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与我何干!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细碎的格子钻进暖阁,带进一丝寒风,吹的青幔扬起,梨花木香案上的香炉里有冷香拂出,丝丝柔柔间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青纱帐里的人儿正睡的酣,一头乌鸦鸦的青丝卧了半边枕巾,朦胧清浅的光亮照在她润玉似的小脸,更添了几分清丽的颜色。
蔓萝端水进来搁在圆案上,麻利的挽起床幔,笑嘻嘻的伸手去推她:“小姐,该起了。”
慢悠悠的睁开水盈盈的眼眸,傅骊骆侧身翻了个身,捂嘴打了个哈欠,声音软软糯糯:“我再睡会儿”
说罢扯了云锦棉被捂住小脸,看也不看蔓萝耷拉着的圆脸
“小姐,轩少爷来了”
朝卷帘门方向望了望,蔓萝又去拉缩在床上软绵绵的少女
蔓萝心里不免悱恻,自家小姐到底是何性子?前日在花厅中的她果敢利落,气势十足;今日的她又犹如一只小兽,绵绵软软的。
卷帘门后的少年轻声咳了咳,面色微红的后退了几步,一旁的洪嬷嬷朝里看了看,忙的引他去后厅吃茶,满脸堆笑:“轩少爷,大小姐昨晚制香弄了很晚,您先吃会茶,这里有上好的梅花茶,是用几个月前的雨水捐的。”
阳光洒落在少年略显苍白的脸颊上,宛若镀上了一层光晕,哪怕他病体沉疴,身形瘦弱,依然难掩他骨子里散发出的风流气韵。
“制香?”古轩白皙修长的指尖搁在杯沿,暗灰色的瞳孔慢慢睁大,好似听见一起极罕见的稀奇事儿:“什么香?有何功效么?”
古轩听洪嬷嬷这么一说,倒也来了兴致,全然忘了他今儿来这的主要目的!
他刚进来的时候倒是闻到了一股子奇香,像沉香和丁香花的味道,又有丝竹的清冽,闻着倒也极其舒心,连困倦的心神都为之一荡。
递给古轩一个温热的小手炉,洪嬷嬷转身去烧青铜火盆:“什么香老奴倒是不知,只觉得这香气让人舒坦,说句不打嘴的话,自从小姐调制了这个香,奴才丫鬟们干活都得劲很多了,也不觉得身子冷寒了,依老奴看啊!这是个神仙香”
洪嬷嬷大一箩筐的话,倒把坐在软椅上的小小少年给逗笑了。
他好看的眉眼弯的像一轮明月,琥珀般的双眸闪了闪,轻抿了一口茶,随即敛眸浅笑:“这茶也是好的,话说这逸风阁当真别具一格,茶香清润,香气飘渺,她倒是会过日子!”
“可不是嘛!人生苦短,日子就要怎么舒心怎么来!”
古轩还没来得及放下杯盏,只见一声轻柔空灵的声音袭来,清脆悦耳的宛若黄鹂。
旋即卷帘门勾起,一身月白色长裙的清丽少女走了出来,弯弯的长眉,清亮宁静的双眸,饱满的唇瓣,宛若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轩弟,你今日起色倒是不错!”傅骊骆伸手接过洪嬷嬷递上的清茶,不忘抬手去揉少年蓬松的发旋。
少年如玉般的俊脸瞬间变得通红,正准备启唇抗拒时,又听见一声:“昨儿个送去的凝神补气丸吃了么?”
“昨儿晚上吃了一丸。”
少年蹭着手心里的暖手炉,垂眼去看火盆里的小火苗上下跳跃,一张清秀的小颜在火光的映射下越发的通透莹白:“今儿早起,身子倒也爽利了不少,浑身上下也不虚软了,估计是那丸药的功劳!”
“那就好。”傅骊骆目光清浅的勾唇,伸手拂过鬓间的碎发掠到耳后:“我昨晚又赶制了几颗,你先拿去吃,后面我再慢慢制”
少年抬眼去瞧她,只见她莹润的小脸上微微渗着轻微的青色,似有一丝愁容倦怠嵌在其中。
但她那亮如星子的眸子却格外引人侧目,最难得的是那通身的气派,还有那沉稳大方的娟秀气质,很难相信这是前日在花厅脾气火爆,嚣张轻狂的古兮!
要不是那杨姨娘哭哭啼啼的跑去清寒阁找他,要不是看到杨姨娘脸上红肿不堪的巴掌印,古轩也不敢相信那是眼前的少女所为!
憋了一会儿,少年拧紧了手指,很是为难的看着一边逗弄小猫儿的绝色少女。
“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傅骊骆也不去看他,素手提着铃铛去逗那白绒绒的小团子。
古轩听着她倏然变的清冷的语气,不由得身子微蜷,凝了凝眉,轻声道:“你就原谅杨姨娘一次吧!她固然有错,但你又何苦步步紧逼!再说了,没准是底下那些奴才们犯的事儿让她”
“哈哈哈真有意思!”
少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清脆而又尖锐的嗓音打破。
傅骊骆芙蓉面上碾过几丝嘲讽,睁着一双星眸冷冷的睨着软椅上的少年:“连你也为她打抱不平,难道你相信她说的话么?相信一切只是奴才们所为?”
傅骊骆声音微顿,一张小脸仿若镀上了一层迷雾:“你上次不是亲耳听见那婢女小娥的话么?翠柳是怎么死的!你不是听的明明白白么?还有我也差点被你那好姐姐古云画害死!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奴才们所为?”
