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花酒
傅骊骆杏眸微睁,随手扯下了发间刚簪上的红玉璎珞坠子扔在沉香木案间
暗自悱恻,傅骊骆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多,那北皇宇文凌雍也未免太宠宇文景逸了吧!区区一个世子能继任储君,这本就有为北奕皇族的规矩,放眼北奕皇族能继任储君的王公子弟并不少,那北皇宇文凌雍为何要立一个世子为太子?现如今让他迎娶一名妾室竟也开始讲条件了!
据说那宇文凌雍最是个生性多疑之人,他怎能容忍宇文景逸的行为乖张,刚愎自用!
“具体是什么条件我也无从知晓”沈浣碧伸手去敲汝窑描金花瓶,又捧起放到耳边去听那清脆的响音,不觉喃喃自语起来:“这花瓶看着倒也雅致,摆在那玄关入室的名案上,倒也衬景儿”
“姐姐要是喜欢这瓶子,明儿就带家去吧!”傅骊骆唇角攒过一抹浅笑,拉着沈浣碧的手臂坐下吃茶,细瓷般的眉眼,在光亮的映衬下越发的通透莹润,只那双琉璃眸仿若布上了一层迷雾,朦朦胧胧间好似又暗了几分。
疯魔的林仙莹嫁入东宫,与那阴险歹毒的祝少司共伴一夫,想想就甚是有趣!傅骊骆顿时心情舒爽了不少。
沈浣碧亦很欢喜,搓了搓冰凉的素手,又拉着傅骊骆说了好大一箩筐子话儿
“两位小姐,快用膳吧!”蔓萝和沈嬷嬷提着五彩食盒进来,抬腕把一碟碟小菜布在案上,洪嬷嬷则跟在后面捧了一槿色木盒,把木盒搁在红木圆案上,又麻利的端出一斗大的红漆木盘子:“小姐,这是宫里刚命人送来的春果和白杏,老爷让送来给小姐和表小姐尝尝”
春果外形神似苹果,只是个头要比苹果小上些许,跟李子差不多大小,青绿青绿的,如若咬上一口,入口皆是甜香清润,又带着丝丝酸口,最是适合在饭前吃上两枚,瞬间就能让人食欲大振,食指大动。
净了手,傅骊骆正欲尝尝,那沈浣碧倒先捻起了一颗春果,只见她轻轻咬了一小口,却酸的她眉眼都皱成一团,她忙的拿了帕子堵嘴,便张口吐了出来:“真酸!如今这宫里送出来的东西,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这劳什子的果儿,不会是宫里头挑剩下的吧?”
话一出口,洪嬷嬷一张老脸吓的煞白,嘴里忙的念叨了一声阿弥陀佛,又看着沈浣碧正色道:“表小姐这话在这说说便罢了!可不能去外头说去,要让有心人听去,这可是掉脑袋的死罪啊!”
“是啊!表小姐在外边可千万别乱说”蔓萝也色如寒蝉,把一盅炖的软烂黏稠的排骨香米细粥捧到沈浣碧跟前:“奴婢觉得饭可以乱吃!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沈浣碧笑着颔首,拿起白瓷玉勺大口大口的吃将起来
晚膳后不久,白天还阳光和煦的天际,竟淅淅沥沥下起了糜雨
捧了一本书卷,傅骊骆倚着窗棂角处的红木躺椅打起了眠,冷风从窗格子缝隙窜进来,惊起她满身的凉意,随手从椅背卷起银狐皮的锦披裹紧细肩,顺着廊檐下昏黄的宫灯,睁着清月般的秋眸去看那满地的落红。
雨珠滴滴答答的落在廊檐,躺在牙床上的清绝少女却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踩着满地的花红草绿去送别了沈浣碧,想着闲来亦无事,傅骊骆倒沿着回廊小拱门闲逛起来,不知不觉就行到了最西边的一处宅院,抬眸细细去瞧,便见那墨蓝色镶边的牌匾上,隽刻了三个镀纹大字:“清寒阁”
蔓萝抬手去拂傅骊骆肩上的微乱青丝,朝里看了两眼,方扬起红唇道:“小姐进去瞧瞧小少爷么?前日他巴巴的去逸风阁瞧您,您倒是耍小性不愿见他,这会子来了,倒也没有不进去的道理!”
蔓萝卷了卷裙摆,伸手去弹上面的水珠:“那日小少爷虽为杨姨娘求情辩驳,倒也没有拂了小姐您的颜面,说句打嘴的话,奴婢倒觉得是小姐您气性贼大!”
说完,蔓萝绞着双手去看眼前清雅绝色的少女,悻悻的缩着脖子,生怕下一秒就要被咔嚓掉
傅骊骆一袭梨花白的衫裙,立在青石廊阶下环,一双秋水剪瞳晶晶灿灿的如那星辰大海,阴郁天际破碎的光亮,隐约照在她紧蹙的眉尖,想起那少年那日忿忿的语气,她只觉得心里憋闷不已,藏在纱袖里的细手轻颤,朝白墙青苔的宅院睨了二眼,终是冷声沉道:“不进去了,回吧!”
