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竹下之密
白衣女人满面柔情,轻轻替卓幕擦去泪水:“傻孩子,母亲不属于这里。母亲今日破天荒去了一趟王府,只因放心不下雪歌雪舞。她们不在府中,母亲反而大觉欣慰。”
卓幕抬起头来,透过泪光,望着白衣女子,忍痛说道:“母亲倘若不愿见到父王,不愿见那嘉王妃,可以住到卓幕府上。曼陀虽有些傲气,却对卓幕一心一意,更会对母亲恪守孝道。”
白衣女人极尽疼爱,摸了摸儿子的发顶:“母亲素来不喜尘世喧嚣,只爱偏远清静,早已住惯岷山雪宝顶。”
卓幕闻言更是动容,眼望母亲,泪珠一串串滚落,半晌无言。
白衣女人又说:“阿幕有胆有识,母亲有子如斯,很是知足,再也无可挂怀。”
卓幕眼中含泪,分外留恋,似有千言万语,却哽咽着说不出。
便在此时,忽闻竹林狂风大作,青荷一惊,抬眼观瞧,但见一只灰白相间的灵兽,骇电般奔至白衣女人脚下。仔细观瞧,却是一只雪豹,浑身上下透着聪慧机警,一身皮毛遍布斑点和圆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白衣女人轻轻摸了摸雪豹,低声说道:“我有飞筝、岳箫相伴,又常回峨眉看你外祖,并不寂寞,阿幕不必挂念。”
卓幕眼中热泪簌簌不止:“母亲,当年走失雪扬,阿幕对不住筝姐,终生愧对姐夫。”
白衣女人心上难过,却强颜欢笑:“阿幕不必自责,此事本不怨你。再说,飞筝、岳箫通情达理,心胸开阔,更不会记恨于你。”
卓幕满面自责:“终是我这个舅父,未能尽职尽责。”
白衣女人连连摇头:“其实最失职之人,莫过母亲。想那卓星,方一出生,母亲便离他而去。现在想来,悔不当初。奈何我再想补过,他却不肯认我。眼见他一步步误入歧路,我却无可奈何,唯有将他托付于你,或许终有一日,他能浪子回头。”
卓幕不愿伤母亲的心,唯有含泪点头:“母亲放心,阿幕定会好生管教阿星,让他堂堂正正做人。”
白衣女人又深深看了一眼卓幕,终是一狠心,转身纵跃而起,那雪豹亦是紧随其后。转瞬之间,一人一兽,快如飞电,呼啸而去,不见踪迹。
卓幕远望逝去的背影,默然独立,伤心不已,半晌方去。
青荷隐在竹从之中,亦是等了良久,待确定无人,方敢起身。哪料不曾迈步,忽闻极轻的脚步声,又从数十丈外传来。
她闻声大惊,更是草木皆兵,急忙缩回原地,蹲伏下身,再不敢轻举妄动。透过斑斑驳驳的竹从,却见一黑一蓝两道身影渐行渐近。
走在左侧的是个黑衣人,虽是上了些年纪,依然丰神俊朗,相貌堂堂。他一声哀叹,颇显多愁善感,声音却是极力压低:“阿星,方才在府中,我明明见到你母亲。她人影一闪,飘忽不见。可是,我寻到此地,她却没了踪迹。”
另一个蓝衣男子五官俊美,可惜少了阳刚,太显阴冷,想是没能掌握好“峨眉阴阳神功”要领。他恭恭敬敬陪在嘉王身侧,声音亦是极低:“或许是因父王思念母亲过度,神情恍惚,看花了眼,也未可知。”
青荷心惊胆寒:“原来是嘉王父子!那个白衣女子却是嘉王之先妃!我可要多加小心!一个不慎,必死无疑!”
嘉王心事重重:“你母亲的形容身法,我怎会看错?她寻到王府,定因记挂雪歌。”
卓星却再不愿谈及生母,巧妙地转换了话题:“就是,阿歌实在让人记挂。阿星派人四处打探,只是寻她不见,甚是忧心。不知她究竟又去了哪里?会不会跟着母妃回了岷山?”
