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熟悉的胎记

  “哥哥,你就这般喜欢她么?”窦媛抬起泪迹斑斑的小脸,纤指抚着钝痛的眉心,紧咬贝齿,忿忿然的啜泣:“你别忘了,下月底你就该迎娶轩辕依过门了!”窦媛说罢双手撑脸,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窦媛背着身子伏在地上,委屈的抽噎个不停,她哪里这样没脸过,刚被那大力一推,身子撞的生疼不说,一颗心也碎成了两瓣,从小到大,哥哥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对她说过,更不要说会对她动手了。
  但今日,他竟这般对她!
  同样不解的,还有坐在榻沿的窦骁扬,他还记得八年前的那个冬夜,是他把昏迷不醒的小女娃带会了家,而她亦永远一副乖巧伶俐的模样!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哪里晓得那往昔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的女子,竟变得如此恶毒!
  她失去了记忆,他只当她是他亲生的妹妹,不只是怜惜她,更多的缘故是因那早夭的少女。
  解下肩头湿哒哒的玄色大髦,男子冷冽似刀尖的话语袭来:“我该娶谁不劳烦你惦记,女儿家家的就该有女儿家的心肠”窦骁扬眉梢紧蹙,朝跌在地上勾肩的少女睨了两眼,薄抿着的嘴角闪过一丝冷峻:“窦媛,有些事情不是你该过问的,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伏在床脚毛毡子上的少女抬起红肿的眼眸,瑟缩着的娇躯一震,还未立正腰背,又听到冰冷的一声:“看来是时候给你觅一门亲事了,省的你操着一份闲心!”
  窦媛闻言如遭雷击,顿时一颗心肠冷了一大半,素手绞紧掌心的丝帕,眼眶红红的快要滴出血来,窦媛摇晃着一颗脑袋,扑在地上朝窦骁扬哭着哀道:“哥哥,我一辈子都不想嫁人我不要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窦媛现在彻底慌了神,原本还想一生一世守候在他身边,现如今听他要给自己寻亲事,她哪里肯接受!
  “快下去闭门思过吧!”窦骁扬并未正眼瞧,卧在地上掩面的窦媛,摸了摸傅骊骆干裂的唇角,兀自去那案台上斟了一杯茶喂她吃下,傅骊骆面色绯红的吃了半盏,身上揪着的气力也好似通络了不少,方半眯着眸子去看那闷哭的少女,透过她颤巍巍的细嫩脖颈,以及流云鬓处的碎发,傅骊骆清水碧波似的眼眸瞬间撑大着,一动不动的睨着那少女莹润耳后处的红色印记
  傅骊骆清楚的记得,她的幺妹傅元仪也有这么一块红色胎记,粉红旖旎的仿若盛开的桃花瓣,只是她,却在那天真灿烂的年纪被陨了命
  “还不下去”
  男子的冷喝倏然拉回了傅骊骆飘渺的思绪,正欲再次探视一二,只见地上哭泣的少女,早已被两位婢子挽着胳膊打帘行了出去
  “咳咳咳”傅骊骆仓皇的拿出袖中的手绢捂住嘴巴,从男子怀里探出头来,压抑的咳嗽声颇为剧烈,额间更是冒出了几滴细密的汗珠,脸色泛着淡淡的异常的红晕。
  她失神的望着那窦媛消失的方向,渐渐把那娇俏小女娃的面皮,与刚刚行出去的少女容面重叠
  莫名的发现竟有好几分的相似!
  傅骊骆被心底涌出的想法惊了一跳!
  “兮儿”窦骁扬裹紧傅骊骆的细肩,用宽厚的大掌覆上她光洁的额头,满眼的忧色:“兮儿你额间这般的滚烫,我命人去请洪太医回来”
  傅骊骆此刻的思绪窦骁扬全然不知,只以为她是身子不舒服!
  把手搭在窦骁扬微湿的衣角,傅骊骆闭着眼眸摇头:“我想睡会儿”朦胧烛火下,窦骁扬低头看她,目光凝视着她那双波澜起伏的眼睛半晌,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替她拂去唇瓣沾染的青丝,他一脸的温润如玉,好似春阳下漾着的清澈湖水:“兮儿你且放心在此处将养着,等身子好了再回府”
  窦骁扬拿出白纱缠上傅骊骆红痕斑斑的手腕,又小心翼翼的替她,把受伤的手臂放进被窝,晴空眸子忽的一沉:“我已命人去府中告知了,大冢宰大人已知晓你的事情。”
  沉吟了片刻又咬牙切齿道:“我属下已探明了那帮黑衣人的身份,兮儿你放心,那宇文景逸成不了大气候!”说罢伸手去摸少女豌豆荚似的眼睑,粗粒的指尖抚在她微颤的鼻尖,鹰眸陡然阴沉了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替你收拾了他!”
  “蒽”傅骊骆侧过身子,神色有些茫然,眼角那滴泪珠触不及防地滚落下来,划过脸庞,带着一丝滚烫的温度。
  他对自己的好,她该拿什么尝还!
