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丝镯里的阴谋
抬手取掉蔓萝刚别上去的钗玉,傅骊骆拿起锦盒里的素色珠花,簪了两支到如缎的青丝上。
“近日有宾客至府上来祭奠,还是素淡些好!”傅骊骆起身去挽窗棂上的青幔,庭外的暖阳似火,照在她白净俏丽的小颜上,更添几分清姿绝色!
只那白莹剔透的眼睑下,几抹青色渲染其上。
对于杨素琴的惨死,傅骊骆始终耿耿于怀!
“小姐,那李嬷嬷果真是翠柳的亲娘么?”蔓萝捧了一个五彩锦盒进来,从里头端出一青花瓷的牙碗放到香案上:“奴婢跟翠柳都是自幼入府,到不曾听她提过自己的身世难不成李嬷嬷真是翠柳的亲娘?”
蔓萝抚着心口坐在软几上,双手托腮,一双大眼睁的鼓鼓的:“这么说那李嬷嬷是为了给翠柳报仇,才把杨姨娘给杀了?”
“休要再提!”
一道清冷如冰霜似的嗓音乍起,把蔓萝唬了一楞!
傅骊骆捡了件极素雅的浅紫罗衫对襟长袄穿上,对镜相看了两眼,又捏起一颗香丸轻轻放进质朴的黄铜香炉上,看那白眼袅袅:“杨姨娘是车辕子打滑不小心坠下山崖的,要怪就怪她时运不济,怨不得别人!你可记住了?”
蔓萝茫然起身俯腰垂眸:“奴婢记住了。”
极淡雅的香气不消片刻充满整个暖阁,隐隐有股神秘的味道。
傅骊骆仔细净手,葱白似的指尖捧起案上的牙碗,舀起一勺清粥送进香口,淡淡的睨了眼满脸苦戚戚的小婢女,傅骊骆拭着嘴角吩咐:“你去告诉李嬷嬷,请她晚间来一趟。”
既然事情已经出了,也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倒不如好生开导李嬷嬷,也好将来有一份助力!
蔓萝颔首应是,忙的打帘出去。
“兮儿妹妹”
一身素衣的谢芊芊提步进来,后面跟着久病初愈的木七。
“芊芊姐姐,快请坐。”傅骊骆搁下碗碟,浅笑着起身迎她,火盆里的光亮洒落在她脸颊上,宛若镀上了一层光晕。
谢芊芊解开轻裘,露出妖娆玲珑的身段,虽一身素衣,但眉宇间的娇媚颜色却遮盖不了!
“芊芊姐姐从老夫人屋里过来?”傅骊骆伸手从木七手上接过滚茶,递给一旁的谢芊芊,又把怀里的小手炉送到她手边,眼眸忽的暗沉了下去:“老夫人昨晚倒是醒了一会,见云画妹妹哭的那样凄惨,才知杨姨娘去了,老夫人伤心不已,又昏过去了!”
一想起古云画那凄惨煞白的脸色,还有那一双阴骘的毒眸,傅骊骆甚是无奈!
“依我看外祖母的病,一时半会是难好全乎的!”谢芊芊抚手捧着小手炉,娇艳的脸庞上涌起一丝疑惑:“那杨姨娘也是倒霉!好好的去上个香怎的就出事了!”轻抿了一口清茶,她伸手扯过傅骊骆的衣袖,细长的眉峰上挑:“兮儿妹妹没受伤吧?”
傅骊骆捏着香炉铜盖的细手顿了顿,垂下的青丝覆住了她轻闪的水眸,傅骊骆勾唇轻启:“我到不曾受伤,只那云画妹妹和陈姨娘伤的不轻呐!”
如碧波清澈的眼神,稍纵即逝间隐去眸底的锋芒,傅骊骆嘴角扬起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她盈盈上前拉着谢芊芊的素手,两行清泪沿着傅骊骆白莹的香腮滑落:“芊芊姐姐,杨姨娘出了这样的事儿,我也很难过,都怪我,没有及时阻止她们去那高坡的小径”
“高坡?”
谢芊芊抬眸卷着眉心,一脸的疑惑不解!
傅骊骆嘴角拢起一抹苦笑,又把那日的情形大致讲了一遍。
大抵不过是,自己劝说杨素琴把车辕裹上麻衣以防车轱辘打滑,杨素琴不愿听劝,又说自己那日为了摘峭壁上的红梅,才没有与她们同行之类的。
反正把自己摘得越干净越好!
一番说辞,倒把谢芊芊先前的疑虑全部打消了!
“兮儿妹妹,这也怪不到你头上。”谢芊芊摸着傅骊骆冰凉的指尖,把案上的香茶递给傅骊骆:“唉!杨姨娘时运不好,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她不听劝。”
“可云画妹妹倒是怪起我来了!”
傅骊骆抚手擦过鬓角处的泪痕,娇花似的小脸满是委屈涟涟,梨花带雨的娇俏容颜,看着让人心生怜惜!
“兮儿妹妹别跟她一般见识。”谢芊芊掏出丝帕,替傅骊骆拭去脸颊的泪珠,轻声道:“云画妹妹倒是个混不吝的,她哪里知晓妹妹的苦衷!”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只听见卷帘门外洪嬷嬷弓腰禀报:
“大小姐,老爷请您去前厅,说是两位王爷还有窦大将军前来祭奠,请您速去!”
傅骊骆心下一怔,如珠的面皮上仍是不动声色,只拉着谢芊芊的衣角:“芊芊姐姐陪妹妹一道去吧!”
