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东宫赴宴
想来自己有好些日子没见过那毒如蛇蝎般的夫妇,不知道他们又憋着什么坏?
心想着傅骊骆倒有些迫不及待想赶着进宫,虽然那冷香扑鼻的信帖上并未注明是因何事设宴。但想来那诡计多端的祝少司,肯定是预备的万无一失了。
翌日一早,傅骊骆脸色萎靡的从青纱帐里爬起,一头青丝略显凌乱的垂在后腰。
“小姐,今日你定要好好装扮装扮,把那些个贵女都给比下去。”蔓萝端着热水进来,步子轻快的哼着小曲,肥嘟嘟的小脸上红扑扑的。
蔓萝放下手中的木盆,作乱的把凉飕飕的胖手伸进傅骊骆的被窝:“听说这次好多人要去,永定侯府的几位小姐,林家的小姐,还有小姐外祖父永兴伯爵府的沈小姐。”
“那将军府的窦小姐不去么?”傅骊骆一把按住蔓萝作乱的冰凉小手,秀长的眉梢微微蹙起,像碧波上方卷起的远山青黛。
蔓萝抽出双手,掖了掖被角:“这个奴婢倒没听说,可奴婢想那大将军府是何等的荣宠,想必也会去吧!”
傅骊骆抱肩屈膝在床,撩起床头的青幔朝窗柩望去,透过窗上小格只见庭外昏昏沉沉的,青墨色的窗幔被冷风吹的上下翻飞。
“又下雨了么?”
傅骊骆倚着窗边的木色倒柜,打起暗纹镶翠的梨花纹的窗格。
蔓萝扭腰上前,抬手拉下青色幔子:“小姐莫要被风侵了。”
“小姐你看,这根明珠玳瑁的珠钗怎么样?”蔓萝拿起锦盒中的发钗在傅骊骆眼前晃动,钗子顶端镶嵌着的明珠莹白净透,在香案上琉璃盏的映射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照的整间屋子亮堂无比。
“不要这根,找根极素雅的吧!”傅骊骆斜睨了过去,又伸手接过洪嬷嬷递上来的瓷碗,坐到红木圆桌旁开始享用。
蔓萝扁扁嘴,又挑出一根翠玉簪花的玫瑰簪子:小姐,这根呢?”
傅骊骆舀了一勺清粥放进嘴里,拿起帕子拭着嘴角,只瞥了一眼就忙的摆手:“你放下吧!等会我自己来。”
蔓萝撅着小嘴,悻悻的跺了跺脚,把簪子放进锦盒:“小姐每日都打扮的忒素净,这会子要进宫赴宴,也不要太净雅了才是呢!”
傅骊骆放下瓷碗,斜眼朝蔓萝细细看去,只见她梳着海棠双发髻,两边各插着两根她前不久赏她的红玉穗子,白脸红簪倒也相衬,但双颊上的桃红胭脂涂的跟猴屁股似的。
傅骊骆掩住笑意丢给蔓萝一面黄铜镜子:“你这般出去,估计我先要被人笑死吧!”
蔓萝只睨了镜子一眼,就忙的抬起素帕抚脸:“嘿嘿,奴婢有些用力过猛了,哈哈哈。”
傅骊骆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看着蔓萝像搓衣板似的,把那嫩白的脸颊搓的红丝满布,她看着既好笑又心疼。
刚换好衣衫,拿起一根浅紫色的流苏坠子别在发间,沈嬷嬷就掀帘进来:“大小姐,李嬷嬷命人把琉璃紫的马车备好了,已停放在院门口,只等小姐启程。”
“知道了。”傅骊骆拿起案上的红玛瑙耳坠勾在白皙滑嫩的耳垂,挑眉站起身子朝卷帘门行去,纤细的腰身款款摆动间,那垂坠的红玛瑙也娉娉婷婷的左摇右晃起来,衬着她清冷秀气的姿容更加的柔美温婉。
一时间蔓萝竟看呆了去。
直到听到叮叮当当的流苏卷帘被拨的乍起,蔓萝才捧起案旁五线簪珠的锦盒,撵着细步跟了上去:“小姐,等等奴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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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马车颠簸,直到午时三刻才到大关口的正阳门前。
正阳门乃贵胄人家入宫的唯一通道,不管是哪家的夫人小姐,还是侯爷公子,凡要入宫就必须在此下榻。
然后大内会派出春熙鸾车和青鸟官车接他们入宫,但也会赶在宫门落锁前,又会用马车把大家伙送往此处,那时各府家丁都会翘首以盼的在此等候府里主子。
宫门前嘈杂的人声,惊醒了马车内安神的傅骊骆。
她细白的手指揉着阵痛的眉心,挑起马车帘子的一角,正欲循声朝外看去,却听到一阵轻巧的脚步声走了过来,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清脆的叫唤:
“兮儿妹妹。”
“沈小姐安好!”
