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顺藤摸瓜
这寒冰楼她是第一次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凉的景象,唇边泛起一丝苦笑,她竟走错了道,寒冰楼的大门应该跟她的逸风阁靠的很近才是,但这满庭的枯黄显然不是大门的入口,冷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光秃秃的树干上老鸦扑扇着双翼,鸦的一声,从她头顶飞过,与这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更显诡异,她裹紧素衣,轻拽着裙裾,扶着廊环漫步而入
突然,东南角方向依稀传来阵阵女子啼哭声,声音尖细但又压抑。
傅骊骆猫着身子循着荒芜的小径走了过去,灰黄的石墙上映上她的影子,在这幽静的秋夜里倒也清晰无比,一缕青丝略过她娇俏的鼻尖,她抬起莹白的细手悄然拂去,身后的杂草丛里悉悉索索的,她绞紧素帕颦眉往后看去,除了白色的芦苇和枯草,什么都没有,粉面上不知何时沁上了细细的密汗,捏着素锦脚下的步子快了起来,但那尖锐的哭声却渐渐微弱了下去,峨眉清扫,提着裙摆的素手湿滑一片。
咯吱
脚踝处一阵闷痛传来,俏脸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突然前面不远处的哭声嘎然而止,伴随着一声粗噶的嗓音传来。
“谁在那儿?是谁?”
傅骊骆面色微怔,琼鼻上的细汗在余晖的照耀下,仿若那晶莹剔透的琼浆珠玉,只滚落无痕,滑了下去。她轻巧移步半蹲在半人高的芦苇丛中,紧咬唇瓣,漆黑的眸子像那磁石一般紧盯着前面,似有两个人倚在那半圆的廊亭边上。
“谁在那儿?出来!”
那人寻了过来,傅骊骆抿着樱唇,低低的往后仰了仰头,把整颗头颅迈进白茫茫的芦苇堆里,轻轻吸着雾气,一双美眸似浸染了水珠一般,水莹透亮,波光粼粼。
素手不由自主的拧紧素帕,半边身子靠在冰凉的灰墙上,冰寒刺骨,脑袋里不由分说的呈现出那年,那雪的景象,一时间雾蒙蒙的秋水翦瞳变得寒冽无比。
等待着那步子越来越近,连着那人壮硕的倒影,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白皙的小脸上晕染丝丝凉薄,整个身子冷如冰窖,纤细的五指渐渐收紧
然
喵的一声,一只黑猫从她身边的小洞里飞奔而去
“哎呀,原来是只畜生!吓人我了!”
粗噶的声音袭来,伴随着那人粗重的喘息声,本已到了耳边的脚步声,又掉头往回走了过去,傅骊骆扶着白灰色的横垣,沿着墙垣下的小径向前探去,只听见越来越清晰的说话声。
“你个小蹄子,叫你莫哭莫哭,你是非要把人引过来才罢休么?”
傅骊骆伸出素指,拨开杂乱无章的枯枝茂叶,朝那昏黄的亭台看去,一身量瘦小的女子坐在长凳上低眉垂首,因背着身子,傅骊骆看不清那女子的脸面,从大致的衣着来看,年岁尚轻,站在瘦小女子面前的是一五大三粗的壮硕婆子,傅骊骆觉得有些眼熟,但又忆不起来,额头一阵钝痛,她轻手抚了脑门,睁大黑眸继续观望,只见那女子肩膀,一抖一抖的颤的厉害,她面前的肥婆子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上去。
“你还哭?你个贱蹄子,要不是黑子喜欢你,我有这么好的耐心跟你说话?我呸”
那肥婆子言语粗鄙不已,随即狠狠推了那女子一把。
“干娘,我求求您,我不想嫁给黑子哥,求您了,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一定不说出去,只求您不要让我嫁给黑子哥”女子突然抬头抓住肥婆子的衣袖,满头的黑发被寒风吹的仿若杂草一般,迎着夜风飘荡,旋即哭声越发大了起来,抽抽噎噎的好不凄惨!
傅骊骆抬起白嫩的下颚,透过枝桠缝隙,注视着亭台的一切动静。
突然啪的一声,纤瘦女子半个身子被打歪了去,她伏着瘦弱的身子靠在亭柱上,因恐惧身子颤抖的厉害,如那风雨飘零的白梨花,摇摇欲坠。
肥婆子甩了甩衣袖,抬起粗壮的小腿对着那女子又是一脚,女子喊都不喊一声,只默默轻声哭泣,仿若那雨夜里的小猫,气若游丝,压抑的哭声忽高忽低。
“贱人,我儿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要是敢把事情透露出去,你的下场将和翠柳那贱婢一样,哼”
傅骊骆一双漆黑的眸子感觉有火在往外冒,纤细的柔夷恨不能把眼前的枝桠折断,原来那翠柳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样,根本就不是像古云画说的那样,是洗帕子失足掉了下湖,翠柳根本就是眼前的二人加害的!傅骊骆抬眸望着星星点点的夜空,她寒冽的眉梢紧蹙。
“干娘,干娘您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的求您不要杀我”
先前还半趴在长凳上的女子,眨眼的功夫已跌在地上,只见她哀戚的仰首,枯瘦的双手像藤曼一般,抱着肥婆子的双膝跪地求饶,声声凄惨无比,那半挽着的发髻,也不知何时全部松散了下来,乌黑的发丝铺满整个脸颊,映着这寒寂的夜,显得鬼魅凄凉!
