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镇鬼 第80章 不是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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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戮的力量似乎并未完全激发，所以秦芩只是向后退出了一段距离，而不是像上次那样直接昏迷，饶是如此，秦芩也并不好受，拳头上已经大部分被灼伤。
而秦芩后退的方向，无数浩然神宗弟子也直接被撞飞出去，她稳住身形之后，抖了抖手臂，双眼死死的盯着那柄屠戮。
屠戮似乎受到了挑衅，其上光芒更盛，旋转了一个弧度之后，再次向着秦芩撞去。
墨言正准备出手，却有一个红衣老者当先出现在屠戮旁边，伸手就直接向着屠戮抓去，只是他手才碰到屠戮，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一条手臂瞬间燃烧殆尽，连一丝烟雾和灰烬都没有。
而屠戮只是短暂的停留之后，便继续冲向秦芩。
以此同时，天际之上那道符文猛然砸下，强大的力道直接让众人双脚陷入泥土之中，就连屠戮前行的速度也直接受阻。
屠戮的速度受阻，停顿了一下之后，直接舍弃秦芩，向着天际冲去。
一声清脆声响，偌大的符文瞬间碎裂开来，点点金光随风飘落，那股强大的压迫力量也瞬间荡然无存。
老宗主双眼眯起，盯着那把冲上天际的符箓，半响后大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说完这句话，他浑身气势陡然一变，竟是开始不断攀升，狂暴的元气以他身体为中心，不断向着四周蔓延出去。
所有人全都盯着这位老宗主，就连天际的屠戮也都停顿下来，没有再发动攻击。
这位老宗主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已经远远超出了秦芩，甚至直接掩盖了秦芩的气息。
这种景象，墨言见过，上次苏明瑞突破的时候，便是如此，只是苏明瑞突破时引起的异响没有眼前这位老宗主的夸张，所以他当然能看得出来，这位老宗主是准备突破。
五阶进六阶，一旦成功，整个北漠又多了一位上五阶强者，浩然神宗在北漠的地位也会直接拔高一筹，自己与秦芩的处境也会更加危险。
天际之上，屠戮光芒更盛，无数黑色剑气不断撕裂着周围的空气，然后汇聚在一起，如潮水般源源不断的向着这位老宗主冲击而去。
老宗主一抬手，便有一道符文凭空出现，将这些剑气完全挡在符文之外。
墨言身体一下凌空而起，双手抓着屠戮，猛然砸下。
屠戮整个砸在符文之上，符文瞬间崩碎，而老宗主的身体也直接被这一剑砸倒地面，还没做出反应，秦芩直接一拳轰在他的后脑，直接将他整个打得栽倒子在地。
不知谁喊了一句“保护老宗主”，无数长老同时出手，分别向着秦芩和墨言发起攻击，只是此刻不论是秦芩还是墨言，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些靠近秦芩的人，轻的被打得晕头撞向，重的直接被打得血肉模糊，当场气绝，更凄惨的是那些攻击墨言的人，只要被他手中那把屠戮轻轻碰到，就会瞬间化为飞灰。
但总算是给那位老宗主赢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伸手临空勾画，缓慢而慎重，一道巨大的符文缓缓浮现，而这片天地也开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所有的空气竟似乎都在下沉。
这位老宗主画完这道符之后，一抬手，一道符文之力一闪而逝，而其中一名红衣长老气势陡然增长，速度也瞬间提升了数倍不止，手中的长刀直接向着秦芩劈出。
秦芩本能的想要躲避，但身体却像是受到了某种压制，竟是无法移动脚步，也就只能任由这一刀劈在她的头顶之上。
一声巨响，秦芩头顶直接出现了两道金光，而那柄长刀也直接砍在金光之上，瞬间碎裂开来，那名红衣老者也直接被强大的力道反弹出去。
老宗主再次抬手，红衣老者后退的身形瞬间稳住，同时身体的气势再度暴涨。
红衣老者感受着自身身体的变化，直接舍弃手中的刀柄，一拳砸向秦芩额头。
另一边，一名手持长剑的红衣老者也跟着气势暴涨，他双手举剑过头顶，一剑直接对着墨言斩下。
看着那撕裂空气的剑光，墨言后脚向后踏出一步，心念一动，手中屠戮直接向上举起，无数漆黑色的剑气瞬间蔓延而上。
墨言整个身体直接陷入地面，泥土瞬间淹没到膝盖的位置，而天际的红衣老者这是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一下向着地面落去，整个胸膛直接被一剑洞穿，当场死亡。
老宗主右手一扯，顿时有一名浩然神宗弟子被扯了出来，然后气势也跟着暴涨，然后他整个人便如同箭矢般想着秦芩冲去。
一声闷响，秦芩的身体直接被撞飞出去，而那名浩然神宗弟子也当场七绝而亡。
这便是六阶符阵师与五阶符师的差距，符师再强，也只能利用符文攻击，也只能建立在天地的规矩之下，而符阵师则可以自成一片天地，并完全掌控这片天地。