窦骁扬三个字,让谢芊芊娇艳如花的俏脸,霎时镀上了一层冰霜。
那半眯着的瞳孔渐渐收紧,眼底骤然浮上几丝狠厉,衣袖里的那方素帕差点被她扯碎,一想到那十八名被肃杀的手下,谢芊芊心底的怒火,仿若被火焰烤过一样蹭蹭蹭地往上涨,让她浑身都变得滚烫起来。
看着脸色恍然阴狠的谢芊芊,傅骊骆敛下眸底的疑惑,伸手去推她:“芊芊姐姐姐姐”
愣怔了几秒,谢芊芊揉了揉刺痛的眉尖,面上挂着灿漫柔和的笑容,睨着傅骊骆道:“兮儿妹妹你说什么?刚有些晃神,或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傅骊骆抿唇微微一笑,抬手帮她拢了拢松散的发丝,梨涡清浅:“芊芊姐姐陪妹妹一同去前厅吧!来的都是男宾,妹妹一人只怕应付不来”
傅骊骆随口捡了份说辞,不过是想谢芊芊陪自己一道前去。
“也好,那走吧!不要怠慢了贵客。”
谢芊芊浅笑着勾唇,灰暗的眼眸荡起一丝光芒。
谢芊芊也想去会会那个传说中的冷面大将军,看看他是否有三头六臂,怎会顷刻间把她那武功超然的十八名属下一一斩尽!
两人搀扶着行至流苏卷帘门下,傅骊骆感觉谢芊芊突然顿下的步子,不禁拉了下她的指尖:“芊芊姐姐怎么啦?”
谢芊芊抬眸浅笑,娇美的面上似是荡漾着和煦如风的盎然春意,但眸底却是春寒陡峭,缓了片刻,她抬手去摸纱袖下的皓腕:“妹妹,我倒差点忘了,府上杨姨娘刚去,姐姐带这些个镯子不合时宜,我先寄存在妹妹这儿。”
还没等傅骊骆反应过来,谢芊芊已把一对璀璨夺目的翠珠手镯,放进了傅骊骆掌心:“这要是带过去,没的让人笑话我不懂事儿!”
傅骊骆垂眼朝手心处的翠镯看去,心神忽的一漾,如玉似的娇颜上布满了浅浅的青色,她瞪大一双雾眸惊诧的睨着眼前的谢芊芊。
难道谢芊芊的镯子也是祝少司或是宇文景逸赏的不成?
“兮儿妹妹怎么啦?”
谢芊芊扶她坐在云墨软榻上,周身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还未等她坐下,便听见晃铛一声,谢芊芊不可思议的,看着傅骊骆把那对丝镯扔在了木案上,好似那珠光熠熠的镯子是浊物一般!
傅骊骆睨着案上光彩夺目,散发金光的镯子,一双杏眸不经意的沉了好几分:“芊芊姐姐,这镯子可是前太子妃祝少司送的?”
谢芊芊骇了一跳,连忙摇头:“不是。”
卷了卷玉手,傅骊骆水润清眸仿若淬了冰雪,含了刀锋的冷笑出声:“既然不是祝少司送的,那就是太子殿下送的?”
暖阁里冉冉升起的白雾,衬的谢芊芊脸色忽明忽暗,香炉中的幽香熏的她脑仁发胀,谢芊芊垂目,挡下眼中迅速凝结的冰霜,不由得反问道:“兮儿妹妹何故这般猜测?难道这镯子上隽字了不成?”
“不是隽字,是有毒!”
清冷而软绵绵的一句话,把坐在软几上的谢芊芊唬了一楞!
要不是扶住了边上的圆案扶手,谢芊芊差点惊的栽了下去。
不去看谢芊芊黑青的脸面,傅骊骆信步撵裙去了最里间的小阁,随着玉翠珠帘娉婷叮当,她手里捧着一墨锦包裹的物件走了出来。
“姐姐你看,你那对镯子是不是跟我这个一模一样。”傅骊骆玉指小心翼翼的拨开锦布,倏然一对彩凤呈祥的丝镯映入眼帘,散发着冷幽幽的寒光,好似杀人于无形的剑芒。
“你这个也是太子殿下送的?”
谢芊芊冷眼瞥了几眼,狭长细长的眉眼带着一丝讥诮,又透着几丝愤恨的醋意!
傅骊骆拿起白锦素布擦拭着细白的双手,斜眼瞅了几眼呆坐着的谢芊芊,心底已清明一片,原来谢芊芊的这对镯子是宇文景逸所赠!
那这谢芊芊跟宇文景逸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
定了定神,傅骊骆低眸蹙眉,浓密卷翘的长睫毛微微颤动着,不露痕迹的隐去那冷冽似冰的寒意。
傅骊骆抿了抿嘴,把谢芊芊眼底的愤恨和醋意收进眸底:“太子殿下哪里会送我镯子,这是当日采斗盛会太子妃殿下送我的奖赏。”
随手扔了锦布,傅骊骆凛下眉眼,眸色瞬间一沉:“确切的说,应该是前太子妃送的有毒的丝镯,姐姐知道这镯子上的朱红是怎么来的么?”
谢芊芊脸上先前还明艳的颜色,陡然变得阴沉灰暗,仿若乌云遍布,她绞着手心里的素帕,冷声道:“怎么来的?”
心里虽恨不能把那宇文景逸戳几个大窟窿,但谢芊芊紧紧握拳,极力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吩咐木七点亮了琉璃盏,傅骊骆眨巴着眼眸,拿锦布包着的镯子指给谢芊芊看:“姐姐你看,这上面细细密密的朱红是用曼陀罗,胡蔓藤,还有乌头所制,这三味毒药,毒性绵长而险恶,如若长时间佩戴在身上,它会嵌入人体,不出一年时间,定会让人容色萎靡,精神不振,直至最后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