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是男是女

  博赢长叹一声:“金协人如其名,歹毒比蛇蝎犹甚。为夺君位,将亲兄弟当成眼中钉。可惜金峰,虽对我忠心耿耿,对其兄弟金协更是放任自流。以至于金协不听金峰号令,甚至反其道而行,犯下弥天大罪。”
  说到此处,博赢又陷入重重的疑惑:“金峰临死之时,说我和他是同父异母兄弟,可我二人毫无相像之处,此言哪里有半分可信度?可他人之将死,本该其言也善,怎会谎话连篇?”
  思来想去,博赢越陷越深:“可惜金峰已死,无人再能解密。从前我也不曾想到这一层,不能防患未然,及时遏制金协,以至于酿成恶果。”
  天玑猜透了博赢的心思,沉吟着说:“金协却是狠毒,他杀金峰,只为一石两鸟:一是麻痹君上,二是引诱君上出宫。如此一来,他便能乘机举事。”
  博赢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不错,如今金协来势汹汹,定是趁我不在,侍卫长申炼病危,盗取军令,掌控军兵。”
  君臣正自忧心不已,便闻恶臭扑鼻,众人都是一片窒息。
  天玑提鼻一闻,满面忧愤:“这些狗贼,又在用毒,唯恐咱们能有片刻喘息。”
  笛龙略一沉吟,心知肚明:“这些奸贼里,最狡诈的就是金峰和卓星。必是卓星久寻不到,布下蛇阵,诱发了冰蛇毒雾,逼咱们出去。事已至此,此地不宜久留。”
  博赢一脸忧色:“不错,此地一刻待不得。”
  天玑更不怠慢,急忙抱起博赢,背在背上,与此同时还看了一眼雁萳,登时,雾气充斥了一双凤眼。
  小鱼儿何等聪明?瞬间看出端倪:“天玑作为父亲,怎会不担心雁萳?雁萳却只学了一些轻功绝技,武功实在稀松平常,倘若没人救护,根本逃不出十面埋伏。天玑势单力孤,救得了博赢,救不了爱女。”
  念及于此,小鱼儿微微一笑:“大人只管放心,但有小鱼儿在,必护得雁妹妹周全。”
  天玑闻言顿时面露喜色,躬身便拜:“天玑谢过九殿下。”
  小鱼儿莞尔一笑,璀璨的像明月,顽皮的像繁星:“大人不如叫我小鱼儿,听着更顺耳。”
  笛龙看向“神农双刀”、“魁星双锏”,一脸的关切:“各位师伯、师叔伤重,能否奔走?”
  四人紧咬牙关,不皱眉头:“事已至此,但走无妨。便是拼上性命,也要救出君上。”
  笛龙连连点头,看向天玑:“咱们的来路,肯定已被敌人堵死。请问大人,地道可是另有出口?”
  天玑用手一指:“有。除了咱们进来的那条东侧通路,西侧还有一条密道,直通后院角门。”
  笛龙心中大喜:“既然如此,还请大人头前开路。”
  于是,天玑一马当先,笛龙、小鱼儿断后,众人依序而进。奔的正急,忽听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人声,众人不敢再前行,急忙飞身躲向一隅。
  侧耳倾听,一个声音义愤填膺,气冲斗牛:“寒浪先生,卓星穷凶极恶,连杀我四大弟子!此仇不报,日后有何面目统领金刀?”
  说话之人,正是“金蝉子”。原来,他在地宫绕了数圈,转到头晕目眩,既寻不到博赢,又找不到出路,还差点误陷机关,不由心头火起。
  另一个声音历尽沧桑、百年孤独:“蝉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没闻到蛇毒么?卓星何等险恶?当真不言而喻!咱们虽是离他甚远,毒素尚未扩散到此地,但是倘若在地宫待的久了,你我必然命丧于斯。”
  “金蝉子”惊骇至极:“你说卓星恶贯满盈,当真有胆欲置你我于死地?他虽与你我面和心不和,可并无深仇大恨,今日何至于此?”
