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相救
她,傅骊骆,怎会如此时运不济!老天爷助着恶人要灭她么?
可巧,她不是轻易认输的主儿!
蓦然睁开如水清眸,使劲全身的力气,轻垫脚尖徐徐沉稳的朝地面落去,冷风拂起她如缎青丝,指尖微拢,轻飘飘的落在青石墩上,半敛着的面色冷冽,衣裾翻飞荡漾间,端的是清冷卓然,整个人的气韵好似九重天上的玄女。
丝毫都看不出她已心力交瘁,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灿若星子的眸光似刀剑一般,警惕的注视着眼前的浮动的黑衣裙摆,就在一道闪电破空而落时,傅骊骆骤然一跃而起,举着猛烈清寒的剑芒,似火般的朝前砍去,随着声声凄厉的哀嚎,一具具尸首仿若木桩似的倒在地上
看着同伴们惨烈的尸首,刀疤男骇然不已,他撑大双目,难以置信的看着半蹲着喘息的清绝少女。
她轻拂鬓间汗湿的青丝,举止娴雅悠然,好似刚刚那气势狠绝的女子不是她一般!
只那眼角上的红色泪痣熠熠生辉上,好似寒芒!
傅骊骆掩去唇角的轻嗤,冷绝的轻咬苍白的唇瓣,抚着心口,镇定自若的拄剑而立。
亭台角楼矗立在细雨淫靡的夜色中,木制的檐角,被寒冽的冷风吹的吱吱作响,傅骊骆站在角楼回廊朝四周望去,看到的是一片黑不见底的深渊。
“不怕死的话就上来”孤绝清冷的嗓音响起,傅骊骆直勾勾的盯着勾头缩脑的刀疤男,看样子那宇文景逸的黑鹰侍卫也不过如此!
劲疾的冷风把她素白的衣裙吹的狂飞乱舞,仿佛随时都可能把她裹挟而去,傅骊骆丝毫不惧,素手抚着刺痛的腰腹,兀自冷凝的盯着眼前虚无的黑暗。
刀疤男细细的打探着傅骊骆的一举一动,举着的长刀迟迟不动
“哒哒哒”
前方巷中的马蹄声越发的清晰
朝洋槐树下的巷口睨了几眼,甩了甩黑袍,悄然纵身上了北面的小坡楼
还未等那两骑人马近身,傅骊骆只觉得周身发冷,蜷缩着身姿缓缓倚在回廊扶手上,困倦神乏的好似抽干了最后一丝气力。
“兮儿”窦骁扬翻身下马,双手有力的抱起眼前的清丽少女,拿起她垂落腰间的细手轻吻,在看到那葱白指尖,点点干涸的殷红时,他又惊骇的心滞:“兮儿你怎的受了如此重的伤?”
窦骁扬解开墨色大髦裹紧她娇小的身躯,用青色的面皮去蹭她苍白的双颊,一口银牙快要咬碎了去:“兮儿不管是谁伤了你,我势必与他不共戴天!”
或是感受到男子温热的心跳,傅骊骆轻轻掀开了厚重的眼睑,声若闻蝇般的低喃:“窦骁扬,是你么?”
那日,她说了那么重的话,为的就是让他看清自己的真心!
可是她自己的真心,又何曾让人洞悉过!
她只知道与他分离的这几天,她无时不刻的在思念着他。
管他爱的是古兮还是傅骊骆,她都不想计较了,只要他待在她身边,这就够了!
“兮儿,是我”窦骁扬半跪在她身前,用粗粒的指尖去擦她香腮处的湿滑,潋滟凤眸幽深的好似古井:“兮儿,对不起,我来迟了。”缓缓垂首,窦骁扬用干裂的唇瓣去吻她小巧的琼鼻,气息吐露间,丝丝疼惜溢满了整个眼眶。
傅骊骆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唇角有浅浅梨涡乍现,颔首低吟了一声,又重重的昏睡过去
“兮儿”窦骁扬拦腰抱起她朝回廊边疾奔,俊美的面庞皱成一团,鬓角有冷汗侵出:“兮儿你别吓我,千万要挺住!”
冷眼扫过地上的残肢断骸,朝身后的槿同吩咐道:“待查清他们的身份后,便点火焚了吧!”
槿同望着潮湿的地面上尸首分离的残肢,勾唇点头应是。
窦骁扬怀抱着气息紊乱的少女打马疾奔出巷
糜雨如丝,淅淅沥沥的雨珠,在朦胧昏暗的天际渐渐织成一块帷幕,扣紧怀中至宝,窦骁扬扬长而去-
大将军府,前庭华室内灯火通明,沉木香案上的络花宫灯,折射出的浅黄光晕,细细的打在榻上,脸色惨败的少女容面上,好似掬了腊一般。
一名花白胡须的老者,正隔着姜黄色的床幔替少女把脉,红色的丝线,紧紧系在她莹玉般的手腕上,牵牵扯扯间,老者的额角渐渐皱成一片阴云。
“洪太医,她怎么样了?”窦骁扬沉着脸面,睨向脸色晦暗的老者:“她可是中了奇毒?”
