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荔枝情深

  |||->->那时候,“金蛛子”将绿芙举过头顶,狠命掷出,桃木梳瞬间被甩脱,坠落于地。小笛龙心念亡母,心念幼妹,更是奋不顾分冲上前去,抢在手中紧贴着玉笛揣在怀中。
  此时的小笛龙,虽是伤心欲绝,却想起母亲昔日之言:“玉笛是绝顶机密,不可说与任何人听。”念及于此,护紧玉笛,坚定不移:“大哥哥,我父是天权,我母是璎珞,笛龙就是化成灰,捻做尘,也不会忘记生身父母。”
  笛龙肺腑之言,不要说阿龙,就是擅长装傻的青荷,也是心头一震:“他刚刚逝去挚爱双亲,那种悲痛,撕心裂肺,无法形容。值此之时,我质疑他的出身,否定他的身世,逼其认祖归宗,当是何其残忍?何况,他身世何等扑朔迷离?只凭只言片语,光看相貌神情,如同捕风捉影,如何论证的清?”
  其实,阿龙也和青荷一样心境,虽急于一探究竟,恢复血脉亲情,却不忍割断养育亲恩,伤害纯净心灵。
  小鱼儿年幼不知愁,最是高兴,急奔上前拉着笛龙的手,眉开眼笑:“你就是黑吒王子?果然虎虎生风,慕兰姐姐真没骗人。”
  慕兰是个调皮鬼,也是效仿笛龙,规规矩矩给阿龙、青荷行礼:“多谢龙叔叔、龙娘娘救命之恩。绿芙身中剧毒,恳请相救。”
  阿龙早已抱过绿芙,仔细探听其内息,不禁大骇:“她所中的金塞寒毒,居然与奇山一般无二。奇山这等绝世英雄,都会毒发身死,她一个柔弱小娃,如何抵抗?”
  阿龙越想越是满面忧心:“事到如今,只能护住心脉,不令蝉毒侵蚀肺腑。但是,最多只能维持七日之命。当务之急,必须马不停蹄赶往蜀陵山,求救‘花仙’。”
  泰格悄然站在一边,看向笛龙只觉往事如同过电。他素来心思缜密,闻听阿龙之言,更不怠慢:“阿龙你们先行下山等我,待我回了五驼寨取回马匹,咱们即刻上路,前去蜀陵山。”
  阿龙点头,手上护住绿芙心脉,大踏步下山。
  青荷领着笛龙与慕兰,泰格抱着小鱼儿紧跟其后。
  笛龙眼看阿龙对妹妹疼爱有加,心知脱险有望,不由满心感激。虽是如此,念及父母,痛彻心扉,不该属于八岁孩童的忧伤,充溢他的胸膛,令他黯然神伤,无处话凄凉。
  到的山下,阿龙寻了个僻静之处,盘膝而坐,专心致志施救。
  泰格飞身上马,风驰电掣而去。他胯下的“飞云骓”号称闪电博龙驹,乃是万中选一的宝马良驹,龙背鸟颈,骨挺筋健,嘶吼似雷,奔驰若风。
  青荷眼见泰格绝尘而去,悄声说道:“阿龙,瑶光家便在前方,我先送慕兰,即刻回转。”
  慕兰闻言泣下:“笛龙哥哥,你能和我一起回家吗?”她的眼睛又大又水灵,得像两盏随风舞动的风铃,却蓄满眼泪,终是忍不住滴落,便如串串晶莹的珠玉。
  笛龙望着慕兰,咽泪装欢:“我必须守护芙妹,你替我向师伯问好。”想到父母罹难,他日再见,遥遥无期,再也熬忍不住,涕泪涟涟。
  青荷蹲下身来,出语相慰:“绿芙中了金塞寒毒,笛龙也必须跟着龙娘娘同回西蜀。慕兰放心,待治好绿芙,他肯定再回来找你。”
  慕兰难过不已:“蜀国是不是很远?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青荷无奈,只好连哄带骗:“绿芙很快便能恢复,相见绝不会遥远。”
  慕兰涕泪满面,走到笛龙面前,呆呆看了他半晌,忽然擦干眼泪,下定决心,满怀稚气道出肺腑之言:“笛龙哥哥,你去了蜀国,不要忘了慕兰。慕兰一定快快长大,将来好嫁你为妻。”
  青荷正因绿芙中毒,珍珠重伤,璎珞身死,悲痛不已,忽闻慕兰此言,只觉无限欣慰:“阿龙的宝宝,当真青出于蓝,八岁就能泡妞。当年龙爸学会泡妞,足足花了四倍时间。”
  小笛龙家教甚好,不仅对慕兰爱护周全,而且绅士风度尽显。他毕竟是娃娃,自然不解男女之情,怔了一怔,好奇地问道:“慕兰妹妹,妻,是何方神圣?”
