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镇鬼 第42章 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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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李碧云，学生们都放心不少，就算是墨言，也安心许多。
孤独的人看似独立，实则却比谁都需要依靠。
谈话的时候，苏明瑞把尚阳城如今的情况以及他们所面临的情形说了出来。
李碧云听完之后，将眉头皱起，同时看向一旁的陈庭芳。
陈庭芳点头道：“之前有过接触，确实很强。”
李碧云一拍桌面，“这是欺负我书院没人了？”
说完他看着墨言，笑着问道：“你们知道书院的宗旨是什么吗？”
不等众人回答，他便自己回道：“护短！这是书院千年不变的传承。”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提着剑出了门。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李碧云的身影已经消失。
接着，外面就传来李碧云洪亮的声音：“杨将军，李碧云不自量力，前来请教一二。”
墨言等人走出房门，就看到李碧云负手站在用来悬挂大纛的杆子顶端，他衣摆在风中摇摆不定，再加上大纛猎猎作响，将他衬得不可动摇。
一袭白袍的杨裕兴自城楼中走出，眯眼看着旗杆上的李碧云，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书院李先生。不是我说，年纪大了就别爬那么高，臭显摆什么呢。”
李碧云将长剑拿到身前，开口道：“无涯书院一直都是讲道理的地方，但这件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似乎已经没有道理可讲，那就只能看谁的拳头硬了。”
杨裕兴笑着点头道：“本就该是这样，我最烦的就是你们读书人口中的那些道理，但我奉劝李先生最好还是不要出剑。”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因为我一旦出手，不论输赢，只讲生死，凭李先生手中的剑，还不足以杀死我，所以李先生一旦出剑，只有死路一条。”
李碧云已经握着剑柄。
杨裕兴摇了摇头，身体骤然消失在城楼上，整个直接带起一道银白色的流光，撞向旗杆顶端的李碧云。
李碧云手中的长剑已经完全出鞘，所用的正是《斩龙剑诀》中的第一式“银刃屠龙”。
只见他身前突然剑光暴涨，一道刺眼至极的光芒直冲云霄，以此同时，李碧云的身躯也离开了旗杆顶端，凭空拔高一些，然后双手握剑，由上而下一剑斩落。
那道冲天的剑刃开始倾斜，然后在天宇上旋转了一个弧度，猛然砸下。
天际之上，云海翻涌，那道光芒似乎划破了天空，划破了空气，还要将这大地切开。
离开城楼的杨裕兴直接被这一剑当头砸下，在那剑光之下，他的身躯几乎已经完全被淹没。
下一刻，剑光炸开，而杨裕兴的身体则是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向着地面砸落，坚硬的地面在与他的身躯接触之后，瞬间形成了一个巨坑。
而杨裕兴的身体刚刚接触到地面，就很快弹起，直接向着后方斜飞出去，沿途那些建筑瞬间坍塌，杨裕兴的身体一直撞到城墙上，才停了下来。
城墙上，出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凹陷，一道道裂痕以杨裕兴的身体为中心，疯狂的向着四面蔓延，人们甚至都能听到城墙裂开的声音。
李碧云已经从新站在旗杆顶端，手持长剑，衣摆摇曳，说不尽的风流。
杨裕兴动了动身体，直接从城墙上滑到地面，然后转了转脖子，“好久都没活动筋骨了，感觉真他娘的爽！”
他看着旗杆顶端的李碧云，啧啧道：“我原本以为无涯书院也就徐远之和剑九值得我重视，不曾想李先生的剑，也不差。”
李碧云冷声道：“怎么，才第一剑而已，就要认输了？”
杨裕兴笑着道：“只可惜气势不错，杀伤力却不足，吓唬吓唬小孩子倒还行，要想吓住我，李先生恐怕还得再练个十年八年。”
他面色一沉，“都说剑师以杀力著称于世，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说完他浑身气势开始暴涨，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在他身体周围，使得他身上的铠甲都变了一种颜色，在烈日下耀眼至极。
李碧云眉头微微皱起。
他实在无法相信，这家伙之前竟然没有动用元气。
虽说战魂师一直都以身体坚韧著称，但不动用元气抵挡自己的一剑还能毫发无伤，那这个家伙，就真的很可怕。
李碧云手腕一转，又出一剑。
这场战斗，他必须抢占先机，决不能让对方有机会接近自己。
李碧云的第二剑，并没有之前那一剑的恢弘气势，但杀意比之前那一剑要高出十倍不止，速度则是不如之前那一剑的一半。
天宇下，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一般，只有那一剑在缓慢的移动。
而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盯着这一剑，以及这一剑之下的杨裕兴。
下一刻，所有人连同李碧云在内，心里同时咯噔一声。
因为杨裕兴的身影突然凭空消失。