纱幔里的少女双眸紧闭,巴掌大的小脸上血色尽无,夜风从雕花窗棂里拂进,卷起床榻旁勾着的帷幔,也拂的榻间少女长如蝶翅般的睫毛微动。
洪太医捋着胡须沉吟了片刻,从药箱中斟出几包药丝,恭敬的对着窦骁扬作揖:“这位姑娘中的是江湖中盛传的蚀骨散,老朽来的匆忙,只近身带了一些藏红花,芒针”把药包递给药童,又沉声道:“快把这些药拿去煎了,喂她吃下。”
“蚀骨散?”窦骁扬冷声凝眉,忙的吩咐身边的嬷嬷携了药童去煎药,又侧身靠着红木床柱,一双眉眼深邃的看不见底:“如此下作卑劣的把戏,竟也有人使么!”
蚀骨散又名“软骨散”,江湖上的狗卒鼠辈最惯会此等伎俩,不管是谁,就算武功盖世,要是碰到了这蚀骨散,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只怕全身武功都会尽失,管他再清奇的骨骼,不出几日,偏会疼入骨髓,直叫人生不如死!
透过轻薄的纱幔,窦骁扬剑眉紧锁,双手紧扣着朝榻上的人儿看去
“那藏红花和芒针可解蚀骨散的毒?”窦骁扬拉过一旁的软椅坐下,一张青色的面皮紧紧拧着。
洪太医拿白丝布包住那纤细莹润的腕间,从木质药箱中捏出几根竹筷长的银针,朝丝布裹着的手腕扎去:“这藏红花和芒针只能束缚住她体内的经脉,不让毒气在体内到处流窜”说罢哀叹一声,接着又道:“要想根治蚀骨散的毒,恐怕只有寻到那双蕊金桂,用那深埋在地下的根茎煎水煮沸,就着樱草叶喝上两剂,这蚀骨散的毒便会散的一根两净。”
“双蕊金桂么?”
窦骁扬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青瓷兰釉的茶盅杯沿,敛眉暗自思忖,角楼偏远往东方向的小山坡,那早亡少女的坟茔旁,不就有几株他费尽周折移栽过来的双蕊金桂么!
看样子,那逝去的清绝少女与古兮倒有解不开的缘分!
洪太医颔首缩肩,朝右侧的五彩屏风处站定:“这时令的双蕊金桂正清润多汁,若是用它的根茎来下药,那是极好不过的。”
正谈话间,杨嬷嬷携小药童端着汤药盒子踱了进来,窦骁扬命杨嬷嬷好生照看,榻上昏迷不醒的少女,自己领了洪太医出去。
安排了一众事宜,窦骁扬裹紧肩上的玄色蓑衣,只身一人闯进了雨幕中
庭外大雨滂沱,密如织网的雨帘迅疾的,敲打在庭中刚发芽的枝桠上,偶尔一二声吱吱声,大洋槐树新出的嫩枝被压折了茎儿,就着淅淅沥沥的新蕊采红,侵入深深浅浅的小水坑。
“兮儿,我一定会让你没事的。”窦骁扬心头微颤,朝亮着灯火的厢房瞅了几眼,深邃的眸子柔波一闪,正欲纵身上那角楼
却突然听到一声娇滴滴的喊声
“哥哥”镶满了彩色琉璃的花厅,厅门半掩,水晶卷帘簌簌作响,一道纤细的人影在晃动,不出片刻,粉裙黛发的妙龄少女信步走了出来
来者正是大将军府的小姐窦媛,她侧身在梨木廊柱下站定,轻纱的裙角被夜风荡起,窦媛浅笑漠然,面上有看不透的郁色:“哥哥这么晚去哪?”
门台处的玄衣男子身姿一顿,却并未回眸,暗沉如幽深枯井的眼眸微凝,甩了甩衣袍脚尖微抬打身上了那小角楼
看着男子消失的方向,窦媛一双美目像含了锋芒,死死咬紧唇瓣,又蓦然转头含恨的瞪着那亮灯的华室,半响,方失神的伸手去接豆大的雨珠,水眸好似镀上了一层雾气,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那那古大小姐就这般重要么?竟让你冒着这么大的雨势出去”
窦骁扬因何出去窦媛心若明镜,自戌时三刻,自己亲眼看着他浑身湿透的疾奔进府,她就注意到了他怀里紧紧裹着的少女,那人儿一动不动的贴着他宽厚的胸膛,他整个眉眼都阴郁笼罩起来
就算看不清那少女的脸面,窦媛也能猜到那人是谁!
寒风夹杂着扰人心烦的湿意迎面而来,吹的窦媛浑身冰冷,仿若被人浇灌了一盘冷水。
“古兮你休想夺走我哥哥!”窦媛高昂着脑袋,白嫩的俏脸上赫然镀上层层冰霜,抬手掰着身侧的水晶珠帘,侵了毒液般的眸光朝里室探寻着-
厢房里室,薄纱帷幔里的少女,卷翘的睫毛微动,豌豆花似的眼睑撑开一双雾眸,傅骊骆定定的看着头顶墨堇色的璎珞坠子,只觉得全身胀痛虚软,她沙哑着嗓子轻语:“水水”
入耳的却是粗噶的低喘,竟连一个完整的音符都不曾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