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启程赴宴

  时间彷如白驹过隙,一早上的功夫,原本还一尘不染的逸风阁庭院,此刻枯枝黄叶堆积,似在预示着深秋的到来,满院子的桂花香,透过黄梨木的窗柩缝隙飘了进来,旖旖袅袅,阵阵芬芳,让人浑身舒畅。
  傅骊骆握着青葱似的指尖倚窗而立,刚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众人,肩背处的伤痕也刚上了药,伤口处时不时的隐隐作痛,胡大夫说裂口虽长,但好在伤痕不算深,无需卧床静养,只要注意不要沾湿了水,一大清早应付了这么些事,她倒有些乏了。靠着窗柩,素手托腮,望着院中的那株桂花树,她竟出了神。
  曾几何时,宁西侯府也有好几株桂花树,倒是比这株还要高些,繁枝茂叶的,与旁的桂花树大不相同,听府上的嬷嬷们讲,那叫“双蕊豆桂”。
  八月开白色的花儿,到了十月,就长出粉色的蕊儿,是母亲的母国北胡移植过来的,那树既是不同,自然比旁的桂花要娇气些,当时移到北奕来的时候,连着北胡的土壤也运了好些回来,只因母亲喜爱,所以身为侯爷的父亲自是愿意效劳,每日亲手浇上三五回,沸煮冷却后泡了红萦梓的水,他也不嫌繁琐,十几年如一日的照料着,仿若心生小儿般的娇纵着。
  她眸色微暗,忽想起,前几日偷偷潜去旧邸,她找了好久也没找到,那几株桂花树,那是移栽在母亲别院的,仅有的几棵树,母亲也只喜它们,她当时还纳闷,莫不是那几株树,太过于娇气,枯死了不成?毕竟八年没有人再像父亲那般照料了。
  傅骊骆想的出神,连蔓萝走了进来,也不曾发觉。
  “小姐,你吩咐奴婢去问的,奴婢办好了,老爷同意小姐你去了。”蔓萝献宝似的走了过来,怀中抱着一个古铜彩云的食锦盒子。
  傅骊骆淡淡的臻首,徐徐的略去眼底的思绪,惕了眼婢女手上的食盒:“什么好吃的?这样巴巴的拿着!”
  蔓萝圆脸上闪过一丝皎洁,眉开眼笑的盘了上来,“老爷赏给奴婢的,说小姐身子骨不好,逸风阁照料的下人不多,让奴婢尽心些,服侍好小姐。”
  说着忙的解开了,食盒上的素带子,打开一看,满满当当的,一盒牛乳桂花软糕,蔓萝只觉得口水快要流出来了,忙不丁的伸出爪子,夹起一块淡黄软糕丢进嘴里,夸张的对着傅骊骆眨了眨眼,嘴里鼓鼓囊囊的,“小姐,太好吃了,比上次锦珍坊买的还要好吃,你快尝尝!”
  傅骊骆看着她滑稽的样子甚是好笑,素手轻巧的捻起一块,一尝味道,果真好吃,酥酥的牛乳,包裹着清香醇厚的桂花,入口清甜软糯,淡淡的甜香,沾满了整个味蕾,引人食欲,不由得多吃了两块,早上好好的早膳,被那么一闹,她本就没有吃饱。
  “对了,小姐,老爷说你要去可以,但是要多带几个小厮跟着,另外,老爷让你坐,那顶青鸾织锦的香芋软轿去。”蔓萝半掩着嘴,砸了咂舌,差点忘了老爷的吩咐。
  “蒽,那你赶紧吃,吃完就走。”
  傅骊骆估摸着时间也不早了,早上那一出,浪费了不少时间,第一次去永定侯府可不能迟了,没得让人笑话她,况且永定侯跟大冢宰府还是亲戚关系,更不能落人嘴舌。
  “小姐,老爷让奴婢带了人过来,说小姐觉得好的话就留用,不好就打发了出去。”
  逸风阁外院伺候的洪嬷嬷弓着腰,远远的站在门口禀报。
  傅骊骆接过蔓萝手上的素锦拭了拭手,走了过去。
  洪嬷嬷身后正半跪着,一位瘦弱嬷嬷,花白的头发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瘦小的身子单薄的如同草芥,彷佛一推就倒,凝眉走近了几步,“抬起头来吧!”
  老妇人听言,蓦然的抬起了头,傅骊骆低眉一看,这不就是那日,她在浣衣坊救下的老嬷嬷?