  青荷闻言更是一惊:“笛龙真是不得了,不懂泡妞,就已泡到,可真是‘未泡胜已泡’。这境界,比龙爸的‘无招胜有招’,还要老到。”
  笛龙一句话,问呆小慕兰。她细想一回,只觉不甚了了,干脆即兴发挥:“做妻,就是陪你读书,陪你习武,陪你玩笑。”
  青荷闻言一怔:“我做九年妾,居然不知,妻妾就是三陪!慕兰这境界,当已是强弩灰飞烟灭!分析精辟到位,总结言简意赅,点睛入木三分!完全配得上我家小黑萝卜!”
  笛龙闻言双目为之一亮,指着阿龙怀中绿芙,莞尔一笑:“慕兰,依我之见,你不如给绿芙做妻。她最喜欢读书、习武、玩笑。”
  言毕神色黯淡:“父亲重男轻女,从前总让绿芙做家务,不许读书、不许习武、不许玩
  笑。只有娘哄着她、疼着她、爱着她。如今娘也去了,就剩我一个,她更缺人疼。”言毕,泪流不止。
  慕兰忙道:“不只你一个,还有我……”
  可惜,两个小娃尚未诉完依依惜别的深情,忽听身后异动。
  青荷极速回头,但见两道身影,快似闪电,急奔而至。定睛一看,却是“魁星双锏”。
  青荷不由心中一惊,暗叫不妙:“二人突然出没此地,博赢会不会就在周边?”
  “魁星双锏”满面悲痛,双目哭的又红又肿,眼力却依然丝毫不减,一眼认出青荷与慕兰。
  再说“魁星双锏”本是天枢、天权师弟,同门感情极其深厚。博赢重利,一心欲结交南虞,是尔常常派二人赴南。两人但有机会往返吴虞两地,便千方百计与天枢、天权相见。是以,笛龙、慕兰与“魁星双锏”的关系极是亲密。
  此次“魁星双锏”拜访天枢,得知慕兰去笛龙家久久不归,便自告奋勇前去找寻,不料找来找去,天权隐居之地已被烧成一片废墟。恰有数个五驼帮众负责装殓天权夫妻,尚未离去。一番打探,方知两夫妻双双罹难。二人念及“金刀之祸”,又悲又痛又恨,正欲回转报信,就与阿龙一行不期而遇。
  二人先是几分犹豫,念及阿龙素来仁义,便快速走上前来,对阿龙夫妻毕恭毕敬深施一礼,面色十分沉重:“见过龙侍郎,参见虞美人。”
  不及阿龙、青荷搭话,小笛龙已经恭恭敬敬走上前去,躬身下拜:“笛龙拜见师叔。”只说了一句,便涕泪不能语。
  开阳将小笛龙抱在怀中,泪水不断翻涌:“笛龙不哭,师叔定将找到真凶,替兄报仇雪恨。”
  青荷极不喜被称作“虞美人”,亏得“魁星双锏”老实,又是天枢、天权师弟,比起“神农双刀”还算厚道。
  她心念慕兰,也未加计较,开口便道:“两位师兄来的正好,此地凶险,不可久留,还请师兄速送慕兰归家。”
  “魁星双锏”领命,只是含泪抱起慕兰,却不肯就走,眼睛自顾盯着小笛龙。半晌之后,玉衡方垂泪说道:“师兄罹难,龙相舍命救回师兄遗孤,玉衡不胜感激。只是,笛龙乃师兄独子,须回东吴继承其父遗志。”
  阿龙不及开言,青荷已是冲冲大怒,心中暗道:“抢我龙娃?痴心妄想!”念及于此,眼睛一瞪,断喝一声:“两位师兄难道不知?我与璎珞,可是生死之交!她在弥留之际,将子女亲口托付于我!我怎能违背承诺?两位师兄但凡尊重死者,就休要和我啰嗦!”
