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迎接狐狸男

  送走了祝少卿,蔓萝发现自家小姐灰暗的面色竟舒展了不少,神采飞扬的眉宇好似天际的流动云彩。
  “小姐,那太子妃哦,不,那祝夫人也太阴狠了。”蔓萝跟在傅骊骆身后,想起祝少卿刚刚说的那几个泡的发胀的宫娥,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又手抱了抱肩,抖着身子追了上去:“小姐,那几位宫娥未免也死的太惨了吧!”
  “有什么惨的?”傅骊骆顿住步子,清冽的双眸晕染几丝恼怒,清脆的嗓音如侵了雪水,干净而冷清,睨了眼蔓萝,嗤笑道:“自古以来,助纣为虐者大体都逃不掉被虐杀的下场。”
  傅骊骆一身红衣外披一件雪狐披风,就这么清清浅浅的站在庭院门边上,细碎微散的光亮笼罩她整个娇小的身躯,更衬的她眉如远山含黛,眸似春水兴波。
  只是那一汪春水里处处渗透着寒冽和冰凉入骨。
  唇角若有似无的勾起,一抹冷笑弯过,傅骊骆青葱似的指尖渐渐回暖了不少。
  现在她终于可以把心好好放肚子里了,两个担忧竟在一时间全部解除,没了宫娥的作证和林仙莹的指控,谁人知晓她上过那东偏殿角楼!
  冷风过际,风声簌簌,顺道卷起她眼角一颗摇摇欲坠的泪珠飘上半空,傅骊骆玉手微蜷,抚着心口默念:“父亲,母亲,小妹,你们放心,我在此发誓我势必手刃奸邪,为你们报仇,为咱们宁西府伸冤。”
  傅骊骆细肩微动,心里已然带起了惊涛骇浪,半眯着眸子定定的看向庭中开的正欢的腊梅,傲霜而立,向阳而开,她应该像这梅花一样,自成傲骨拨茧成蝶。
  “小姐,那林大小姐往后还怎么婚嫁?”蔓萝拉着裙摆,一张圆脸皱成了一个大包子,双手捏拳似为林仙莹忿忿不平。
  傅骊骆秀眉微蹙,伸手掰掉梅树上一根分叉的枯枝,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她么,咎由自取,活该!”
  她音量不高但冷炙的话语却像千年寒霜一样,击打的蔓萝浑身一颤,她挠了挠额跟在傅骊骆身后出了小拱门。
  假山后的朱红小门下三三两两的婆子丫鬟鱼贯而出,脚步匆忙而有序,见到傅骊骆忙的福身施礼,举止形态无一不敬。
  傅骊骆看着她们手上端着各色珠玉翠盘,云锦布匹,不免在心里暗暗打鼓,清眸一翻她神色一顿的拉过一旁的蔓萝:“今儿可是初一?”
