入内:“小姐可算回来了!刚老爷遣李嬷嬷过来,说是让小姐晚膳后去花厅,好像有要事相谈。”
  傅骊骆颔首不语,只拨帘进屋,净手吃了盏茶,便径直往内室去,兜脸伏腰拉过绛绿色的福禄竖柜,傅骊骆便翻箱倒柜起来,可搜找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着自己要的东西,蔓萝捧了茶进来:“小姐可是在找什么?”
  “上次放这里一盒子冰蚕金丝线去哪了?”
  “用一个五锦墨盒装着的,你可曾见过没有?”傅骊骆眼眸晶亮的看向蔓萝,面色有些不好。
  拿过碟子里的水蜜桃吧唧一口,蔓萝头也不回的笑道:“前几日奴婢和玉翠,茹茗她们打络子少了一些丝线,奴婢便拿去用了。”
  “愚蠢!”傅骊骆愠恼轻嗤,娟秀的蛾眉紧拧:“打络子哪里用得着那么好的蚕丝线!巴巴的把一盒子都用光了么?”
  对着自家小姐薄怒的脸面,蔓萝也慌了些神,说话竟结巴起来:“都都用光了。奴婢当时亦没想那么多,奴婢奴婢请小姐责罚!”抬手把掌心咬了一半的桃子扔在案上,蔓萝一张圆脸顿时白了几分。
  倏然低垂了眉眼,不敢再去看自己小姐愠恼的玉面。
  那日众人聚在一起比赛打璎珞坠子,为了得那十文钱赢头,她更是连水都顾不上喝,利利索索的就打了好几个,眼看那银钱就要到手了,自己带的丝线却不够用,她火急火燎的跑回来,翻箱倒柜一阵好找,终于在内室的束柜里找出了那么一盒金丝线。
  “你呀你!”抬手点了点小婢子微讪的额角,傅骊骆只摇摇头便撩帘去了外室。
  本想着那一盒子上好的金丝线,倒可以打个宫绦络子给窦骁扬,今儿赶赶工亦能做好,哪成想这小婢子这么没眼力见,竟把那一盒子丝线都给霍霍完了。
  傅骊骆气的脑仁直疼。
  和衣歪在墨锦绣祥云纹的软榻上躺了一会儿,又草草用了些汤饭,傅骊骆换了身衣裳便去了花厅-
  红玉滚珠绣福寿的卷帘门撩起,还未步内,便听见花厅里传来阵阵欢乐的笑声,傅骊骆耳尖,一下子就听出了古云画娇媚的嗓音,守在门边处的小婢子笑着接过傅骊骆的梨花白的锦披,信步绕过山水屏风后的紫檀木长案,便来到了堂屋。
  古钱难得的鲜露喜色:“兮儿,快来!只等你了。”
  身穿深蓝色宽袖对襟袄裙的梅老夫人端坐在首位,正慈眉善目的拉着古云画在说体己话,见傅骊骆进来,便也温和的笑了笑。
  “兮儿姐姐”古墨画笑着一把挽过傅骊骆的手臂,声音娇娇柔柔的甚是绵软,“好些天没见着兮姐姐了,墨儿在北郊的姨母家住了这几日,兮儿姐姐可有想我么?姐姐你看看墨儿是不是胖了很多?”
  说着又献宝似的把香案旁的大箩筐递到傅骊骆脚边,笑道:“这是姨母家果园里现摘的樱桃,这一筐子是给姐姐留的。”
  傅骊骆摸了摸古墨画红扑扑的小脸,便笑着道谢。
  垂眸去瞧,大又红的樱桃好似珍珠玛瑙般晶莹剔透,看着就惹人食欲大开。
  拢了素手,傅骊骆悄然踱到檀木四角帷幔下的宫椅上坐下,一旁的陈氏浅笑着把碟子里洗好的果子递了过来。
  傅骊骆浅笑着颔首致意。
  望了望众人,古钱轻咳几声便笑道:“今儿把大家聚在一起,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带翡翠扳指的手指微顿,古钱抬头瞧了眼依偎在梅老夫人身侧的古云画,捋了半百的胡须沉声道:“东阳王应允了圣上,答应下月便可迎云画入王府。”
  “什么?”一直静默垂首的古心月不禁抬眸轻喊,捏着素帕的掌心略抖,芙蓉面上尽是不可思议:“父亲,二姐姐要嫁进东阳王府?”睨了眼眉目清浅的傅骊骆,古心月又讪笑道:“女儿没别的意思!女儿只是在想,这大姐还未婚配,怎的就轮到了二姐姐?”
  靠在梅老夫人身旁,一袭水粉色宫裙的古云画早已气的杏眸怒睁,扣了扣腕,便面色不悦的站了起来:“我这还未嫁进王府呢!心月妹妹倒先吃起醋来了!难不成是见不得姐姐我过的好?”古云画边说边扯着银狐毛的颈袖往颈子上去盖,好似那处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话说自杨素琴去世后,古云画便一直窝在寒冰楼养病,一次都不曾出来见人,这会子映着雕花插屏上立着的宫灯,傅骊骆抬眸去瞧,倒发现她比先前丰腴了不少,桃面柳眉,樱桃小口,端的是副美人胚子!
