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镇鬼 第24章 大道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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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夕阳下，有一个村子，开始升起了一缕缕炊烟。
墨言等人走进村子，街道上并没有行人，家家户户都紧闭门户，只时不时的会传来孩子的哭声，许多坍塌的墙面也无人修缮，在这大漠的黄昏里，显得不尽荒凉。
李碧云四处看了看，开口道：“今晚我们就先在这里安顿，切记不能打扰到这里的百姓，否则院规处置。”
说完找了一间很久没有人住过的屋子，将几名学生安顿下来之后，带着剩下的学生继续寻找下一个地方，要给数百个人全部找到住处显然不大可能，剩下的只能搭建简单的帐篷，将就一个晚上。
北漠的天气就是这样，白天的时候热得怕人，一到晚上，冷得让人受不住。
因为是新生，书院这边优先照顾，所以墨言是被安排在一栋破旧的屋子中，同时还安排一名长老跟着，以防万一。
半梦半醒中，墨言听到屋子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开始以为是耗子，后面确定了是脚步声，而且刻意将脚步压得很轻，墨言睁开双眼，就看到有一个身影在小心翼翼的翻找着什么。
他可以确定，此人并不是书院的学生，更不会是书院的长老，看身形，顶多也就十一二岁。
墨言并没有出声打扰，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闭上双眼，继续睡觉。
没多久，这孩子便脚步轻盈的离开了屋子，墨言便也就缓缓睡去……
翌日，天还未亮，墨言就被谩骂声吵醒，然后发现许多学生都在翻找自己的行李。
墨言打了一个哈欠，开口道：“不用找了，被偷了。”
一个学生皱眉道：“墨师兄怎么知道？”
墨言指了指地面。
地面上落满了灰尘，所以布满了各种各样的脚印，但其中一个脚印却相对狭小，一看就不是书院这边的人留下的。
众人看到脚印，全都皱起眉头，一名学生冷声骂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们的东西都敢偷。”
被李碧云留下的那名南溪剑阁长老看着地上的脚印，笑着道：“看这脚印，应该是个孩子，能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偷走东西，倒也不简单。”
听到这话，墨言愣了愣，看向说话的老人，老人正好也看向墨言，笑了笑，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老人接着道：“好了，既然都醒了，就收拾一下，准备继续上路吧。至于被偷的东西，反正也都不是什么值钱物，就别纠结了。”
众人闷闷不乐的收拾东西，虽说被偷的确实都不是什么值钱物，但能够带在身边，肯定是有意义的，而且任何人被偷了东西，都不会高兴。
老人走到墨言身边，压低声音道：“连年战乱，为了生活，都不容易。”
墨言点了点头，他就知道，自己都能察觉到那孩子的动静，这名实力高深的老剑师没理由察觉不到，之所以没有阻止，想来是跟自己一样的想法。
老人继续道：“我们今天丢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但对那孩子一家来说，或许就能多活一段时间。好了，你也收拾一下，准备启程吧。”
众人收拾好东西，开始向李碧云规定的地方集结。
正当所有人聚集完毕，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老妪拉着一个孩子，脚步匆匆的跑来，然后不停的对着一行人点头哈腰的赔礼道歉，并拿出了许多古怪的物件，一边道：“都是孩子不懂事儿，偷了诸位大人的东西，还请大人们宽宏大量，莫要跟孩子一般见识。”
一名学生盯着被老妪强行拉过来的小男孩，冷声道：“原来是你偷的。”
那孩子顿时吓得躲到老妪的身后，小脸煞白，双腿发抖。
墨言皱了皱眉，但并没有说话。
李碧云叫住那名学生，对着老人行了一礼，笑着道：“老人家不用担心，我们是不会责怪你们的。”
他又看向那名躲在老人身后的孩子，笑着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探出一个脑袋，看了李碧云一眼之后，又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奶奶，在得到老人授意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站出来，开口道：“张涛。”
李碧云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今天虽然不会责怪你，但不是说你的做法就是对的，所以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孩子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李碧云看向那名跟墨言等人一起留下的长老，这名长老便笑着道：“是个好苗子。”