  开阳惧怕阿龙,口气却是坚定:“虞美人好意,我等心领,更是感激涕零。只是事关重大,我等不敢私自做主,须送笛龙回魁星阁亲自请示师尊。”
  小鱼儿闻听“魁星双锏”要带走哥哥,不由心下惊急,急忙抓住笛龙的手,死死不放:“笛龙哥哥可不想去魁星阁,他还要和我回家踢蜀球。”
  青荷一改往日随和温柔,长剑在手,寸步不让:“两位师兄但念同门深情,就去找金塞、寒枫恶贼,去给天权夫妻报仇!我还要救治绿芙,性命攸关,一刻不能耽搁!”
  她与“魁星双锏”唇枪舌剑,说的都是吴国话,笛龙与慕兰听得半懂不懂,眼见两位了不起的师叔,都被她顶的蔫头耷拉脑,依然唯唯诺诺,不禁对小傻子肃然起敬。
  “魁星双锏”忌惮青荷南虞公主和虞美人的双重身份,心知惹恼她于己无益。又何况,龙帆护在身畔,虎视眈眈。转念再想:“金塞、寒枫诸贼何等险恶?他二人抢救三娃,所向披靡;我等何德何能,与之抗衡?”
  权衡半晌利弊,二人转到一边,悄悄商量一回,终是拿了主意:“虞美人心地良善,龙侍郎光明磊落。他们救治绿芙,自会一心一意;对待笛龙,也会视如己出。两娃交给他们,倒也放心。”
  于是,玉衡低声问笛龙:“笛龙,你当真愿意和他们同去蜀国?”
  笛龙潸然泪下:“妹妹身中寒毒,亟需救治。笛龙决不会离开妹妹,甘愿相随。”
  玉衡含泪点头,递上手中“天权剑”,满面悲怆:“此乃你父遗物,你好生收管。你父生前英雄了得,千万别给他丢脸。他的敦敦教诲,定要时刻记在心头。日后若想归吴,随时来找师叔。”
  笛龙含泪接剑,无语凝噎。低头看向“天权剑”,本是玉衡从火场中抢救而出,经历血与火的洗礼,再也冲不净血色,再也洗不干火痕。
  “魁星双锏”终于安置妥当,心有稍安,对青荷深施一礼,深深望了一眼笛龙,便抱着慕兰,含泪离去。
  慕兰趴在玉衡怀中,一步一摆手,一步一回头,与笛龙道别。
  这一幕深深印在青荷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想到日后再难相见,不禁泪下潸然。
  天色越来越阴沉,漫天的乌云,翻墨一般,遮天蔽日。
  正在伤情之际,忽听阿龙低低的声音说道:“不好,附近有人出没,此地不宜久留,必须速去。”
  青荷心知他耳力极好,定是听到远方异动,忙跟着他护着三娃,急速隐退。可惜,未能行出百步,就听身后奔行之声极是轻快神速,不由暗呼不妙:“来人会不会就是博赢?”
  阿龙一番沉吟,急将绿芙、小鱼儿交给笛龙:“强敌即刻来临,你速速隐入青纱帐,保护弟妹,勿露半分行踪。”
  笛龙聪明懂事,护妹携弟,瞬间不见踪迹。
  三娃刚刚隐蔽,就听有人高声断喝:“属下参见虞美人。”
  青荷回头一看,只觉冤家路窄,狭路相逢,来者却是“神农双刀”。
  青荷今日真真晦气,接二连三遇险,又被误称“虞美人”,再也不堪熬忍:“幽兰空谷深,何来虞美人?”