  “回大小姐,今日正是初一。”边上屈膝的小婢女浅笑着垂首,又正了正手中的托盘:“这都是李嬷嬷吩咐奴婢们做的,说是老夫人的马车半路坏了,但一炷香的时间也能到府。”
  傅骊骆这才想起今日不就是老夫人入府的时间么?她记得前日还跟李嬷嬷议论了老夫人进府的预备事宜,但今早事情一忙反倒是忘的一干二净,幸而李嬷嬷作为府里的管事嬷嬷早在预备了。
  正想着,李嬷嬷风风火火的从西边廊檐下拐了过来,一张老脸蹙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大小姐,负责在南口接人的小子们来报,说老夫人的马车坏了,老奴刚差人去修了,她们应该很快就能回府。”
  “她们?”傅骊骆拢了拢被风吹散的手袖,抬起清丽的下巴看着搓着双手的李嬷嬷。
  难不成除了老夫人还有别的什么人跟着一道?她今日事多,根本没有心思管那么些杂事,虽说古钱命她掌管府中事宜,但大部分无关紧要的事儿傅骊骆都全权交给李嬷嬷处理,只不定期的抽问几次。
  “二老爷的夫人和妾氏,还有小姐和公子们都来了。”李嬷嬷老脸有些愤恨,挥着帕子努着嘴,唾沫星子都飞到了傅骊骆白皙的小脸上。
  李嬷嬷作为府中的管事嬷嬷,事先也不知情,只知道二房老爷的大公子出了事儿,老爷说老夫人写信说初一回府,信中只字未题二房女眷的事情,现在老爷进宫了要是回来得知老夫人这拖家带口的,心里肯定也不乐意。
  傅骊骆卷着的细手缓缓舒开,一双眸子清澈的像碧泉,她抬起帕子掩着嘴角浅笑:“嬷嬷把那西边的素心苑收拾起来给二房的夫人住即可。”傅骊骆略抬起头,摸了摸冰凉的下颚,沉吟了片刻又道:“寒冰楼后面的正芳轩可以给新来的妹妹住。”
  傅骊骆早已从蔓萝嘴里得知那二房嫡夫人是老夫人的内侄女,最得老夫人欢心,而且她还得知那二房嫡夫人与杨素琴多有嫌隙,她要是把二房嫡夫人的住处移到跟杨素琴的菊青苑毗邻,不知道一向不和睦的妯娌会不会天天打起来,傅骊骆想想都忍俊不禁。
  正芳轩靠近南边小角楼,又与寒冰楼挨的近,把这些人聚到一处,自己反而落得清净。
  “大小姐说的是,那些厢苑平常也有婆子打扫,这会子只略收拾一下便能入住。”李嬷嬷老脸顿时一乐,先前的烦忧也不见踪影,心里暗暗倾佩傅骊骆的“有心”安排,李嬷嬷如细藤斑驳的老脸笑开了去,不由得躬身嬉笑道:“那依大小姐看,那二房的公子住哪合适?”
  “就是我那犯了事跑来避祸的堂哥么?”
  傅骊骆眨着杏眸,雾气蒙蒙的大眼仿若天上的星辰璀璨,她早就听过二房的大公子古柏钰性情鲁莽,行事轻狂,上次把漯河县丞的独子给打伤了,连累二房老爷被罢了官,所以出走几年的老夫人才又来了京都,投靠这个当大官的养子。
  “二房大公子行事不矩,且老奴听说他还不学无术”李嬷嬷唇角闪过一丝讥讽,忙的凑近傅骊骆耳边:“大小姐千万莫把他安排在小少爷宅院,老奴怕他带坏小少爷。”
  李嬷嬷的一席话倒让傅骊骆另眼相看,心里很是感激。她一直以为李嬷嬷作为古钱的贴身嬷嬷又是府上的管事嬷嬷,平常的威风大抵不过是做给自己和古钱看的,哪里知道她竟是个热心肠的。
  淡雅如雾的水眸端了端,拂开细致如美瓷的侧脸上的一缕青丝,轻咬樱唇:“慈明苑后面的如玉斋不是空着么?就让那大堂哥住进去就好。”说罢抬步朝假山后的卷帘门行去。
  李嬷嬷忙的应是,想了片刻又追了上去,侧着身子又问:“那还按着先前的安排,老夫人还住朝云轩附近的上堂院?”李嬷嬷抬起树皮般褶皱的老脸,缩着肩膀看着眼前清丽干练的少女,生怕她说不行,她可是从昨儿就命人收拾那宅院,现如今室内一应的陈设都已换新,连香炉都备上了。
  “上堂院挺好的,就那吧!”傅骊骆秋水横波似的眉眼弯了弯,嘴角笑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如雪山上盛开的雪莲般明媚艳绝,让人心魂一阵。
  蔓萝抬起圆滚滚的俏脸,忽觉得后背一阵阴风拂过,她敛眉睨着面色清浅的自家小姐,惴惴不安道:“小姐,那上堂院靠近朝云轩呢!”