蔓萝朝一袭粉衫的沈浣碧曲了曲身,连忙打起帘子迎傅骊骆出来。
“沈姐姐。”
傅骊骆浅笑上前握着沈浣碧伸过来的细手,两人亲昵的说笑起来。
“兮儿妹妹果真绝色清丽,穿的这么素雅却这般的俏丽多姿。”沈浣碧嬉笑着眨眼,抬手帮傅骊骆拢了拢鬓腮处的一缕碎发,抬眸朝石墩旁站着的两名少女看去,狭长无波的眼睛沉了沉,嘴角弯起一丝轻蔑的弧度道:“妹妹你看那林仙柔穿的跟个野鸡似的,还故意靠着大将军身旁卖弄风姿!”
沈浣碧气鼓鼓的瞪着不远处身着五彩霓衣的林仙柔,一会踮脚转圈圈,一会抚腰轻笑。
林仙柔头上悬着的金凤凰步摇随着她的转动,也欲振翅飞翔,引的几位谈笑的公子爷也时不时的抬眼去瞧。
沈浣碧似乎还瞧见,那玄衣男子也回眸瞅了一眼花枝招展的林仙柔,沈浣碧不由得捏紧裙摆,忍不住勾唇咒骂:“狐媚子样的贱人!”
傅骊骆拂过肩上被风吹乱的青丝,睁着一双水眸朝沈浣碧嘟嘴的石墩旁看去。
却不晓火光电石之间,那玄衣官袍的男子正抬起幽深的凤眸朝她看来,傅骊骆淡淡的转眸掠去视线,手心却微微湿润起来。一颗不安分的心像火炉上烘烤的黄豆,一下一下的拍打着似要蹦出胸腔。
“哎呀,大将军正往这边看呢!”
沈浣碧紧紧抓着傅骊骆的手腕忙的垂眼,秀眉盈盈,眼若秋水,白皙的双颊泛起微微的晕红,圆而大的眼睛时不时的朝那欢声笑语的方向瞥去,沈浣碧腾的素手抚面一脸的娇羞。
“姐姐喜欢窦大将军么?”傅骊骆拉着沈浣碧微抖的指尖,如水的双眸定定的睨着满脸羞红的沈浣碧。
沈浣碧虽大大咧咧的性子,但到底被看穿了女儿家心事,不一会儿,脖子根都通红一片,抖着红艳艳的唇瓣嘟囔着:“妹妹妹妹说什么呢!姐姐听不懂。”
想起那狐狸般的男子,傅骊骆心里就烦闷不已。
她紧紧抓着沈浣碧的手袖,轻咬着嘴角:“沈姐姐,那窦大将军已经被赐婚了,姐姐莫要痴迷于他。”傅骊骆敛着眉尖,细细的替沈浣碧理好胸前的对襟扣子,却不知自己水光樱红的唇瓣被咬的泛白。
沈浣碧刚还桃红的脸颊倏的煞白了一半,她忽的攥紧傅骊骆白皙的手腕,带着哭腔道:“可是真的?”
傅骊骆被她惊了一跳,扯过淤青的手腕,拧着眉梢,叹了口气道:“当然是真的,几日前就听说了。”
沈浣碧是古兮的亲表姐,人又直爽纯良,傅骊骆不想她深陷进去,故直接了当的想点醒她。
傅骊骆看着满眼蓄泪的沈浣碧,心里有些不忍,正欲伸手安抚她时,突然听到一声:
“兮姐姐。”
黄莺出谷般清脆娇媚的声音袭来,傅骊骆忙的垂眸看去,只见一袭水红色衣衫的轩辕依踱步浅笑着走了上来,身后除了贴身婢女外,还跟着二位盛装打扮的姐妹,正是上次在侯府花厅引起事端的轩辕优和轩辕仙。
傅骊骆淡淡的朝她们颔首,又走上前对着轩辕依浅笑道:“依儿妹妹来的正是时候,不像我们被吹了好一会的风。”说着又拉了拉面色微白的沈浣碧的衣角道:“这是我表姐,依儿妹妹叫沈姐姐就是了。”
轩辕依脸上带笑如沐浴春风,她乖巧柔美的上前勾腰:“沈姐姐安好!”
