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青娥清眸噙着水雾,含恨的咬牙忿忿:“我已经答应他了,他还想怎样?”朝小竹篮看了看,清润的容颜旖旎一片,彩雀纹铃的小锦盒里放有她亲手制的百香饼。
她甚是迫不及待的想送去给那男子。
北奕素有三月初五吃百香饼的习俗,无论是待嫁少女还是闺中少妇,在这一日,要是能与心爱的男子共吃一块酥饼,男女双方便能百年好合,长相厮守!
心想着,素娥紧着绢丝的手袖朝前行去
小厮拭着额间处的细汗,小跑着跟上去堵在朱漆红门前,再次”扑通”跪倒在她面前,哀求道:“求郡主回去吧!太子殿下如若知晓郡主出了府,小的就会没命的!求求郡主可怜奴才吧!求郡主”
“让开!”
“郡主求您了!回去吧!”
“你快让开!”青娥清秀的脸庞隐隐浮现着阴郁,阳光映在她灰青色的额角,略显苍白的小脸上勾上一抹薄怒:“如若怪罪下来,本郡主自会替你辩解!太子他不会为难你的!”
青娥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哀伤,自母亲离世后她便被寄养在此,安南王爷在世的时候,她倒也过的顺遂,只是自两年前安南王爷去世之后,府上的一切皆变了样!
“郡主求您了!别再为难奴才了!”
“你快起开!”青娥顿时冷了眉眼,莹润细白的葱指恨不能把衣袖扯破
“让她去吧!”
一道清幽绵长的嗓音袭来,青娥顺着声音去看,便见一身黑色锦服的男子倚靠在左侧廊环边处,劲腰处别着一柄长剑,星眸半眯,剑眉微蹙着正紧紧的睨着她的一举一动。
青娥认得他。
他叫顾枚,是安南王府的总管侍卫,亦是宇文景逸的得力心腹。
楞了片刻,青娥方抬起一双浅眸朝那处看去,那人竟已走远,神色微动,青娥水眸盈盈间闪过几分讶异,略顿了顿,便闪身奔了出去-
逸风阁
卷着花香的微风从窗棂里飘进,荡的浅紫轻纱帐幔翻飞扬起,两名颜色姝丽的少女正仰卧着阖着眸子浅寐
沈浣碧睁着黑冰晶似的双眸,抬手轻拍右侧少女的细肩:“兮儿,你睡着了么?”见清绝少女没有动静,沈浣碧微恼的爬起半个身子,用手拉着自己一小撮青丝去挠少女白皙的香腮处,嬉笑道:“兮儿妹妹就惯装睡!明明醒着也不理我。”
“好姐姐莫闹!”清浅少女并无转身,只道出一声软绵清糯的话语,仿若侵了糯米甜酒:我正困着呢!”
昨儿制药丸制到了大半夜,今儿又赶了个大早,傅骊骆觉得此刻甚是疲倦,眼底处早已青色一片。
“兮儿,我告你一个事儿”沈浣碧眨了眨水眸,拨了拨拖在云枕上的如缎青丝,方鬼鬼祟祟的凑近傅骊骆莹润的耳尖处,小声嘀咕起来
傅骊骆倏然睁开了眼眸,攥着榻角处的璎珞坠子便坐起了身子:“涧博哥哥真的喜欢林仙莹?”她难以置信的看向歪着身子的沈浣碧,如珠似玉的面上渐渐凝上层层暮霭:“林仙莹她过不了多久便会嫁入东宫,涧博哥哥他知道么?”
沈涧博,长兴伯爵府的嫡公子,北奕京都如风堂四公子之首,人称玉面公子,传闻他不但才情卓然,长相更是举世无双,且他身长足有七尺有余。
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的好模样!
傅骊骆虽没亲眼见过,但从沈浣碧口中已听了无数遍,相传这北奕京都为他痴迷的贵女不计其数,贸贸染听他喜欢林仙莹,傅骊骆亦是惊了一跳。
且不说林仙莹失了清.白,身.子不干净,单论品性来说,那林仙莹恶劣的品格与谦谦君子的沈涧博也极不相衬。
清润的唇角噙着一抹苦笑,傅骊骆抚腮而坐
“哥哥他执意非林仙莹不娶,大伯父都被气病了。”沈浣碧伸手去拉悬在床幔侧的香包穗子,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动,目光瞬间像淬了冰雪:“我最是看不惯那林仙莹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不过还好,她终是要嫁进那东宫,也祸害不了我哥哥了”
“涧博***后定会遇见一位极好的女子的。”
面色如玉的小脸微沉,傅骊骆起身下地,去六角屏风后的圆案上斟了杯清茶,独自歪靠在暗槿色的长案边上轻抿。
“蒽,希望哥哥想开些!”沈浣碧大眼怔怔的盯着床顶上的簪花坠子,忽然爬起身子坐了起来,抬手去拢床头的素纱:“还有一件顶奇怪的事儿”伸手从傅骊骆手上接过锦披搭在肩上,沈浣碧眼角微凝:“前日在哥哥茉町轩的灌木丛里,我捡到了一封白绢蜀缎制的信函,你猜那尾角处题的是谁?”