  “哪又如何?”傅骊骆拨开翠玉镶珠的卷帘,淡然回眸瞅了蔓萝一眼,李嬷嬷和蔓萝忙的跟着进去。
  蔓萝抓紧绢花的袄裙素带,一双眼睛睁的大大:“那朝云轩前段时间不是闹鬼么?老夫人”
  “胡说!”傅骊骆一声冷喝,伸手接过沈嬷嬷递上来的翠锦暖手炉,看着垂首的蔓萝道:“哪里有鬼,有鬼的不过是人心吧了!”
  “再说了,就算有鬼,那等祟物又岂能近的了老夫人的身!傅骊骆浅浅一笑,贝齿咬唇间风情无限,抓着暖手炉蹭了蹭冰凉的指尖:“老夫人心中正气正好能驱驱鬼也说不定呢!”
  话音刚落,一个闪身就进了卷帘门后,叮叮铛铛的娉婷细碎响声袭来,一丝清冽幽香的气息窜入蔓萝的鼻端,蔓萝苦笑着与李嬷嬷面面相觑。
  —
  临近晌午,天色越发阴沉,早上那淅淅沥沥的阳光早已被乌云覆盖,一阵冷风拂过庭院中的枯木黄叶,透过青色的窗幔,卷起轻纱帐中浅眠少女的青丝。
  傅骊骆侧着身子和衣半躺在榻,手里拿着那本看了一大半的《七星简谱》,细白的手指或伸或卷的在半空中比划着,正看得入神,蔓萝慌慌张张的奔了进来:“小姐,快起来,老夫人的马车到了。”
  蔓萝有些气喘,尾音拖的其长,豆大的汗珠沿着她的鬓间滑落,她双手叉腰扶着朱红的门框喘气:“还有还有那谁也来了。”
  傅骊骆不急不徐的拨开轻纱床幔,捋了捋垂至腰际如绸缎般的青丝,水眸媚眼如丝般的上挑:“那谁是谁?”
  扯过翠纱雕花屏风上的素色外衫罩着细肩,语气轻飘飘的如半空中飞扬的轻叶,飘渺又灵动。
  “窦窦大将军来了。”蔓萝抬起手袖猛的一把抹去额鬓间的细汗,一屁股坐到圆案旁的矮凳上,端起案上的杯盏仰头灌了一大口。
  傅骊骆手上一滞,细白的素手搁在屏风柱上,脸上不经意的梨涡浅笑道:“他来作甚?”
  说罢快速的束紧纤腰上的素带,拉起牙床旁木柱上的雪狐锦披就要出去。
  刚迈一步就被蔓萝大力扯住,蔓萝大眼汪汪的眨过一丝狡黠,蹙着眉间勾唇:“小姐穿这么素雅出去?”
  傅骊骆一怔,对着铜镜细细打量了一二,镜中少女美眸顾盼,红唇似火,袅娜纤细的身姿如庭中盛放的花骨朵,鲜艳而不媚俗,清丽而又雅致,她觉得甚好,拢了拢肩头的乌丝轻咬朱唇:“如此就够了,走吧!”
  蔓萝扁扁嘴,嘟囔了一声,摸了摸光滑的头面,也跟了出去。
  哪知还没走到廊檐花坛边上,眼前素色的娉婷身影一个旋转又折了回来,蔓萝疑惑的摸了摸额角,嘟着嘴角:“小姐,不走么?”
  “等我一下。”
  傅骊骆一闪而过,再出来时已是几分钟后,蔓萝颦眉去看,发现少女清绝的小脸上浅浅的布上了一层水粉胭脂,映着细碎暖阳,竟显得她比往常更加的俊俏绝容。
  一根红玛瑙镶玉的步摇坠子随着她的走动而灵动娉婷,发出细细微微的叮当,更绝的是那红玛瑙的光芒衬着少女眉角处的红色泪痣,更显得旖旎通透,带着些许冷冽让人晃不开眼。
  “走啊!”
  空灵清脆的嗓音袭来,傅骊骆抬手捏了捏蔓萝圆润的俏脸,勾唇浅笑着早已跨出了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