简单来说，符师再强，也只能将这天地的规矩写进符箓之中，并利用这种天地间的规矩进行攻击防守，而符阵师则可以符写规矩，自成一片天地，而这片天地中的一切规矩，都由符阵师掌控。
墨言看着秦芩那边的斩绝，眉头紧紧皱起。
再这样下去，他和秦芩怕是都得累死在这里。
他双眼很快盯着那位老宗主。
他曾经听曾长生说过，阵法虽强，但只要将施阵者斩杀，所有阵法便可迎刃而解，墨言虽然没有任何把握，但现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苏明瑞品入阶的时候，那种近乎无敌的状态墨言见识过，更何况眼前的老宗主是符师进阶符阵师，如果真到那一步，墨言也只能释放出剑骨中的那些剑气，赌上一把。
墨言闭上双眼，释放灵识，直接撞击在灵脉中的那团漆黑色火焰之上，黑暗之中，顿时大雪飞舞，无数星源如同潮水般涌出，很快蔓延四肢百骸。
墨言睁开双眼，眼中有火焰跳动，他双手举着屠戮，一声暴喝，一剑递出。
这片已经被老宗主规定的天地，此刻却突然失去色彩，唯有墨色不断蔓延，等墨色蔓延到一个特定的程度之后，又瞬间消失，凝聚在屠戮之上。
漆黑色的剑气瞬间席卷而出，如黑色长河一般向着那位老宗主席卷而去。
看着铺天盖地的黑色剑气，老宗主冷喝一声，两只手向前推出，两道金色符文直接撞击在那些剑气之上，然后将如同黑色长城一般的剑气直接分开。
墨言手持屠戮，直接越过那些黑色剑气，一剑向着这位老宗主的眉心刺出。
在墨言这一剑刺出的同时，由无数剑气形成的黑色长城瞬间聚拢在这一剑之上。
老宗主手掌一翻，一道金色符文出现，金色光芒瞬间将他整个身体包裹起来，让他更显威严。
“嘭！”
一声闷响，屠戮直接撞在金光之上，无数黑色剑气再次出现，如同大江之水一般疯狂的冲击着那些金色光芒，很快便将老宗主的身躯完全淹没。
“破！”
一声怒吼，金光炸裂，无数黑色剑气瞬间被冲击开来，有些直接逆转方向，疯狂的冲击着墨言的身体，剑气和金光夹杂在一起，很快就让墨言身上的衣衫一道道裂开，皮肤也很快裂开了一道道伤口，鲜血还来不及流出，就被那些剑气和金光瞬间带走。
墨言忍受着钻心的剧痛，手腕一翻，身体迎着那些剑气和金光，再次上前，左手捏着坚决，轻轻抵在老宗主眉心之上。
“出！”
一声轻喝，一道道森白剑气直接顺着他的两只手指不停涌出，因为剑气太过磅礴，以至于他的两个手指很快直接裂开，露出了森森白骨。
墨言紧咬牙关，忍受着前所未有的痛苦，任由那些剑气疯狂挤出。
剑骨中的剑气就如同大坝中的水，平时候风平浪静，此刻突然打开了一个缺口，便彻底失控，一个劲的向着外面冲击，而任何挡在他面前的东西，都会瞬间被覆灭。
天姥山上，众人只看到剑气越来越多，远远看去，就像是无数透明的飞剑不断从墨言的身体中涌出，然后穿过老宗主的身体，在两人周围疯狂交织盘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剑气漩涡。
更可怕的是这个漩涡远没有终止的意思，还在一个劲的扩大，似要将整个天姥山都给吞噬一般，而老宗主所画出的那片天地，似乎已经支撑不住如此庞大的剑气，竟是开始膨胀，然后一点点裂开，最后彻底崩碎。
而天宇之下，如今只能看到无数剑气所形成的巨大漩涡，根本看不到其中的墨言和老宗主。
“保护老宗主！”
不知谁大喝一声，顿时有人冲向那些剑气漩涡，只是很快就被剑气淹没，生死不知。
看着有去无回的同门，一些浩然神宗的弟子也陷入了犹豫，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随着剑气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无数浩然神宗弟子只能被迫后退，而剑气很快就蔓延到秦芩这边，秦芩看到那些剑气，眉头竟是微微皱起，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秦芩先是试探性的对着那些剑气打出一拳，然后身体一下离开地面，向后飘落一段距离之后，又打出一拳，如此反复。
几次之后，那些剑气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一下向着秦芩席卷而去，瞬间将她整个淹没。
墨言此刻正疯狂的压制那些剑气，不断收拢星源之力，想要堵上那个缺口，只是那些星源还未凝聚成型，就直接被剑气带走，不仅没有取到封锁的作用，反而更加助长了剑气的数量。
墨言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随着剑气流走的，似乎是他全部的感知与生命，双眼之中，那些耀眼刺目的雪白色剑气，此刻却正慢慢变黑。
漆黑，无穷无尽的漆黑。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这难道便是死亡的感受吗？”
墨言的心里，闪过最后一丝念头。
而就在这时，漆黑中突然出现了一点光芒，碧绿色的光芒，接着越来越多，无数碧绿色的光点整整齐齐的排列着，竟是将这片黑暗完全照亮。
那些小点竟然是一个个碧绿色的小字，而且那些小字，墨言都很熟悉。
镇鬼！
竟然都是《镇鬼》上的内容，但又不完全是，除了镇鬼，还有龙骨上出现过的那些，还有浩然神宗那所谓的神迹，只是这些小字此刻顺序颠倒，相互穿插，所阐述的意义也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墨言看着那些小字，脑海中渐渐恢复一丝清明，而那些不断涌出的剑气就像是受到了某种驱使，竟是顺着他的两根手指，慢慢的退回那些剑骨之中。