李碧云便蹲下身，笑着道：“想不想去一个不用偷，也能吃饱饭的地方？而且以后还能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小男孩一愣，嘀咕道：“有这样的好地方？”
李碧云便看着老妪道：“我们是无涯书院出来历练的，我看这孩子有一颗难得的剑心，若是修行，必然会有一个好的前程，不知老人家可否带我们去见他的父母？”
老妪听了前面的话，满脸的难以置信，只是听了后面的话之后，神色变得有些黯然，还没有说话，张涛便道：“我没有爹娘，我爹前几年去打仗，死了，我娘也被宋国的军队抓走了。”
所有人都将眉头皱起，老妪将张涛拉到怀里，抱着他的脑袋，点头道：“不仅这孩子，整个村子都是这样，年轻的男人，都去打仗了，没有一个回来，年轻的女人，逃的逃，被抢的被抢，如今就只有一些走不动的老人和孩子了。”
一名学生将刚刚送回来的物件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走上来递给张涛，笑着道：“你既然喜欢这东西，我就送给你了。”
张涛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却不敢接。
老人则是对着李碧云道：“先生真能收下这孩子？”
不等李碧云说话，张涛便道：“我哪也不去，我要留下来照顾奶奶。”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愣，李碧云笑着道：“既然如此，那等你什么时候想来了，再来便是。”
说完这句话，李碧云便领着所有人继续赶路，而所有被偷的东西，也全都留了下来，甚至有些根本不属于被偷的物件。
老人拉着孩子，站在黄沙中，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去，然后拍了拍张涛的脑袋，“真是个傻孩子哟。”
张涛笑着道：“我才不傻呢，我要是傻，那位先生会说要收我做徒弟嘛。”
老人开心大笑。
张涛看着众人离去的方向，问道：“奶奶，你说我真的可以成为那位先生说的那种人吗？”
老人点头道：“我孙子不傻，自然是可以的。”
张涛点了点头，嘿嘿道：“我觉得也是。”
不远处，一个青衣少女站在一面随时都可能坍塌的墙面上，看着这边。
一个男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墙面下，对着墙面上的青衣少女抱拳道：“小姐，昨晚那么好的机会，我们为何不动手？”
青衣少女没有立即回答，半响后开口道：“只有保证万无一失，我才会出手。”
男人点了点头。
青衣少女收回眼神，眯眼道：“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男人道：“小姐只管吩咐。”
青衣少女指了指那边站在黄沙里的老人和孩子，“将老人杀了，留下那个孩子。”
男人一愣，但还是点头道：“是。”
青衣少女继续道：“做得干净些，最好将此事指向书院，传令给天姥山那边，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书院卷入到战场中去，哪怕只是一个。”
男人再次应了一声。
青衣少女挥了挥手，男人便悄无声息的消失。
青衣少女站在危墙之上，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墙面，笑着道：“老师说君子不立危墙，可我不是君子，既不是君子，报仇便不用十年那么久了吧。”
下一刻，她脚下的墙壁瞬间坍塌，而她已经没了踪影……
有一队人马突然出现在村子周围，然后以一种常人根本无法抗拒的手段，将整个村子的人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叫张涛的孩子。
就在那孩子充满绝望，伤心欲绝的时候，有一个青衣女子出现，如同谪仙一般，将那孩子带走……
青衣少女名梁露，为天水城梁家二小姐。
所有人都很清楚，梁家二小姐在修行上的天赋极好，甚至不亚于他大哥梁邱，但极少有人知道，梁露真正可怕的，不是她在修行上的天赋，而是在谋略和算计上的天赋。
此次出来，即使她有很大的把握能让墨言回不到书院，即使她已经推演了很多遍，还是看不出墨言有一点逃出升天的可能，但她还是要安排这么一手。
那孩子既然能得到书院的认可，自然不是一般人，至少今后的成就不会太低，以其成为书院的学生，何不让他成为自己的棋子？
墨言若真有那个万一，能在此次截杀中逃出升天，那日后这孩子正好用来对付墨言。若墨言死了，那么同样可以用他来对付书院，至于结果如何，她当然不会在乎。
她不用刻意去跟那孩子说他的仇人是谁，也不用让那孩子知道自己是谁，因为她相信，日后那孩子若有所成就，自己能够查出今天的蛛丝马迹，然后去找书院复仇，如果只是个平常人，或是在修行路上半道夭折，对她而言，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件事罢了。
这就是修行，也是她的道，大道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