“大小姐”
有嬷嬷从院里迎了出来,颤颤巍巍的伏低了眉眼,勾着身子堵在傅骊骆跟前抹泪:“老奴求大小姐去看看小少爷吧!自从前儿晚上被老爷痛打了一顿,他到现在就粒米未进,一直卧床不起”老嬷嬷呜呜咽咽的哭诉着。
“因何事被打?我怎的不知晓?”傅骊骆清眸半眯,描着菟丝花的眉心瞬间镀上一丝愁容,凝眉拂袖间扯了蔓萝过来:“小少爷被打,你怎的也不告诉我?”
蔓萝无辜的摇头,回眸拉了那嬷嬷衣角:“小少爷因何事被”
嬷嬷哀叹一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都是因那柏钰少爷,那日少爷从大小姐院里回来,谁知那柏钰少爷看少爷面色不悦,故哄着拉了他出去”老嬷嬷欲言又止,时不时的回头朝庭院看去,眼神更是躲躲闪闪的,似有难言之隐。
那古柏钰是个多事贪玩的,傅骊骆已早有耳闻,只是古轩一直是个少言缄默的少年,他与那古柏钰也玩不到一处啊!
傅骊骆暗暗细想
“你倒是快说呀!柏钰少爷带轩少爷出去作甚?”蔓萝咬了咬牙,急的直跺脚。
老嬷嬷搓着干树皮般的手掌,浑浊的眼珠子朝后面看了几眼,小心翼翼的踱步凑近傅骊骆跟前,仿若见不得人似的轻声轻语起来:“柏钰少爷诓轩少爷喝了花酒,老爷知道后气的不行,就命人将醉酒昏迷的小少爷绑去了慈明苑,狠狠打了一顿后就命人把他送了回来”
老嬷嬷话还未说完,便见一阵冷风卷起,傅骊骆携了蔓萝早已闪身入了宅院
“咳咳咳咳”
主仆两人还未行至小雀门边,便听见内室里传来一阵剧烈咳嗽
随即又听见“砰”的一声,是茶盅摔落在地的声音。
“我不喝”床榻上羸弱的少年猩红了一张脸面,卧趴着身子,对着劝药的小厮茗烟摆手,在睨见左侧山水屏风后那清浅的倩影时,惊慌失措间迅猛的躲进了锦被,只探出一颗脑袋,愣怔了几秒又羞恼的抬掌盖住脑门,翁声翁气道:“进来也不敲门么?”
古轩眼中泛着粼粼水光,闪烁着躲避着那清冽的眸光。
一阵沉默
庭外细雨飘落,屋内银丝炭在火盆里发出噼啪炸裂一声,在这静寂的空间显出格外的唐突。
傅骊骆抿唇轻笑,弯身凑近暖阁床榻边处,亮如星子的眸光,定定的看着那小少年的窘迫,欺霜赛雪的小颜上却笑的越发的愉悦,看似清冷的一张脸此刻却如阳光般灿烂。
从茗烟手里接过茶盅放到榻旁的案上,傅骊骆杏眸浅浅的去拉他面上的莹润掌心:“可是打疼了?那古柏钰哪里是个省心的人,你倒好!竟也跟着他去了”本来不忍心再责备他,但又忍不住不说。
说起那古柏钰,傅骊骆也是恨的咬牙切齿。
他来府上才二个月光景,但干的坏事却不胜枚举!
想起之前安排他们住处的时候,傅骊骆偏着心思把他放的远远的,可没成想,防来防去这古轩还是被他连累了。
古钱本就不太喜这古轩,他又是个正统守旧的人,贸贸然听到他儿子吃了花酒,想来那古钱生气也是有情可原的。
“酒是喝了,可可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低如蚊鸣的嗓音传来,榻上少年蓦然松了锦被,慢慢的爬起身子撑在床头喘息,却不敢抬眼去看眼前的少女,一旁的茗烟拿了暖婆子塞进他被窝,他却赌气般的顺手给扔了出来。
傅骊骆素手摸着润白的下颚,看着孩子气般的少年,浅浅的梨涡宛若掬了一捧清辉:“他们说什么了?可是说你随古柏钰去吃了花酒?”
那日与他闹不快,便赶了他出去,细细回想起来,傅骊骆也很愧疚,毕竟她那日气性也甚大了些!自己好几次想来看他,但又抹不开脸面,今日虽还有些闷气,但看着他这满身伤痛还嘴硬的样子,她是既心疼又好气。
榻上的少年抖了抖身子,白瓷般的额间有青筋暴出,一双修长的手紧紧攥着丝被,嘴里呐呐的低语道:“不是不是花酒”
“哎呦”
忽然他咬牙闷哼了一声,一张俊脸红彤彤的随着身子蜷缩在了被窝
“可请大夫瞧过?”水光青岚般的眼底闪了几闪,傅骊骆转眸睨向一旁的茗烟和嬷嬷们,说着又靠着榻边走近了些许:“身上的伤痕涂药了么?”
“大夫来过了,开了好些药”茗烟缩腰顿在榻角回禀,朝锦被里勾成一团子的人快速的瞥了一眼,又紧张的闭着眼睛,方咂舌摊手看在地上:“少爷不肯吃那汤药,每回端来都被他打翻了去,还有那药膏他说什么也不肯涂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