整个浩然神宗，此刻一片狼藉。
无数浩然神宗弟子站在远处，满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场中。
那些剑气已经完全消失，只站着两个人，两个同样狼狈不堪的人。
墨言的两根手指依然点在老宗主的眉心，他的发丝完全散开，他身上的衣服几乎已经没有，本就瘦弱的身躯上布满纵横交错的伤口，触目惊心。
在他对面，老宗主全身的金光已经不在，那一身金色长袍此刻也破坏不堪。
墨言收回左手，一股气浪陡然炸开，吹起他的一头长发，使他看起来如同一尊不会倒下的魔神，而老宗主的眉心处，出现了一个很细的小孔，在墨言收回手指的时候，他身体似乎也失去了支撑，就这么栽倒在地。
他这么一摔，摔在地上，更是摔在所有浩然神宗弟子的心上。
不远处，秦芩身上亦是布满剑伤，就这么躺在地上，毫无动静。
墨言手中的那把屠戮也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被墨言抓在手中。
天地寂静，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甚至连梁露，都不敢去探查自家老师的生死。
原本已经逃走又返回的曾长生等人最先走入场中，安静和苏明瑞去查探秦芩的伤势，曾长生则是走到墨言身边，并从弟子令中取出一件备用的衣服，盖在墨言身上。
从始至终，谁都没有开口。
墨言心情尤为沉重，先是看向秦芩那边，从安静的眼中确定秦芩没什么大碍之后，就闭上了双眼。
他觉得很累，前所未有的疲惫。
这种疲惫不仅来自身体，更来自内心。
他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在浩然神宗遇上了所谓的神迹，原本以为就是龙骨上所说的《惊神》，谁曾想还是《镇鬼》，或者说只是《镇鬼》的下篇。
如今三种文字彻底融合，相互穿插，也不过只是一本完整的《镇鬼》。
他不知道完整的《镇鬼》有什么不同，也不知道完整的《镇鬼》能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好处，但根据龙骨上的记载，如果没有《惊神》，他的经脉还是无法得到解决。
或许完整的《镇鬼》能让他变得更强，甚至可以像刚才那样在紧要关头压制住那些剑气，但无法解决经脉的问题，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追寻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原本以为已经看到了希望，却不过又是一次失望。
曾长生确定墨言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蹲下神试探那位老宗主的鼻息，然后皱眉道：“死了。”
苏明瑞将秦芩背起，跟安静一起走到这边，然后问道：“现在怎么办？”
墨言直接道：“我们此刻下山，这些人肯定不敢阻拦。”
曾长生点头道：“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墨言点头，在安静的搀扶下，向着山门的方向走去，苏明瑞背着秦芩紧跟其后，曾长生最后。
所有浩然神宗弟子看到墨言，便不由主的向一旁退开，只是走了没多远，一个声音突然道：“站住！”
所有人便真的停下了脚步。
墨言犹豫了一下，转身问道：“梁仙子还有和指教？”
梁露似乎也有些畏惧，但依然移步向着五人这边靠近，那些红衣长老似乎想要开口拦住她，但不知为何也都没有张嘴。
梁露越走越近，曾长生已经抬手准备画符，也就是这个时候，梁露停下了脚步。
她盯着墨言，一字一句的道：“如果你今天不杀了我，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墨言点头道：“你现在既然杀不了我，日后更加不可能。”
说完直接转身，继续向着山下走去。
梁露看着越走越远的五人，看着地上已经不可能复活的老师，看着那些死去的同门，竟是不由自主的滑落两行清泪。
她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哭得歇斯底里，无所顾忌，伤心至极。
她毕竟只是二十来岁的女子，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又怎可能真的无情。
看到比她杰出的同辈，她也会羡慕，也会嫉妒，看到同胞兄弟躺在床上，一声沦为废人，他也会心疼，看到母亲苍老的面容，她也会躲在角落里偷偷的流泪……
她也有欲望，也会悲伤，也会偷偷的躲在老师看不到的地方看着镜子，露出微笑，只是她已经习惯了伪装，伪装成那个毫不在乎，冷若冰霜得到梁仙子。
但此刻，她的天塌了，所有的伪装也都被人毫不留情的揭开，所以他哭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像个无助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