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顾良往事 四
顾良不过一名六岁孩童，却下机缘巧合之下无意间使出，其气如长虹，其势如破竹，锁定一方天地，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院中一霸听到怒吼声蓦然抬头，瞪大的瞳孔里倒映出那根迎面而至的木棍；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呆愣地看着来势凶凶的木棍由远及近，直至占满整个眼瞳。
木棍来得实在是太快太猛，或是舍不得丢开手中拿着的宝贝衣服和文具，又或是被那呼啸而至的木棍吓得失了心神，院中一霸居然忘记了躲避。
“老大，小心！”
一左一右两名爪牙大声惊呼，也没能将院中一霸从呆滞的状态下唤醒。
不算粗的木棍裹挟着顾良无比的愤怒之意，“嘭”的一声闷响，狠狠地劈在院中一霸的额头。
一阵若有若无的精神波动自空气中传来，终于引起了古幽涛的注意。
他惊愕回首，刚刚好看到顾良执棍凌空劈下的瞬间——那双被血糊住的眼睛里居然透出野兽般嗜血的光芒。
古幽涛左手微颤：这个小孩是……
“啊啊啊……让你们抢，让你们抢！”所有的压抑、所有的苦楚都在瞬间爆发，飙狂的顾良轮起木棍就是一通猛砸。
粘稠猩红的血迷住了顾良的双眼，鼻尖萦绕着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这是仇人的血，闻着让人畅快无比；舌尖上的味道越来越甜，这是自己的血，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尝着居然味道不错。
最最关键的是：这棍子用得是越来越顺手，这“噗噗噗”落在人身上的声音也是越来越顺耳动听，这酣畅淋漓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顾良呲着沾满鲜血牙，稚幼的脸庞笑得颠狂无比，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没有慢下来，大有越砸越猛之势。
被欺凌得太久、压抑得太久，顾良已不知道什么是畏惧，大有破釜沉舟之意：既然父母和亲人都不要自己了，自己不如就这样随他们而去吧！
稚嫩却充满仇恨的怒吼，迅速淹没在一片嘈杂声中，却也足够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都给我住手！”
“不要打了！”
“快快快快，快拉开他们！”
“会打死人的！”
“啊……啊啊……啊啊啊……”木棍被夺，人被拦腰抱开，已疯魔的顾良仍怒吼着、挣扎着抬手猛打。
古幽涛看着满脸血污、瘦瘦小小的顾良思索了一会，又抬眼看向那名被人扶起血流满面的强壮男孩迟疑了一会儿，心中拿不定主意：是他，或是他？
正当古幽涛犹豫不决时，识海深处传来一阵波动，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力竭晕倒的顾良身上：既然黑胖大人已经选定，那么就是他了。
在郑行风的安排之下，那日受伤的几名孩童都被送进了当地最好的医院。
顾良则是因为即将被收养的关系，被特地安排到了单人病房。
顾良的头上缠着绷带，用仍然酸痛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雪白的床单，不由得有些恍惚：早知道打架受伤可以吃好、喝好、睡好，我之前就不应该忍让。虽然打针有点疼，吃的药也有些苦，但是能吃上鸡腿和排骨，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顾良再次见到古幽涛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
那日午后的阳光有些炙热，吃饱喝足的顾良觉得有些乏了，就遵照这些天的惯例倒头就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一双略显粗糙的手轻轻抚过他受伤的额头，最后停留在了他的脸颊，说道：“就是他吧。”
顾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逆光中古幽涛的脸是那么仁慈、和蔼。
从此，顾良有了家人，成为了“东升”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但是他这一辈子，也从此失去了追求心爱女子，结婚生子，追求幸福和人身自由的权利。
有时候，顾良会迷茫地想：这到底是幸或是不幸？
“额……”手臂处传来刻骨铭心的痛楚，将深陷回忆的顾良拉了回来。
他吃力地睁开眼，努力调整眼睛焦距却仍然无济于事——不管怎么看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偶尔出现的事物轮廓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显得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我……”顾良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他自己都听不见的话：“我这是在哪儿？”
没有人回答他。
顾良吃力地转动脑袋，看到不远处跪坐的古幽涛，那微微前倾的姿势，那逆光中初识的面容与久去的记忆重叠在一起，让他一时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在现实或是记忆之中。
“义父……”顾良喃喃地唤了一声。
“义父！”顾良又加大了音量。
随着视界越来越清晰，顾良终于清楚地看到浓重的老年斑不知何时从手背顺着脖子爬上了古幽涛的脸颊。
死灰的气息萦绕在古幽涛坚毅消瘦的脸上，顾良心中一惊，挣扎着爬起来，惨声叫道：“义父！义父！”
“这两人就是供奉你的人？”夏珝琋面无表情地问黑胖。
黑胖看着脸上一片死灰，体内仅余半丝生机的古幽涛，有些悲伤地点了点头，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唉……”夏珝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舍不得他们？”
悲伤地情绪感染到了黑胖，它紧紧抱住寒冰球低垂着圆滚滚的脑袋，小声地应了声“嗯”。
夏珝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问出第三个问题：“你确定在此后，他俩能成为你的助力？”
“嗯！”黑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两滴微小得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的泪珠，从它细沙般的眼里滑落，还没来得及漂散在空气中就消失不见了。
“好吧，”夏珝琋重重地叹了第三口气，说道：“我可以救他们，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好好！”听到古幽涛还有救，黑胖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立刻恢复了神采，头如捣蒜飞快地回答：“只要能救活古老头，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从今以后我黑胖这条命以后就是上神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