  寒浪一声长叹:“蝉兄,世事险恶,人情淡薄,你我都已年过半百,难道还看不明白?你与丞相交情过密,却与金协若即若离,这便是此中奥秘!”
  “金蝉子”大惊:“果真?他们可是亲兄弟!难道他们之间也有嫌隙?”
  寒浪连连点头:“不错,蝉兄终于说到点上。要知道,因为‘塞主’之故,蝉兄与金协只是师兄弟,卓星却与金协赛过亲兄弟。事到如今,你我和卓星对抗,又能讨到什么便宜?”
  “金蝉子”惊诧莫名:“哦,果然关系到‘塞主’?寒浪先生,此中曲直,当真扑朔迷离,我虽出自‘金塞门’,更是当局者迷,既然寒浪先生旁观者清,还请不吝赐教。”
  寒浪一声冷笑:“可惜啊可惜,蝉兄为‘塞主’苦心经营数十年,却被骗得溜溜转。实不相瞒,丞相、金协都是塞主所生。卓星即便不是她之亲生,也是她一手带大,亲如母子。”
  笛龙听到此处,惊诧不已:“谁是‘塞主’?手眼通天?而且还是个女人?”
  “金蝉子”也是闻言大惊:“‘塞主’怎会生子?难道他是女人?”
  寒浪又是一声冷笑:“此事说来话长。发现此中秘密的,却是我的发妻陶然。我那陶然,心细如发。当年曾亲眼目睹‘塞主’以女子之身,与一男子肌肤相亲。”
  “金蝉子”震惊无极:“确有此事?我身为‘金塞’弟子,因何一丝不晓?”
  寒浪连连摇头:“此等丑事,‘塞主’自然不说,我也不愿挑破。可事到如今,丞相神龙见首不见尾,金协、卓星飞扬跋扈,‘塞主’却犹抱琵琶半遮面,你我既然危在旦夕,成了一个战壕的难兄难弟,我又何必替‘塞主’隐瞒?”
  “金蝉子”惊色有增无减:“塞主是女人?是两位师兄之母?这也太过匪夷所思!”沉思片刻,自言自语:“是啊!这么多年,我怎不去深思?‘塞主’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年轻之时,创下‘金塞门’。我只当‘塞主’得罪无数名门正派,是尔隐姓瞒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却不料,‘塞主’最想掩饰的是女人身份。如今细思,‘塞主’虽然身材高大,体魄健朗,但是动作、声音却似女人。不但如此,她又与金峰、金协两位师兄容貌举止,颇为相似。何况‘塞主’对两位师兄素来体贴爱护,用心良苦。若是其母,确是可能。想是未婚而孕,不敢母子相认。这般一想,我倒好奇,究竟谁是师兄之父?”
  寒浪连连摇头:“这个么,我也不晓,恐怕只有‘塞主’知道。”
  “金蝉子”转念又说:“寒浪先生,我还是多有疑惑,卓星既然是蜀人,又是嘉王之子,怎会是‘塞主’至亲?怎会成了师兄之弟?不对!不对!两人相貌截然不同,性情更是迥异!”
  寒浪面色迟疑:“‘塞主’或许并非卓星亲母,却与卓嘉交情过命,将卓星养大成人,素来视他如己出。后来卓嘉下野,三人也算相依为命、互相利用。也许除了卓嘉,除了卓星,除了金协、金峰,世人都不知‘塞主’的另外一重身份。”
  “金蝉子”急问:“究竟是何等身份?”
  寒浪阴险一笑:“嘉王妃!”
  “金蝉子”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从前的卓嘉嫔妃无数,他怎可能宠幸‘塞主’!”这是什么嗜好,如此光怪离奇?
  转念一想“金蝉子”又说:“‘塞主’脾气不好,曾为赌一时之气,与人恶斗,身受重伤,销声匿迹十七年。难道果真摇身一变,投卓嘉之所好,做了嘉王妃?”
