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龙娃归来

  |||->->博赢被反问得瞠目结舌,半晌才说:“青荷,你总能给我惊喜,我的儿子果然随你,比我这个老子更伶俐。”
  青荷不曾答言,小鱼儿却机灵鬼怪地一笑:“你老大一个人,说话却不伶俐。不仅不伶俐,还蛮不讲理。只是,你越不讲理,我越不怕你。”
  阿龙心念笛龙,低声轻问:“鱼儿可看清歹徒模样?”
  小鱼儿一字一句,说得极是清晰:“鱼儿看得仔细,歹徒统共三人,一个戴面具、一个蒙黑纱、一个焦炭脸,开始躲在树后,后来又偷射灵弩,害死天枢伯伯。”
  阿龙点头,又问:“他们如何捉走了笛龙?”
  小鱼儿乖乖答道:“当时三贼逃逸,正好奔向我们的藏身之地。笛龙哥哥唯恐恶贼发现我和绿芙姐姐,便奔不顾身一跃而起,只为调虎离山。可是恶人武功高得不可思议,一出手便将笛龙哥哥抢到手里,向东南方向逃去。就在下一刻,天璇伯伯、晴颜哥哥又如飞而至,紧追在恶人身后。”
  童言无忌,众人又听得真切,自是深信不疑。
  青荷又痛又急,只盼支走博赢,速救一双儿女,不惜出语相激:“博赢!若有半分血气,就该抓紧时机,去寻真正的仇敌。”
  阿龙正欲奔着小鱼儿所指的方向奔去,忽见四记红尘,如飞翻滚,惊若流云。及至近前,却是凌傲与泰格风驰电掣,飞马而至,自己的白龙马、火龙驹紧跟其后。
  定睛再看,泰格怀中还抱着一个男孩,黝黑的皮肤,明亮的双眸,不是笛龙,又是哪个?
  龙娃安然无恙,阿龙夫妻欣喜若狂。
  喜过之后,青荷心底感慨:“泰哥哥‘轩辕剑’横扫四海,勇贯八方!恶人见之,望而生畏,先输了底气。何况做贼心虚,自然不敢恋战。笛龙得以侥幸生还。”
  博赢心念妻儿,望向阿龙,犹自横眉立目,剑拔弩张。
  小鱼儿喜不自胜,奔向龙娃,泰格手疾,顺势一把将小鱼儿也提上马背。
  于是,笛龙兄弟相拥,喜极而泣。
  小鱼儿涕泪纵横:“笛龙哥哥,你终于回来啦!急死我啦!”
  笛龙劫后逢生,心下感动:“我也记挂你们,唯恐歹徒发现咱们藏身之地。”
  小鱼儿顽皮一笑:“定是舅舅、姨夫神勇,恶贼望风而逃,哥哥才死里逃生。”
  笛龙连连点头,说出实情:“我只当在劫难逃,只是父仇未报,芙妹寒毒未除,当真死不瞑目。
  不料奔出数里,便与两位叔叔不期而遇,我大喜过望,大声疾呼。恶贼想要制止,却已不及。
  叔叔当即认出我来,奔马如飘风,身形无流水,‘轩辕剑’疾刺,‘空明剑’极斩。两位叔叔合力,快如奔雷,猛过电闪,前后夹击,杀得恶贼措手不及。
  我恨极了恶贼,狠命挣出一只手,猛点他前心大穴。
  恶贼本就前后受制,又被我偷袭,怒极恨极,奋起平生之力,将我向泰格叔叔剑尖摔去。
  我只当必死无疑,哪料到叔叔武功深不可测,身法快的不可思议。在毫不间发之间,倏然后退,剑锋急转,与此同时,探手将我抢了过来。”
  小鱼儿闻言大笑:“我知道这一招,却是父亲与泰舅舅之合创,叫做‘接天莲叶事荷香’。”
  眼见小哥两谈的兴起,青荷心下欢喜,如今有泰格、凌傲撑腰,又在南虞地盘,登时有了底气。
  青荷更不怠慢,极速纵身,跃入田地,抱回昏迷不醒的绿芙,飞身上了火龙驹,心中暗道:“倘若博赢发难,我护着绿芙先走,省的拖累阿龙和泰哥哥。”
  正在运筹帷幄,忽见一大一小急奔而归,正是天璇父子。
  天璇见过博赢,眼中含泪,泪中含血,声音巨颤,口中低吟:“清明归故园,怯深寻问兰。白日方纵歌,暗夜恨九泉。魂飞祭杨柳,血泪奠杜鹃。痛失好兄弟,无颜在墓前。”
  众人闻言,皆是怆然。
  阿龙低声劝慰:“还请节哀顺变。”
  博赢看向天璇,面色惨然:“璇弟可识出歹徒真面貌?”