青荷闻言疑惑更生:“卓星这等渣男,也有真爱?不见雪歌,他便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
嘉王的声音满是宠溺:“我的这些儿孙,只有阿歌最像你娘,难得她又比你娘活泼开朗,小小年纪,极有韬略,又重亲情。”
卓星点头:“父王所言极是,阿歌虽是顽皮,却知深浅,更敬重父王。大敌当前,自然不会走远。”
青荷闻言大悟:“卓星利欲熏心,怎会有真爱?他之所求,不过是雪歌的绝顶聪明和绝世武功。”
卓星又说:“前两日阿星捉拿“赤碧二子”,追到此地,可惜人影一晃,又没了踪迹。”
嘉王闻言,面色不善,一脸阴霾,积压心头,久久不散:“两个恶贼倒是胆大包天,抢了兵符,旧账咱们还未清算,他还敢来缘城以身犯险?”
卓星陡然念及雪歌,心下一急:“父王,阿歌会不会被“赤碧二子”捉了去?”
嘉王摇头:“无论智慧,抑或武功,阿歌都在“赤碧二子”之上,怎会马失前蹄?”
言未毕,便听一个清脆之声,悦耳动听,扣人心弦:“小舅特也瞧不起阿歌,区区“赤碧二子”,能奈我何?”
青荷闻此天籁之声,不知是喜是忧,抬头一看,白影一闪,一个美人面拂轻纱,双眸雪亮,俏生生地站在面前,不是雪歌却是谁?
卓星登时大喜:“阿歌,我正四处找你!你今日又跑到何地?”
雪歌悄悄跟踪了一日“恩公”,不由脸上一红,向西一指:“天剑山景色不错,我一路游玩,忘了时间。可惜“赤碧二子”,不曾被我遇见,如若不然,定早早送他们上西天。”
嘉王一番沉吟,深深蹙眉:“不知他们出没缘城,究竟是何目的?”
卓星急忙回道:“阿星速速交代汶强,命他派人设伏,尽快捉拿归案。”
嘉王点头,低声吩咐:“正是,唯有“人符”俱获,才能令殷离死得其所,更能坐实龙帆通吴叛国之罪。”
卓星低低的声音又说:“父王放心,阿星保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嘉王一声冷笑:“我不关心“赤碧二子”死活,只要明日昏君一死,我便可利用“二子”,给龙妖定罪,连同作对的殷死鬼,全部挫骨扬灰。”
青荷闻言惊诧不已:“嘉王如此胆大妄为?欲弑君篡位?难怪“飞龙在天”今夜悄悄潜回,原来早有耳闻,积极防备?”
卓星连连点头,低低的声音回道:“正是,只要昏君一死,龙妖孤掌难鸣,再难逃父王手心。”
嘉王低声又说:“此事万分棘手,你我不可掉以轻心,更要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卓星满面恭顺,敬若神明:“父王所言极是。自从昏君回宫,如同突然睡醒,而且不醒则已,一醒惊人,不容小觑。”
嘉王满面忧色,殚精竭虑:“听宫中眼线来报,昏君脱胎换骨,废寝忘食,彻查殷老鬼之死。事到如今,形势对咱们越发不利。”
卓星目露凶光,面容狰狞:“正是,昏君一天到晚,一张脸皮笑肉不笑,笑的阿星头皮发麻;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盯得阿星浑身不爽。”
嘉王微微颔首,志在必得:“好在昏君道行尚浅,难免肉眼凡胎。他看咱们不顺眼,看龙帆更不顺眼。想想看,谁似龙帆重兵在握,谁似龙帆功高震主?切记,无论是咱们,无论是昏君,最可怕的敌人,都是龙帆。”
卓星目光凌厉:“龙妖尚在前敌,对咱们鞭长莫及。”
嘉王一声冷笑:“所以咱们要趁此时机,先下手为强,绝地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