  只那右眼角侧鬓的位置蜿蜿蜒蜒一道食指长的浅色疤痕,细细瞧去,多少有些触目惊心!顺着她白皙的下颚再朝里探,便见几处肉粉色的红痕遍布其上,样子竟比她右眼角的那处浅疤还要骇人百倍。
  心想着,傅骊骆忽而觉得有些愧疚。
  要不是那盏茶水,古云画亦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转头一想,这古云画作恶多端,心狠手辣,成了这副模样也是她自找的。
  傅骊骆抿了口清茶,还未定神,便又听见一声:
  “二姐姐说哪的话!妹妹为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古心月螓首浅笑,素绢掩唇又笑开了去:“二姐姐如今这副模样能嫁进那高门贵胄的王府,妹妹真是打心眼里为姐姐开心,说到底还是父亲大人疼爱姐姐,一心为姐姐谋了这么好的前程,妹妹我好生羡慕呢!”
  古心月一席话,说的众人皆是面色变了又变。
  唯独傅骊骆一人玉面浅淡。
  “你”古云画颤了颤发白的唇,拉着梅老夫人的手旋即落泪道:“老祖母,画儿这个样子很丑么?为何妹妹这般说我?”埋首扑进梅老夫人怀里,古云画哭的好不伤心。
  “心月丫头,不许这么说你二姐姐!”
  梅老夫人恼怒的撇了眼一脸得意的古心月,又颦眉望向脸面黑沉的古钱:“云画丫头与东阳王的婚事不会有纰漏吧?听说东阳王府的嫡王妃很是厉害,云画嫁进去不会受欺负吧?”
  念着杨素琴是为她上香祈愿才葬身山崖,所以梅老夫人心底对她们母女总归有些歉疚,如今听古钱说起古云画的婚事,她心里多少有些忐忑,生怕一个不实,便害了古云画一辈子。
  “不会有纰漏的,母亲放心!”古钱沉了沉眸色,抬指敲着案面沉吟:“儿子打听过了,如今东阳王府的女眷倒是不多,除去旧年去世的侧王妃,府上便只有一位嫡王妃和二名侍妾,云画嫁过去,倒也没有那些个污糟事儿,安心过日子便是。”
  听古钱这么一说,梅老夫人倒安心了不少!
  从腰间摸出软帕,细细的给哭的梨花带雨的古云画拭泪,梅老夫人满心疼惜道:“画儿莫哭了,这如花似玉的脸蛋儿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马上要做新妇的人了,以后祖母和父亲不在身边,凡事要靠你自己在王府安身立命,记得切莫再耍小性子!”梅老夫人流着泪,语重心长的吩咐着古云画。
  古云画自小嘴甜,最会逗她开心,况她又记着杨素琴的孝心,这梅老夫人乍一想到古云画要入那深宫大院,她心里自是不舍。
  “画儿明白。”
  古云画抽噎着伏在梅老夫人膝上颔首
  “兮儿。”古钱搁了茶盏,抬眼去看静默的傅骊骆:“你是长姐又是府上的嫡女,现如今妹妹要出嫁,府中的一应事情皆要你多费些心。”
  凝了凝清澈无波的水眸,傅骊骆方抿唇应是。
  古钱拨了拨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手,又看向傅骊骆身侧坐着吃茶的陈氏,笑道:“二弟妹,兮儿到底年轻,云画的嫁妆采买事宜,也要劳烦你帮衬着点,兮儿小孩儿家家的,有不懂的地方,还需你这做婶娘的给她指点一二!”
  “大伯兄放心!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不托词。”陈氏美眸一闪,随即捧了茶盏笑道:“兮儿虽年轻,但处事稳健大方,很是得体!如今年轻的姑娘家,像兮儿这般出色的也甚是少有。”
  “大姐对外人倒是大方,对府上的人倒不见得吧!”
  古心月阴阳怪气的冷笑一声,从骨碟里捏起一颗红艳艳的樱桃搁进嘴里,清秀白皙的玉容面上忽明忽暗起来。
  她还在为上次在逸风阁被打一事怀恨在心。
  “心月妹妹这是在记恨姐姐么?”傅骊骆睨了眼古心月青色的眉角,端着的青花茶碗微微一顿,凤眸微眯,唇角攒过一抹轻笑便道:“想必那日的事情妹妹比我清楚,妹妹好端端的拿那些花儿出气不说,还无故打了我院里的嬷嬷,妹妹执意要旧事再提,那我们不妨再说说妹妹上次装死的事儿,那手段真真不算高明!”
  古心月缩了缩肩,眸底渐渐涌过一丝恼恨,美目似侵了刀锋一般朝傅骊骆射去:“大姐休要再拿上次的事儿堵我,说到底,妹妹也是受了那些婆子贱婢的唆使,我也是受害者。”
  不等傅骊骆开口,古心月又敛眉轻笑:“要说耍手段,妹妹我自是不如姐姐你!”眨了眨雾气蒙蒙的大眼,朝梅老夫人身边的古云画瞧了一眼,古心月拂手又笑:“二姐姐脸上和脖子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大姐你莫不是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