  更是提高警惕:“‘双刀’明知阿龙在此,居然以身犯险,自是有主子撑腰,不用问,博赢必在附近。”
  果然,不出片刻,绿影一闪,快似闪电,飞跃近前。
  阿龙反应极快,左手飞龙剑横在当胸,右手护住青荷,心底暗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来人果然就是博赢。
  七年不见,博赢变化非同小可。他仅大阿龙五岁,却似隔辈之人。华服依旧,形容消瘦;冠冕堂皇,鬓发成霜。江山无限量,权欲实难忘。可怜是君王,无处话凄凉。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博赢,青荷突然有些心酸。
  她昙花一现的怜惜,没能逃过博赢法眼。他一脸欢笑,声音无限欣喜:“青荷,别来无恙?七年随风飘,人人都变老,你却独自俏,顽皮又胡闹。”
  博赢说的轻松,周边空气却已冷凝。
  “神农双刀”、“魁星双锏”、“魁星三笔”一个不少,护在博赢身畔,眼望阿龙,蓄势待发,不敢稍有怠慢。
  龙荷更是长剑在手,严阵以待。
  阿龙低低的声音吩咐:“青荷,你施展‘追星赶月’,去寻泰格,我来抵挡他们。”
  青荷低声回应:“阿龙,我不走!我放心不下你和三娃,咱们只要撑上一时半刻,泰哥哥即刻便到。”
  言未毕,便听博赢一声暴喝:“还等什么,速速将龙帆与我拿下!”
  刹那间,衣袂飘飘,飞扑而上;刀光剑影,寒光闪闪;掌拳腿脚,风声鹤唳;刀锏铁笔,铿锵有声。
  阿龙无所畏惧,“飞龙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神出鬼没,骇人心魄!
  眼见博赢步步逼近,“荷香剑”电光火石般全速劈出。
  博赢吃了老大一记惊吓,不怒反笑:“青荷,七年不见,你武功精进如斯。”
  青荷一门心思应敌,自然无暇答话。何况多说无益,徒惹阿龙分神。一把“荷香剑”上下翻飞,左右腾转,招式精妙,剑气扑朔。
  博赢眼见她一人舍命、万将难敌,虽面上挂满笑意,心里却丝毫不敢大意。一边凝神接招,一边眉开眼笑:“青荷,我听紫逍说,咱儿子极是可爱,极是顽皮。我思之如狂,却不料你偏偏要跟我捉迷藏。何不抱出来,让我们父子相见?”
  青荷不惊不怒更不言,手上加紧攻势,一把长剑,去如骇电。
  博赢独言独语,乐此不疲:“青荷,不如再给我生几个儿子。你自己也说过,根本不爱龙妖,难怪至今不肯给他生下一男半女!”
  青荷闻言怒意陡生,更要化悲愤为力量,“荷香剑”剑光霍霍,凌厉至极。只是,她对付紫逍、紫遥,已是捉襟见肘,博赢功力深厚,武功又高出数重,她哪里打的赢?
  青荷与博赢缠斗游走,全仗她剑法精妙,又出其不意,才让他摸不到头脑。即便如此,也只能维持一时半刻,不可能坚持太久。
  青荷一边打斗,一边心焦:“只盼泰哥哥速到。”
  博赢念荷久矣,终得相见,如饮醇酒,柔声说道:“青荷,你尽管放心开打,今日只是陪你玩,我再舍不得伤你。”
  果然,“达摩剑”举重若轻,游刃有余,飞花泻玉,炫舞漫天,只在表演,不在对敌,完全没了往日刚猛之气。
  青荷虽然毫不领情,博赢却情真意切:“我在青荷园,给你栽满荔枝。每到仲夏,荔枝挂满枝头,红云赤霞一般,煞是好看。你回了爱莲宫,定会喜欢,再也不会射我而去。”
  青荷凝神舞剑,去势如闪,充耳不闻博赢之言。
  博赢不得回应,不仅毫不气馁,反而再接再厉:“青荷,昔日之言,你可记在心间?我一世不敢相忘。你说,我给你的亲吻,甜甜的、香香的、纯纯的,像极了荔枝。”
  青荷怒不可遏,只怒了一刻,又将怒气生生压了下去:“青蝇如此说,只为存心激怒我。我越发狂,越要中他阴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