  寒浪微微一笑:“我不知卓嘉什么嗜好,只知卓嘉年轻之时,便与塞主交好,那时我还当‘塞主’是男非女,没看出他二人端倪。及至十八年前卓嘉败北,前来桂国投靠,引荐之人就是‘塞主’。陶然是女人,比我心细,发现二人神神秘秘。偷偷打探,这才发现,两人背地里居然亲如夫妻。从那时起,我便对‘塞主’身份生疑。只是干系重大,我不愿轻易说出去。”
  “金蝉子”闻言惊诧至极:“此事果然奇异,当真不可思议!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我敬畏‘塞主’是师尊,是尔唯命是从。可寒浪先生,你因何对她敬如上宾?”
  寒浪连连摇头:“说来惭愧,枉我年过半百,纵横半生,却识人不淑,白白受人所用。早年‘塞主’文才武略,智勇双全,深得陶然敬服,后来陶然能够入宫、得宠、立后,全靠‘塞主’运筹帷幄,出谋划策。我甚至曾因此对‘塞主’妒意大生,后又感激不尽。现在想来,确是她居心叵测,利用陶然,旨在控制桂地。说到底,陶然还是为她所害。我虽满心怀恨,却糊涂蒙了心,素来敬她文治武功。这十八年来,一直未能想明白。直到前日,发生一事,我才幡然醒悟。”
  “金蝉子”急问:“究竟发生何事?震动了寒浪先生?”
  寒浪的声音满满都是恨意和悔意:“我一直揣摩不透,卓星险恶,丞相、金协因何毫不生疑,反而待之亲厚?甚至甘冒奇险,十数年隐匿于相府。”
  “金蝉子”若有所思:“不错,我也对此深深质疑。”
  寒浪一脸恨意:“昨日我无意间听了些机密,才破解其中的奥秘。”
  “金蝉子”大惊:“先生究竟听到什么?”
  寒浪长叹一声:“这些时日,博赢越发逼得紧,相府终日激流暗涌。我私下没少寻思,早晚必将与博赢展开一场恶战,我更要趁乱手刃至仇。可是,卓星阴险,善用冰蛇之毒,每次大战,不论敌友,通盘全杀。于是,我一番权衡,昨日趁其不在,潜入他房中。哪料尚未寻到冰蛇解药,便听脚步声起。我惊急之下,藏在柜中。侧耳倾听,却是‘塞主’、金协、卓星三人悄然而入。他们一番窃窃私语,可惜橱柜太过隔音,我实在听不清晰。
  多亏‘塞主’言辞激愤,说了一句话,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楚至极:‘我才不管什么北鞑,什么南华!我想要的,便是我的长子金协,成就霸业,坐拥天下!’
  金协便道:‘母亲难道看不清?二弟非但全无助我称霸之心,反而对那博赢赤胆忠心。每每我替他斩妖除魔,他都力劝于我:‘大哥,多杀有害无益。保家卫国,一统华夏,泽被苍生,才是正道’。’
  我便是听了金协叫了‘塞主’一句母亲,才敢断定‘塞主’果然是女人。
  塞主沉吟片刻,便说:‘峰儿虽然心向博赢,不肯为我所用,却是我至亲至近,更是至情至性!无论如何,他不负我,我不负他!’
  金协却恨恨说道:‘母亲,有他挡道,咱们大计难成!如今时机大好,千载难逢,再不出手,必将失之交臂!’
  塞主坚持己见:‘你若有本事,就逼烽儿动手!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倘若峰儿不肯,你就再多用心。’
  金协一声长叹:‘想让二弟回心转意?谈何容易?’
  塞主不以为然:“这些年来,无论你如何自作主张,惹出事端,峰儿都是舍命护你!你们万万不能同根相煎,骨肉相残!”
  听到此处,“金蝉子”大惊,略一沉吟,醍醐灌顶:“原来丞相并无反意!今日之事,又是大师兄瞒着丞相一意孤行!”