沈浣碧面无表情的直直盯着眼前娇媚可人的轩辕依,水红色的衫裙衬得轩辕依如花丛里绚烂的娇花一般,尖尖细细的小脸上一双漆黑的雾眸,眨眼之间犹见犹怜,那盈盈纤弱的小女儿姿态,只一眼就能让男人产生保护欲望。
“兮妹妹,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先去那边坐一会。”沈浣碧唇色泛白,脸上也灰暗了许多,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沈浣碧直接无视掉轩辕依错愕的表情,大力擦着她的身子走了出去。
轩辕依悻悻的定在原地,一脸的委屈兮兮,雾气蒙蒙的大眼镀上了一层水气,更显得楚楚可怜,她睨着脸色清淡的傅骊骆道:“兮姐姐,沈姐姐怎么了?
看着那沈浣碧决然的背影,轩辕依雾眸闪过一丝受伤,绞着手心的素帕咬着红唇:“总觉得沈姐姐好似对我有敌意似的。”
傅骊骆伸手裹紧锦披,讪讪的垂眼:“不会的,沈姐姐没有理由对你有敌意啊!”
说罢颦眉朝那方石墩看去,那玄衣黑袍的男子早已不知去向。
一直站着摆裙叉腰转圈圈的林仙柔,也似泄了气的皮球,蔫蔫的勾肩靠着一旁的林仙莹。
“三妹妹你看,二妹妹与林二公子说的多开心啊!
轩辕优忽然扯着嗓子喊出一声,两手提着宽大的裙摆走了上来,她圆圆的小脸上虽挂着笑,但嘴角弯起的讥笑却没来得及掩下。
“二姐姐当真是不知老太君知道了作何感想!”
一直垂首弓腰跟在后面的轩辕仙,拿帕子掩住嘴角,满脸鄙夷的朝那古槐树下看去,随即摇了摇头,莞尔站在轩辕优身旁叹气。
傅骊骆淡淡的望了望那槐树下的一对男女,清眸转了转没有惊起一丝涟漪,又看着眼前柔婉的轩辕依浅笑道:“恭喜妹妹了,不日就要与窦大将军成婚了。”嘴上虽说着恭喜的话,但心底莫名涌出一丝苦涩。
傅骊骆藏在纱袖里的葱白指尖,紧紧蹭着手袖,胸口荡起微微刺痛。
轩辕依俏脸泛起大片桃红,乌黑发髻上的步摇簪子迎风飘荡,她抬起纱帕抚上娇颜,长长的睫毛掩着眼睑下的羞红:“姐姐,成婚还早着呢!”
素白的双手垂在腰间,傅骊骆浅笑着揉酸涩的眼眶:“这风越发大了,一颗沙子迷进了眼里。”
霎时间眼角淌出的一颗清泪,悄无声息的被席卷过来的寒风吹散滑落,轻的像天边的云彩在飘动。
“呀!鸾车来了。”
一声雀跃的声音荡来,轩辕三姐妹忙的朝傅骊骆欠身行了过去。
傅骊骆顿了顿身子,捏着素帕不露痕迹的舒展微紧的面庞,忙的提裙上前去亭台找沈浣碧。
“哎呀!太子妃殿下真是好福气。”
“可不是嘛!这时候有了身孕真是大喜大贺啊!”
两名锦衣妇人笑着交头接耳,脚下轻快的朝门前停住的鸾车行去,肥大的衣摆蹭过傅骊骆浅紫色的衣角。
傅骊骆不由得一个趔趄,好似耳边炸了个闷雷,水光盈盈的清眸腾的涌起阵阵冷寒,藏在衣袖轻纱里的冰凉指尖紧紧的攥成一个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