傅骊骆冷澈的清眸,死死盯着那肥婆子,她终于想起来了,那身形,那嗓音,还有那夜那鞋上的黄泥,除了杨素琴身边的陈大婆子还有谁?傅骊骆弯弯的唇角,泛起一丝冷笑,素手紧紧交握着,全神贯注的睨向那昏黄的光圈,斑驳的枯枝迎着微亮的光芒,探到了橙黄的亭檐边上,似那瘦骨嶙峋的手臂,似要遏制住那女子纤弱的脖颈。
“哼,你好自为之!”
肥婆子就地吐了一口浓痰,咳嗽了两声,浑浊的眼珠子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甩袖朝那回拱门踱了进去。
女子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朝那拱门看了看,直至肥婆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才蹭着廊柱,把斑驳的小脸,埋进虚软的双膝悲痛恫哭起来,以至于她身后站了个人都未曾发觉。
“哭有什么用!”
清冽的嗓音响起,那哭泣哽咽的女子吓了一跳,抬起下巴,抱着瘦弱的身躯往后靠去。
傅骊骆抱胸而立,莹润的小脸上写满淡若,清澈的眸子在夜晖的映射下,更显得莹亮透彻,让人不敢轻视亵渎。
“大小姐你你怎么在这儿?”
婢女瑟缩着单薄的身躯,微微爬起身子,向傅骊骆施了一礼,泪痕斑驳的脸颊满是忧愤,一头如稻草般的乌丝,拧成一团团的贴在脸面,深秋寒夜,那破着小洞的薄丝裙,更是污迹斑斑,看起来倒不像古云画的贴身婢女,更像个乞儿,傅骊骆记得她,翠柳失水落湖的那晚,她就像今儿一样,抖着身子在古云画的厢房里缩成一团。
傅骊骆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探视,微微向前,拉着她的手:“我记得你叫小娥对不对?我不但知道你叫小娥,我还知道翠柳怎么死的!”傅骊骆靠着冰凉的廊柱,顺势坐了下去,好看的樱唇泛着水光,一张一合的轻启着,面色浅淡盈盈。
婢女小娥身子越发抖的像筛子,浑浊的眸子满是惊恐,拉着傅骊骆裙裾的双手战战兢兢:“大小姐,不关奴婢的事,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一戳乌丝粘在她满是青紫的嘴角,她来不及顺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拉着傅骊骆的裙摆,头摇的像拨浪鼓,满头的乱发迎着寒风东倒西歪,像亭中荒芜的杂草。
“哦,不知道,那好吧!本来看你可怜还想救你,没想到你情愿去送死,也不愿被救!”傅骊骆扯出她手上的裙摆,唇瓣微抿,“那今夜之事,我就权当不知道吧!”睨了眼面如死灰的小婢女,傅骊骆拂了拂额间的碎发,就要抬腿下去
小娥听到她后面一席话,顿时面色骇然。
脸色煞白的婢女小娥,死死抱住了傅骊骆纤细的小腿,泪流不止:“大小姐,求求您,救救奴婢吧!我不想死!”小娥突然向地上磕去,霎时白皙的额头青肿了起来,鼓起来一个好大的包。
“我很想救你,但你要把知道的实情告诉我,不然,你只有等着被枉死了,下场估计比那翠柳还惨”傅骊骆弯腰把她扶了起来,拉着她冰凉如窖的手坐在长凳上。
小娥蠕动着干涸的唇瓣,眼神空洞无神,勾着瘦小的身子,好似布娃娃一般,彷佛风一吹就要飘起。
她黑而大的眸子,细细睨着眼前明媚的少女,只见她白莹娇嫩的俏脸上,蓄满了诚挚的关切和好奇,不由得一颗掉在嗓子眼的心悬了下去,垂眉诺诺开口:“大小姐,翠柳真不是我害死的,跟我真的没有关系!”
“我知道不是你,但你要一五一十的,把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我好为她昭雪,也好救你一命!”
傅骊骆耐着性子劝导她,清冽的眸光幽幽散发出光亮。
小娥紧咬唇瓣,一丝血液顺着唇角冒了出去,如那呕血的杜鹃鸟,眼睛里灌满忧伤和悲痛。
“大小姐,奴婢告诉你,奴婢全部都说,只求大小姐救我一命!”
傅骊骆裹紧对襟薄衫,粉嫩的小脸一片清明:“说吧!我定会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