傅骊骆楞了一惊,忽的想起自己几个月前丢失的白绢手帕,那一方小手绢倒是惹出了不小的动静,想来傅骊骆不免有些心有余悸!抬手从黑瓷灌里夹起一块沉香丸,丢进八爪青铜香炉:“能有谁?落款处自是那写信之人的名字呀!”
还未抬眸,便听见一声:
“青娥”
琉璃凤眸沉了沉,傅骊骆猛的抬眉:“青娥郡主么?她写的信函怎会落在涧博哥哥的茉町轩?难道”扶额撑腮,傅骊骆悠悠荡荡的蜷膝坐在榻沿,敛着一双清澈浅眸,玉釉般的小颜满是惊骇。
宇文景逸不是让越王宇文涛去给青娥保媒,想让她嫁入大将军府么?她怎会难不成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不是窦骁扬?
傅骊骆陷入沉吟当中
一切皆是乱花迷人眼么?
沈浣碧利索的穿戴完毕,拿起碟中的小青果独自吃将起来,一脸的不以为然道:“没准是偷儿盗取了青娥郡主的信函,又不经意间掉落在了哥哥的茉町轩?”
“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儿?”粉唇轻扬,傅骊骆随手捧了一盏滚茶给沈浣碧,润玉般的俏脸微紧:“这件事情可还有旁的人知晓?”
“兮儿的意思是,那封信函是青娥郡主特意写给哥哥的?”沈浣碧瞪大了乌黑的双眸,把咬了一半的青果扔在木案上:“倒也没旁的人知道!可是青娥郡主写那封信给哥哥,到底意欲何为呢!”
沈浣碧捏着裙角,细细回想着那信函的内容,越细想一张俏脸却愈发的晕红,好似掬了一捧红霞。
她记得很清楚,那分明是一首情.诗。
青娥郡主真够大胆的,竟敢给一陌生男子写情.诗!
傅骊骆随手捡了本《七星剑谱》翻阅,晴空般的琉璃眸闪了几闪,她促狭的勾唇浅笑:“闺阁女子写信函给成年男子还能有什么意思?沈姐姐倒不懂么?”
不知为何!傅骊骆的心情霎时明朗了许多。
沈浣碧捂嘴讪笑,一双美眸顿时挑了挑:“那封信函莫非是哥哥掉落的?那现下怎么办?”沈浣碧不禁暗暗悱恻,她捡什么不好,偏偏捡了那么个烫手山芋!
如若不是哥哥掉的,那还好办,自己只当不知情,撕碎了扔了便是!只是可叹了那青娥郡主一片痴心入了沟渠,倘若是哥哥不小心掉落的,那现在她要怎么还回去!
苦着一张皱巴巴的脸,沈浣碧把手枕在傅骊骆手臂上哀叹:“我怎的那么手贱!好好的我捡它作甚!”
“不妨先看看涧博哥哥的反应再说!”傅骊骆偏头去看沈浣碧,一双清眸亮晶晶的,宛若银河上流淌的星子:“人嘛!要是丢了件极重要的东西,他自会着急的紧!铁定会千方百计的去寻找,就好比姐姐你捡到的那封信函,如若涧博哥哥很看重它,他自会四处寻找,如若他不去找寻,那便是”
透过格子窗朝寒风呼啸的庭外看了一眼,傅骊骆抬手裹紧肩上的轻薄锦披,双手紧紧捧着青花瓷的茶盅,却突然静默着欲言又止。
“那便是什么?”沈浣碧茫然抬头
杏仁般的眼睑颤了颤,傅骊骆梨涡浅浅的轻叹:“那便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晨起还和煦明媚的天际,此刻却阴云笼罩。
傅骊骆挽着沈浣碧送她出府
两人娇笑着自逸风阁出来,径直往东南方向的朱雀大门而去
“兮儿妹妹下次也去找我顽。”沈浣碧浅笑着伸手去拂傅骊骆流云鬓处被风吹乱的发丝,望着身姿纤柔的绝色少女,沈浣碧又长长喟叹一声道:“我们姐妹待在一处的时日亦不多了,不知日后哪个好命的男子会得了妹妹去,妹妹这般仙姝般的人品,亦不知谁能衬的上!”
听着沈浣碧没油头的混话,傅骊骆心底猛然抽紧,白皙娇颜恍然一沉,螓首蛾眉便嗔恼道:“沈姐姐好没个正行!这般混话也说的出来!”
两人站在朱红廊柱下依依话别
隔着几丈远的距离,透过淅淅沥沥的人影,窦骁扬依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少女。
一身素锦色春衫,容颜如瓷,温婉娴静,眼眸清澈似潭水,红润小巧的唇角浅浅含笑,宛若一跳含苞欲放的木槿花,美丽却不张扬。
突然,两人目光相触。
窦骁扬清晰地看到少女眼中的温软和笑意,心里倏然砰砰乱跳,似有一颗火种悄然落进心底,只刹那间便开了花儿,盛满了一腔的愉悦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