  天璇一脸凄凉:“恶贼极其狡猾,我和他只过了一招。他身兼金塞、寒枫、魁星之长,好似便是七年前吴虞交界刺王杀驾之人,身法诡异,武功奇高。他又有嘉王、寒浪相助,我不是实在不是奸人对手。他也唯恐暴露行踪,不愿恋战,匆忙急走。”
  博赢闻言更是斜睨着阿龙:“恶贼不仅神出鬼没,更是神通广大,联合西蜀,勾结峨眉亡命徒,杀我好兄弟。”
  阿龙心知博赢不可理喻,自己多说无益,不妨听而不闻。
  天璇忽然看向阿龙,低声轻问:“龙侍郎当年桂地修行,对金塞门的‘金蝎子’可有耳闻?”
  阿龙一番沉吟,便道:“金塞门虽在桂地发扬光大,却始源北鞑,虽不知其创始人是何方神圣,‘金蝎子’却是后来的掌门师兄。此人
  文韬武略,智慧超群,只是外表忠厚,内藏奸诈。后来销声匿迹,不知去了何地。”
  天璇急问:“不知‘金蝎子’有何相貌特征?”
  阿龙据实相告:“我只听传闻,并未见过其人。据说他身材瘦长,骨节分明,面色萎黄,一张脸成蝎外形,好似琵琶。”
  天璇脸色陡变,仰天长叹:“‘金蝎子’!果然心如毒蝎!”
  青荷陡然警觉:“阿龙所描述的,倒像东吴丞相金峰。”虽是疑惑,却不敢妄加揣测,更不敢信口开河。
  再看博赢,已是面色铁青:“璇弟,休要道听途说,偏信贼人。迷糊心智,混淆视听。”
  青荷闻言只觉满腹狐疑:“博赢一代枭雄,老奸巨猾,谁赛过他?因何袒护金峰,纵容蝉蛛,昏聩到如此地步?”
  思来想去,只觉此时绝不可能这样简单:“这个博赢,分明是在欲擒故纵,两边施展合纵连横。”
  眼见博赢余怒未消,青荷只当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不料泰格虑事周全,主动示好,倾尽地主之谊,平息了一场战乱:“吴君亲临桂地,在下不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博赢看向泰格、凌傲,心中暗想:“我深入桂地,姑且不说龙妖,单说这两人都是何等英雄?‘轩辕剑’炫舞日月,‘凌空剑’横扫空明,武功绝伦,锐不可当。今日夺荷,根本无望。”
  念及于此,风向逆转,瞬间收剑入鞘,满面陪笑:“大司马,寡人此行,只为探望兄弟,不敢叨扰。”
  一阵寒暄客套,博赢便行拜别。
  最后的最后,他望望青荷,看看小鱼儿,满面沧桑,不尽悲怆,又狠狠瞪了一回阿龙,双目滴血,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毕竟寻敌报仇心切,终是咽下这口气,抱起天枢,护着瑶光,率众离去。
  天璇断后,对阿龙深深行了一个注目礼,便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漫天乌云,奇迹般散去,凌空而至的大雨,更被狂风吹得隐遁无形。月亮露出妩媚笑脸,射出柔和的光。
  想着即将离别,回望一眼五驼山,阿龙黯然神伤。
  小傻子青荷自以为是,只当他记挂珍珠,却不知阿龙最想念的是见贤思齐。
  倒是泰格深知他的心意:“阿龙放心,见贤思齐是我亲生儿女,你只管救护笛龙兄妹,安心回你西蜀。”
  阿龙悲从中来,神色凝重,无可奈何之间,只有连连点头。
  青荷忙问姐夫:“珍珠嫂嫂现下如何?”