傅骊骆双眸猩红,随手甩掉了手里的小铃铛,晃铛一声乍响,小猫儿惊的一溜烟跑了出去,蔓萝回眸望了眼盛怒的傅骊骆,咬了咬唇也忙的掀帘追了出去
古轩紧蹙眉心,定定的睨着香案上的白芍梅茶,茶气氤氲着白色的雾气,侵的他一脸的湿润迷怔。
那日,虽亲耳听见那小婢女的声声指控,但古轩还是很茫然。
他难以相信也不敢相信,一直对他垂爱有加,为人又温良娴雅的杨姨娘,竟被人诟病的那般下作!连同那柔婉可人的二姐古云画也一样的令人不齿!
自那以后,自己虽与那杨素琴和古云画疏远淡漠了不少,但念起她们曾对自己的好,古轩又心里打鼓,暗自思忖一连起的事情是否存在误解!
少年似黑珊瑚般的双眸沉了沉,抚着冰凉入骨的指尖,抿了口冷却的清茶,嗫嚅着嘴角:“她们纵使有错,但该责罚的已责罚,该禁足的也亦禁足,你就不能饶过她们么?为何又打又骂的,杨姨娘她毕竟是你的长辈。”
一口气说完,少年脸色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他拿起丝帕掩住唇角干咳了几声,在睨到软榻上少女煞白如梨花般的娇颜时,他生生止住了咳,通透白皙的脸面却垂的更低了。
“长辈呵呵”傅骊骆水光润泽的唇瓣扯了扯,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就她杨素琴也配!”
“砰”
傅骊骆素手一颤,竟将手中的青花瓷的杯盏摔倒了地上,破碎的瓷片碎裂成花,沈嬷嬷和洪嬷嬷忙的勾身去捡
“你”少年清逸的俊脸霎时一片灰白,他抖着唇瓣去看软榻上气性甚大的素衣少女。亏他还觉得她自苏醒后变的温婉娴静,谁成想气性还是这般的大!
傅骊骆扯了肩上的狐狸毛的锦披,斜眼瞧了一眼卷眉沉吟的小少年,白净的面皮上骤然涌出一丝清寒:“茶也喝了,香也闻了,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去吧!去菊青苑或是寒冰楼坐坐也好!”
菊青苑和寒冰楼分别是杨素琴和古云画的居所,她这般出言讥讽,倒让少年的脸面变了又变,片片讪红从润白的脸颊渲染到了脖子根。
古轩怔怔的立在那处,手心虽揣着暖手炉,但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傅骊骆也不瞧他,只伸手卷起翠玉卷帘门闪身进去,少年脸色暗沉的如那天际的乌云,悻悻的望着那门上的明晃晃翠珠叮叮作响
霎时,逸风阁的气氛压抑极了,连着气流都憋闷的紧。
青石廊檐下蔓萝形色匆匆的踱步进来,怀里的小猫儿被她搂的呜呜咽咽的。
“小姐,永定侯府的三小姐来了。”
蔓萝睨了眼脸色讪讪的古轩,福了福身,旋即拨帘去了里间暖阁
洪嬷嬷毕竟是逸风阁的老嬷嬷,她躬身虚扶了一把少年,老脸扯过一丝窘迫的笑意:“轩少爷,大小姐就是这个性子,你千万莫要生气,更不要因此生分了,毕竟你们一母同胞。”
少年颔首浅笑,甩步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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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古轩刚走,李嬷嬷就风风火火的领着一娇艳少女跨步进来
“兮儿妹妹”
轩辕依浅笑着提裙上前,傅骊骆面有尬色的,从右侧翠纱屏风后行至厅前,玉色清润的小颜淡淡的:“依儿姐姐,你怎的今儿过来了?”
傅骊骆心底淌过几丝闷堵,一想到那丰神俊朗的男子,与眼前这位艳丽的少女有婚约在身,傅骊骆心里就堵的慌,好似一块巨石压在那处,让她透不过气。
“兮儿妹妹,我府上出事了。”
轩辕依敛着秀眉,忙的攥紧傅骊骆的细手。
她一袭粉蓝色的对襟袄裙,蓝靛色的缎面绸带系在柳腰,越发显得她腰肢纤细,如云的秀发向上绾了几缕,剩下的垂在细肩上,随着她身姿走动,一飘一荡的更增袅娜。
傅骊骆不由一愣,徐徐抽回莹白的细手,蹙了蹙眉道:“贵府出了何事?”
轩辕依明眸大睁,红唇轻启间带着一丝慌乱:“倩儿姐姐割腕自残了”
轩辕依声音虽慌张,但明艳的小脸上却毫无一丝忧色:“幸而被婢子们发现的及时,给救了下来。”
伸手从蔓萝手上抱过小猫儿,傅骊骆嘴角噙起一弯浅笑:“人没事就好。”
傅骊骆算是摸清了这轩辕依的来意,就为了告诉她轩辕倩自残,巴巴的跑来一趟!不知这轩辕依是何居心!
轩辕依没想到傅骊骆这般的淡定,一张清丽的小脸上一丝愧疚都不曾闪现,她不免心里愤然,但嘴上还是试探般的问询起来:“兮儿妹妹就没什么说的么?倩儿姐姐自残跟兮儿妹妹有脱不开的关系,毕竟那林二公子拒婚是因为兮儿妹妹”
“轩辕倩自残与我何干?”
傅骊骆冷冷的高声打断,俯身把猫儿放在地上,一双眸子顿时冷了好几分,比那庭外的冰雪还要寒冽:“我与那林二公子早已断了婚约,与他亦无半点情分!他拒不拒婚与我没有任何关心!”
睨了眼面皮讪红的轩辕依,傅骊骆欺霜赛雪般的面庞又紧了紧:“所以倩儿姐姐自残,与我亦无任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