  眼睛闪过一丝同情,她依稀记得上次听别人说,这嬷嬷之前伺候过古兮的亲娘,也算是可怜人了。
  “留下吧!以后就在这儿呆着吧!”她柔声说道,又命洪嬷嬷带她下去,换身干净衣裳。
  转身进了内室,换了蔓萝昨儿,去螺衣坊取的新衣,对镜装扮了一会,提醒蔓萝带了早早备下的贺礼,踱步出去。
  刚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看着镜子里俏丽的容颜,素手抬高,拿掉了青丝上簪着的碧玉流苏簪,换了根粉紫色的璎珞玳瑁坠子,别了上去。
  蔓萝诧异的跟在后面,瘪嘴:“小姐,你这也太素净了些吧!刚那根碧玉流苏簪子更华丽些,奴婢觉得甚好!”
  “还有那墨蕊桃花青木簪子,要不还有那镶珠明玉坠子”蔓萝跟在她身后碎碎念叨了起来。
  蔓萝想起她刚回来的时候,看到二小姐满头的珠钗佩玉,好不艳丽!
  这会子小姐这么素雅,难免到时候又让二小姐争了脸面,蔓萝想想就来气,那古云画说到底,不过是个庶出的小姐,也竟敢越过了小姐去,心想着,蔓萝的小包子脸,气的像鼓起的皮球,彷佛一戳就炸了!
  知道小婢女的小心思,傅骊骆拂过肩上的青丝,莞尔:“各花入各眼,别叽歪,走啦!”
  她抽了抽嘴角,信步上前,庭院门口停着的,青鸾锦的香芋软轿,在暖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五光十色的很是显眼,弯起嘴角,走了过去。
  抬轿的小厮们躬身作揖,忙的掀开了云舒卷帘,请她入内。
  蔓萝嘴里叽叽咕咕的,骂着古云画,脚下步子不停的小跑了上来,“小姐,你也不等等奴婢。”她哀怨的掀起卷帘一角,看了看闭目养神的小姐,有些懊恼的站到了轿子旁边。
  “你上来吧!”
  傅骊骆拉起卷帘,看了眼卷帘外的小婢女,只见她额上几颗豆大的汗珠,顺势滚落了下去。
  她有些无语,这小婢女心宽所以体胖,奈何她又喜欢嘀咕唠叨,她一碎碎念,自个儿就想惩罚惩罚她,所以自己走的快了,小婢女只有跟着跑的份,因为胖的缘故,所以在这寒秋时令,她竟生出了一身的细汗。
  傅骊骆又心疼又好笑。
  蔓萝心底一股暖流涌起,小姐虽说醒来后变了很多,但是对她还是很好的,但自己真要上轿子了,别那些好事者看见了,定要连累小姐的。
  蔓萝嘻嘻一笑,拿起锦帕,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睨了眼走过来的古云画,大声道:“小姐,这可不成!奴婢就是奴婢,哪能跟主子平起平坐,但就有那些不知脸面的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逾越了正经主子不说,没得让人在背后笑话!”
  她一口气了说了这么一大箩筐的话,傅骊骆听着面上浅笑了开去,这婢子!素日里是个大大咧咧的,原以为她是个没心机的,不成想竟是个厉害的。
  傅骊骆掀开卷帘边角往外瞧去,只见古云画娉娉婷婷的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低眉顺目的婢女小娥。
  傅骊骆素帕掩住嘴角,笑意越发大了,难怪蔓萝这妮子,突然说了那么串话儿,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说给古云画听的,心想着对蔓萝更加的喜爱了。
  身子微微靠着嵌珠绯墨软玉大靠枕,闭着双眸,她假寐了起来,外面的事情,蔓萝定能给打发了,用不着她操心。
  “二小姐怎么这会子还没动身?”
  蔓萝站在原地,微微欠了欠腰,冷冷淡淡的施了一礼。
  古云画笑意盈盈的,朝流光溢彩的软轿瞧了一眼,那香芋色的织锦在阳光的映射下,璀璨夺目,华丽异常,似那绚丽多姿的漫天星辰。
  一想到父亲竟把这轿子给了她,古云画感觉心里堵得慌。
  她听说这轿子是父亲娶嫡妻的时候,圣上赏赐的,上次她在藏玉阁偷偷观摩的时候,不小心掰掉了织锦上的一颗白玉珠子,父亲知道后大骂了她一顿,害她委屈的哭了好几回。
  心想着,古云画那双美目像侵了毒液一样,从软轿的缝隙射了进去。
  蔓萝轻咳了一声,把古云画的诡异举止都看的透透的,她眸色微紧,“二小姐,我们先走了。”蔓萝不想看她因嫉妒扭曲的脸面,示意小厮们启程。
  古云画面上一怔,楞了几秒,晃过神对着轿子里的人讪笑:“姐姐先走,妹妹随后就跟上。”
  傅骊骆扶了扶额,睁开了双眼,眸色冷冽微暗。
  古云画看着渐行渐远的华美软轿,听着那轿子因晃动而发出的,玉珠佩环碰撞的玎玲之声,一双黑瞳越发的深不见底,手心里的锦帕被绞的皱皱巴巴,尖锐的指尖因用力深深陷进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