  凌傲出语宽慰:“香悦尽管放心,我家嫂嫂虽是伤重,却有两位师伯精心照看,并无性命之忧。”
  青荷闻言终于松下一口气。
  泰格唯恐闪失,坚持护送,同赴蜀陵,却被阿龙一口谢绝:“此地到蜀山,再无凶险。你重任在身,多有不便。”
  泰格奉虞君之命,还要挑选精英才俊,略一沉吟,便道:“阿龙,我且送你一程。”
  笛龙的行动最是出人意表,悄悄跳下马来,面南背北,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已是泪流满面,一脸悲戚映得天地失色。
  青荷知他与逝去的父母作别,待其礼毕,刚要拉过他的手。哪料到他又跪下去,毕恭毕敬再磕三个头。
  青荷满心疑惑,继而恍然大悟:“笛龙极似阿龙,心细如丝,这是他代绿芙又做祭拜。”
  小鱼儿素喜顽皮胡闹,见此情景,站在一旁,静默如水。他对哥哥的悲哀虽是无法体会,却懂得给予起码的尊敬。
  青荷作为马长,首当其冲,指挥两娃,排排坐、骑大马。
  小鱼儿率先跃上火龙驹,笛龙抱紧弟弟,青荷则坐在最后,保护两娃。一大两小,坐定之后,就跟在阿龙马后极速奔驰。
  小鱼儿被笛龙抱着后腰,早就乐不可支。他铭记泰格之言,未等母亲理顺关系,便已称兄道弟:“笛龙哥哥,从今日起,你是我亲哥,我是你亲弟,蜀球一起踢,余生不分离。”
  笛龙虽然哀痛双亲,记挂绿芙,一颗童心永不落,眼见怀中机灵鬼,有情有义,更比猴子还顽皮,十分欢喜:“咱们既然成了兄弟,自然要永远在一起,只是,何谓蜀球,又如何踢?”
  小鱼儿十分得意:“到家你便晓得!那是荷妈独创!”
  蛰龙闻言不可思议:“河马独创?”
  小鱼儿难得炫母:“是啊,荷妈可不是凡人,光是吟诗读书,光是弹琴旋舞,光是练剑习武,如何餍足?一番冥思,发明蜀球游戏。苦练数年,球技炉火纯青。”
  笛龙闻言惊诧不已:“说来说去,蜀球究竟如何踢?又有何乐趣?”
  小鱼儿心花怒放,如数家珍:“荷妈将咱们峨山球场,画成两个等面;每个球队,各占一边;边缘分设球门;双方队员,争攻球门。初时,我和鱼妈踢球成瘾;再到后来,一家三口,不能自拔;再到后来,蜀球风靡缘城,如火如荼,无数茶民、锦
  民、陶民争相上阵。如今,又多了英勇神武的笛龙哥哥,更加后继有人!”
  笛龙听到精彩之处,一颗童心再也收纳不住,摇曳荡漾,此起彼伏,脱口称赞:“河马当真聪慧无双!不知何方高人?”
  小鱼儿大笑:“高人算不上,猫人倒是无妨,此乃龙爸爱称,龙哥可千万别混叫,她会对你大瞪猫眼,赛过铜铃,吓死巴人。我与龙哥,实话实说,无需太吃惊吓,身后抱着你的那个,就是咱们荷妈。”
  笛龙惊吓不小:“我身后是大哥哥,怎会是什么河马?”
  小鱼儿满面笑意:“荷妈最爱骗人!以前骗我,如今又来骗你!她哪里配做大哥?就连做小弟,都没指望做!”
  青荷正担心绿芙,更伤痛泰格,一边骑马一边悄悄落泪,又怕被人看见耻笑,只好自我慰藉。
  她泪眼婆娑,梨花带雨。好在生性乐观,眼中含着泪,心里已开始开始盘算。一厢情愿,一番憧憬,展开遐想,痴心可鉴:“丢一娃得两娃,上天待我不薄,也算皆大欢喜。”
  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美梦连篇,忽听小鱼儿说蜀论球,更是继续做梦:“待到绿芙解毒,一家五口,峨山踢球,美哉壮哉!”