  寒浪长舒一口气:“蝉兄总算有所悟!蝉兄前思后想一回,丞相居官四十载,虽有‘塞主’不断怂恿,虽有亲兄不断拆台,依然何等忠心赤胆?怎会谋反?可叹他一生鞠躬尽瘁,到头来死而后已!”
  博赢听到此处,心下不由隐隐作痛:“这等要事,金峰因何不与我说?可怜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样的禽兽,岂能相留?”左思右想,心有所悟:“金峰袒护金协太过,我若知道实情,必杀金协。”
  “金蝉子”一声苦笑:“不错,塞主所推,金协所为,哪一项不该株连九族?有母如此,有弟如斯,何其无奈!不过,我还是觉得古怪,乍一看,‘塞主’与两位师兄,肤色、体态不甚相似!哦,细思量,他们眉眼、神态相像如斯,倒像是母子!只是两位师兄,虽是相貌相似,因何做人千差万别?倒是应了那句话,好人没好报,恶人乐逍遥!”
  寒浪一声长叹:“所以我说,今日与卓星争执,实乃不智。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依我之见,你我定要结盟,更要多生一双眼。且将深仇记心间,来日方长洗大冤。”
  “金蝉子”深以为然,恨恨说道:“虽是如此,心底意难平!你们‘伏波剑法’讲究‘波谲云诡’,我们‘金塞刀法’却崇尚‘勇者无敌’,哪里能容忍这等险恶心机?”
  寒浪忽然一声冷笑:“蝉兄,你这话可是错上加错!‘塞主’是金塞刀法创始人,若论险恶心机,可是非她莫属!”
  “金蝉子”以手扶心:“平心而论,‘塞主’恩重如山,待我不薄,无论负谁,绝不能有负师尊。”
  寒浪连连摇头:“蝉兄,你难道不曾疑心?溜溜一日,因何不见了丞相?丞相便是反对,这般紧要关头,怎能缺席?他兄弟二人,可是一个有勇,一个有谋,只有兄弟同心,才可能大获全胜!”
  “金蝉子”细细一想,更是惊诧连连:“不错,适才我问过二师兄,大师兄去了何处,他都敷衍着说,丞相在宫中修理博砚。”
  寒浪更是连连摇头:“蝉兄,事到如今,丞相恐怕凶多吉少!”
  “金蝉子”惊骇至极:“不可能!他们是亲兄弟!她们是亲母子!怎能说杀就杀,眼睛都不眨一下!”
  寒浪不以为意,一笑置之:“妙就妙在亲兄弟,才不会让人生疑!为了权欲,为了霸业,为了江山,金协、卓星已是六亲不认,还管什么母子之情、兄弟之义?”
  “金蝉子”闻言满心焦虑:“且问,大师兄若连爱他护他的亲兄弟都容不下,如何能够容得下你我?既然如此,丞相若有三长两短,你我该当如何?”
  寒浪也是兔死狐悲:“正是,我正为此事不尽忧虑。”
  “金蝉子”思来想去,一脸沮丧:“我只当自己是个人上人,却做梦想不到,做了这么多年棋子,任人摆布!当真是‘空怀绝技,为人做嫁衣!’今日之后,又当何去何从?”
  寒浪一声感叹:“丞相宽厚,至仁至性;金协狭隘,不能容人。事到如今,你我再不能给金协卖命,更要彼此照应,保住余生。”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腹事,嗟叹不已。
  天玑不愿节外生枝,率众躲至幽暗角落,敛声屏气,大气不敢深喘,唯恐惊动了这两个失魂落魄者。怎奈开元、玉衡伤重,久藏之下,呼吸之声渐行渐重。
  “金蝉子”、寒浪素来狡猾,听力极佳,立时明察。
  黑暗之中,二贼对视,当即会意:“暗角必是藏着敌人。”无声的冷笑,挂上两人阴险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