旗杆顶端，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然后整棵旗杆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扭曲起来，当扭曲由上而下蔓延到地面的时候，瞬间炸开，尘土瞬间弥漫而开，木屑纷飞。
而李碧云的身体先是一阵摇晃，直接摔向地面，翻滚着弹出了很远一段距离。
杨裕兴的身体出现在李碧玉之前的位置，冷笑一声，带起一道直线，砸向还在不停翻滚的李碧云的身后。
等他的身影与地面接触的时候，李碧云刚好滚到他的位置，李碧云甚至都没做出什么举动，直接被杨裕兴抬起一拳，将他整个身体砸入地面之中。
两个完全不同的职业，两种完全不同的战斗方式，所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也完全不同。
剑九站在一座土丘之上，正清点被收拢过来的学生，突然眉头一皱，然后转身看着天空。
只见一道耀眼的银色光辉冲天而起，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了一些，一边道：“是李师兄的斩龙剑诀。”
月芳菲不解道：“好像是尚阳城的方向。”
剑九点头道：“这里先交给月师妹，我过去看看。”
说完这句话，他身体直接冲天而起。
月芳菲取出一个竹筒般的东西，以元气注入之后，便有东西自竹筒中冲出，直上九霄，然后绽放开来，形成一道耀眼的图案，久久不散。
尚阳城内，李碧云在被杨裕兴近身之后，根本毫无招架之力，虽偶尔能够抽时间反击，但大多时候都是被动挨打。
墨言等人也才真正的认识到杨裕兴的可怕，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战魂师这个职业的特别之处。
五百年前，这原本是一个不被大陆强者看好的职业，直到最强战魂师杨炎的出现，才将战魂师这一职业推向巅峰，成为了五大职业中杀力仅次于剑师的强大存在。
而此刻，这一职业的优势在杨裕兴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秦芩瞪着双眼道：“李长老不会死吧？”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
过了一会，陈庭芳上前一步，脚下流光一闪，两道符箓直接将他送上天际，他抬起右手，正准备加入战局，却突然挺住。
只见一道人影从天而降，直接砸落在战场中央，硬生生将李碧云和杨裕兴分开。
是一个背负长剑的青衫男子。
看到此人，陈庭芳彻底松了一口气，脚下的符箓消失，身体也落回地面。
方志平惊呼道：“是剑长老，是剑长老……”
所有人沉重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这就是剑九，只要看到他，就会觉得心安，不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强大。
李碧云此刻已经狼狈不堪，浑身都是泥土和鲜血，他刚准备说话，剑九便道：“快去疗伤吧。”
被人强行打断攻击，杨裕兴并没有如何生气，双眼盯着眼前这个青衫剑客，开口问道：“阁下想必就是书院的剑先生吧？”
剑九点头道：“先生不敢，我就是书院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
杨裕兴点了点头，“早听说书院剑九是整个北漠唯一能扛起剑道传承的人物，今日一见，怎么有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剑九冷声道：“叫杨将军失望了，还真是对不住。”
城楼上，无数甲士已经拿起劲弩，对着剑九。
杨裕兴问道：“剑先生准备怎么说？”
剑九语气依然冰冷，“你出拳，我出剑。”
杨裕兴点头道：“爽快！”
剑九又补充道：“生死自负。”
杨裕兴一愣。
剑九则是继续道：“我比你强，原本不该欺负你，但你之前并没有因为你比我师兄强，就放过他，当然，这毕竟是修行界的道理。”
杨裕兴笑着道：“剑先生应该知道，我不是修行界的人。”
剑九点头道：“但你却选择了修行界的方式。”
杨裕兴再次点头，“书院果然很讲道理。”
剑九道：“这是书院的根本。”
杨裕兴道：“剑先生就这么自信，能够杀得了我？”
剑九看了那些甲士一眼，“所谓阶级，又有上五阶和下五阶之分，你是五阶，我是六阶，虽然只差一个阶级，但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这一个阶级的差距，在剑师中又有驭剑和御剑的区别，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只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感受了。”
说话间，他放在背后的剑已经拿到身前，剑长三尺。
剑九淡然道：“我只出一剑，一剑之后，是生是死，全看你的造化。”
说完，他松手，长剑便在他身前悬空。
剑九抬手，长剑便缓慢倒下，剑尖指向对面的杨裕兴。
剑九左手抬起，双手同时捏着剑诀。
长剑开始发出轻微的颤抖，一道剑气以长剑为中心，向着四面蔓延出去。
这道剑气所到之处，一切瞬间化为齑粉！
苏明瑞看着剑九那边，开口道：“这就是剑师叔的化气式？”
走回来坐在门前的李碧云点了点头，“在修行界，品入阶是一个分水岭，足以阻拦绝大多数的修行者，而五阶到六阶，又是一个分水岭，所以又有上五阶和下五阶的说法。”
似乎伤得不轻，他咳嗽了一声后接着道：“六阶以下的剑师，顶多只能算是驭剑，六阶之后，才能称之为御剑，这其中的区别，便是一个‘气’字。”
有人问道：“什么意思？”
陈庭芳接口道：“六阶以下，化形为气，是为修练，六阶之上，化气为形，是为修行。”
所有学生听得云里雾里。