  明知他有婚约在身,但她就是贪念他的好,连同他的气息也会让她感到片刻的心安,就像先前,明明隔着好几条街巷,她还是能感知到他的气息,面对强大阴险的黑衣人,她丝毫没有畏惧!
  只因她知道,他马上就会来救她,就算强撑着,她也不能倒下
  拿手绢覆在略显苍白的面上,傅骊骆抬手推窦骁扬的手臂,声音沙沙的像被风刮过的树叶:“你且出去吧!我想睡会儿”
  傅骊骆觉得先前一直闷痛的身子,这会子倒是乏力的很,许是那黑衣人施的毒的缘故!
  “等吃了汤药再睡,你先略躺躺”替她掖好被角,窦骁扬面上却还是清风朗月般的神情,似泛着浅浅柔柔的涟漪,带着浓浓的暖意,衬的他整个人比往昔更多了分清润和煦。
  “叩”的一声响,卷帘门被掀起一角
  杨嬷嬷勾着脸面端着汤药迈了进来,窦骁扬伸手接过便屏退了左右,只轻轻刮她小巧的琼鼻:“兮儿,起来吃药啦!”
  傅骊骆爬起身子抬眸,对上他潋滟碧波似的眉眼,她继而露出一个灿若繁星的笑颜来。
  他不由得看的痴了,少女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仿若远山青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因身子有恙,面色透着几分苍白,却更为她添了一丝淡然出尘的气韵。
  “我自己来吧!”傅骊骆羞恼的瞪他,一把接过他顿在半空中的黑瓷碗,捏着鼻尖一股脑的喝了下去。
  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怎么有桂花的清香?”傅骊骆不解的抬眸,细手扣着碗沿,轻轻嗅着那熟悉的气味。
  窦骁扬闻言轻笑,笑意温和如六月春风拂过柳梢,格外柔软,“是特意用双蕊金桂的根茎熬煮的汤药,你这鼻子竟这般的灵敏么?”他抬手去抚她柔软的发旋
  要知道为了不耽搁她用药的时辰,他可是徒手从新发的金桂树根下,刨了两棵根茎出来,总之为了她,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双蕊金桂”傅骊骆辉月般的水眸闪了几闪,突然想起这大冢宰府,西面的小角楼处往北方向的小山坡
  那山坡上有着孤寂的小墓碑,与那墓碑作伴的不就是几株双蕊金桂么!
  他是冒着大雨去挖那金桂根茎么!豆大的泪珠悬在眼角,她来不及擦拭,只敛着蛾眉悄然让其滑坠
  一时间,灯火朦胧的内室里,一对壁人面容沉静柔和的对视着,颇有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
  翌日,璀璨的朝阳轻盈的洒下一层绯红的薄纱,将整片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明丽艳光之中,仿若瞬间就将连日来阴糜的淫雨天气消散殆尽。
  傅骊骆赤脚悠悠行至雕花窗前,双手撑腮去看那艳丽的朝霞,忽觉得身上轻快了不少,许是那双蕊金桂的药效么!
  今日她到有件顶重要的事情要做
  与窦骁扬一起用了早膳,趁着他进宫请安之际,她缓缓的沿着木质廊环,一直从前庭小室朝后院的碧秋湖拐去
  虽是春初,庭中的树梢上有翠绿的嫩芽新发,依稀有几株采红傲立在枝头,昨日刚落过雨,今日的空气格外寒冷,傅骊骆束紧银狐皮的钩花锦披,朝那清波荡漾的湖边探去,只见一袭粉紫色衣衫的少女,娉婷的静坐在石墩上
  那人正是窦媛。
  昨儿那般的争辩打嘴过,傅骊骆深知今日见面,多少有点不合时宜,但窦媛耳后处那点桃花印却是她的心底的朱砂痣。
  难不成这世间竟有这么巧的事么!
  两个素昧谋面的人竟生有一模一样的红色胎记!
  她难道是
  眼里涌过一丝希冀,傅骊骆抚着狂跳的心口,抬起披锦下细腻而白皙的手指,拨了拨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悄悄的朝那静默的少女靠近
  “你来做什么?”窦媛率先发现了傅骊骆,她仇恨的瞪着一身清浅绝丽的少女,白嫩的面皮荡然微紧,猩红着一双美目握拳,好似傅骊骆是她的仇人一般!
  对视着湖边少女怨恨的目光,傅骊骆手心冰凉,暗自深呼了一口白气,热气吹到空中瞬间凝成一片白雾,傅骊骆弯了眉眼,卷着葱白指尖,信步走下了石阶,越发的朝那湖边走近
  无论如何!她定要再确认一下窦媛耳后桃花瓣的确切位置。
  经过一晚上的细想回忆,傅骊骆清楚的记起来,自己小妹的桃花瓣右侧,在贴近耳尖处的位置,有一方小小的肉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