  正喜得肆无忌惮,便听鱼儿指责她招摇撞骗,公然挑衅大哥尊严。
  青荷不禁大怒:“天地不仁,男尊女卑。身为女子,惨不可言。这也罢了,居然不能称兄,不能道弟。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是一想,愤愤不平,脱口便道:“我何时骗人?笛龙可是主动叫我大哥!再说了,我比他大,又比你高,凭什么他能当大哥?你能当小弟?我却望尘莫及?”
  笛龙闻听她一连串质问,全无人伦天理,小鱼儿虽是机灵古怪,居然也被问得的哑口无言,一时间,笛龙不禁目瞪口呆:“这位大哥,欺负小弟,当真顺手拈来。”
  小鱼儿早已习惯荷妈天马行空、任意横行;眼见教子有道、管妻无方的父亲,远龙解不了近鱼;自己人小力微,理屈词穷,只好干吃哑巴亏。
  青荷忽觉每一次马儿奋力翻蹄,笛龙肩膀便一耸,似是熬忍吃痛。细思一回,恍然大悟,忙问:“是不是大哥哥怀中桃木梳硌你后背?”
  小笛龙闻言大惊:“桃木梳?”急忙向怀中摸去,硬硬的还在。
  小鱼儿大笑:“那是新婚夜龙爸做的,荷妈当成世间至宝,藏藏掖掖不给人看。我早趁她熟睡之时,偷着瞧过好几遍。那上面还大书四字。”
  小笛龙奇道:“哪四字?”
  小鱼儿得意至极:“我将那四字腾下来,悄悄问泰格舅舅,原来却是‘龙跃荷香’。”
  青荷一边将桃木梳移到腋下,一边怒道:“要你多嘴?不服管教!再行多话,让你下马!”
  小鱼儿闻言瞬间闭嘴。小笛龙摸向怀中,良久默然无语。
  泰格与阿龙奔在前方开路,两个男人,心事重重,一个是离愁别绪闹心,一个是殚精竭虑饶头。
  泰格一脸凝重:“阿龙,你我生死至交,患难与共,我若冒犯,你莫含怨。”
  阿龙左手护住绿芙心脉,神色比泰格还要忧悒:“你我兄弟,何来冒犯?我怎会误解你一片好心?”
  泰格看向他怀中绿芙:“阿龙火眼金睛,自是早已看出,笛龙、见贤与你,绿芙、思齐与香悦,相像至极。不要说音容笑貌,就连心思神韵,何其相若。我养育见贤、思齐,对此熟悉不过。两对兄妹用手习惯,一左一右,恰似你和青荷,定是嫡亲兄妹。”
  阿龙闻言,抱着绿芙的手,不住战栗。
  泰格深吸一口气:“我因感念天权八年养育之恩,曾亲自看视过他夫妻,只觉二人与笛龙兄妹毫无相似之处,绝不是骨肉至亲!”
  阿龙闻言,双泪齐下:“阿格……。”话至半路,哽咽不能语。
  泰格长叹一声:“我知你爱香悦至深,才敢直言不讳。当年香悦生下见贤、思齐,便昏迷不醒,我和嫦雯一直守在身侧。太医言明,见贤不是香悦头生子。”
  阿龙闻言大惊,怔怔地看着泰格,悲情尽显。
  泰格面色忧郁:“我左思右想,香悦被困天坑半年,终日水下辗转,又从百丈悬崖跌落,只要怀着孩子,定然不能保全。定是跌下悬瀑之时早产,遗失双子。她又怕你责怪,又怕你伤心,是尔隐瞒不言,导致八年骨肉分离,至今相见不能相认。”
  阿龙只觉不可置信:“她究竟算不算女人?身为母亲,因何如此狠心,对亲子拒不相认?”
  泰格心生恻隐,连连摇头:“阿龙,你还是不了解香悦。她绝对是个仙缘奇葩,理解力超凡脱俗,想象力登峰造极。时而聪明至极,时而愚不可及。时而痴得没人性,时而傻得没天理。如此境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令人怆然而泣下,只剩默然无语。她当大哥勉为其难,做母亲不尽人意。少不得你身兼两职,爹娘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