李碧云笑着道：“现在跟你们说这些，太早了，对你们的修炼并没有好处，等入了阶级之后，再了解不迟。”
秦芩突然道：“我都已经三阶了哎，可云老师也没给我说过。”
所有学生连同墨言在内，全都瞪大眼睛，满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秦芩。
秦芩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哎呀，前几天才进阶的啦，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嘛。”
所有人几乎不约而同的伸出一个大拇指。
整个书院的学生都知道秦芩是阶级强者，但没想到竟然已经达到了可怕的三阶，要知道书院的执事长老月芳菲，也只是二阶四品，虽说医师进阶很难，但这小丫头如今就达到了三阶，这修炼的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怪不得骄傲得不可一世的梁露在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那边，剑九已经出剑。
他人站在原地，但那柄剑却冲击向前，速度很快，且每前进一寸，附着在长剑周围的剑气便会增强一分。
杨裕兴不停向前出拳，速度极快，拳影重叠，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屏障，而他的身体，则是不断后退。
剑九捏着剑诀的双手猛然向前一落，同时喝道：“破！”
剑芒漫天，那些拳影所形成的屏障瞬间崩碎，长剑长驱直入，直接撞在杨裕兴的双拳之上，而杨裕兴的身体则是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向后倒飞出去。
剑九右手剑诀向上一抬，杨裕兴与长剑顿时拉开了一个巨大的弧度，就像是被拉满的弓弦，然后杨裕兴整个人直接撞向城墙之上。
一声轰鸣巨响，厚实的城墙直接被这一人一剑撞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长剑回到剑九身前，剑华清凛，而飞出城外的杨裕兴已经生死不知。
整个尚阳城，一片寂静。
所有的人，久久无法回神。
这才是真正的神仙打架。
城楼上的士兵们开始陷入迷茫之中，他们从未遇上过这样的情况，更不知如何应对。
剑九将长剑收回剑鞘，缓步走回这边，然后看了墨言等人一眼，确定了大概的人数之后，问道：“你们都没事吧？”
众人回过神来，同时点头。
这般过了很久，杨裕兴拖着重伤的身体，走回城中，一直来到书院众人的面前，才停下脚步。
他抬头看着剑九，问道：“为什么不杀我？”
剑九看着他，“你说的对，你不是修行中人，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死在战场上。”
杨裕兴一愣。
许久后又道：“你应该知道，杨家也是修行世家。”
剑九点头道：“所以就算我杀了你，还是无法化解书院跟杨家的恩怨。”
杨裕兴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秦芩抱怨道：“剑长老，你咋不把他杀了，这家伙之前可嚣张了。”
剑九收回眼神，缓缓道：“他可以与私人恩怨杀你们，但我却不能以私人恩怨杀他，因为他是唐国的将军，是尚阳城的守将。”
秦芩皱着眉头，似懂非懂，“这算什么道理？”
剑九继续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本就没有道理可讲。”
安静这时候问道：“剑长老可有月老师的消息？”
剑九点头道：“他们就在西北方向收拢走散的学生，我是看到李师兄的斩龙剑诀，先行一步，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跟我们汇合。”
安静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墨言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剑长老……”
剑九看着他，笑着道：“想说什么，是不是觉得是你连累了书院？”
墨言没有说话，但点了点头。
剑九看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墨言身上，“你记住，你现在是书院的学生，我们就是你的长辈，就有责任保护你们，替你们出头。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过往，既然进了无涯书院，那你们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无涯书院的学生。”
剑九的眼神移到方志平身上，接着道：“同样的，不论今后你们去到何处，成为怎样的人，我希望你们记住，你们曾经是无涯书院的学生，若有一天无涯书院真遇上了过不去的坎，希望你们也能够站出来，替无涯书院讲讲道理。”
众人同时点头，只有墨言，心情沉重。
就算剑九这么说，他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无涯书院的恩情，别人或许能够报答，因为随着时间越长，这些学生也会越强大，但墨言不一样。
他连自己能活到哪天都不知道，又如何去报答无涯书院的恩情？
月芳菲对他很好，安静对他也很好，还有很多很多无涯书院的长辈，同学，都对他很好，可这些人越是对他好，他越是害怕。
害怕让这些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