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应变
而且樗里骅不知道的是,原州总制府已经打探到了须弥七关中不仅武藏关已经被攻破,云母关、栖霞关、碧潭关三关也在戎人攻破武藏关后被一一攻破。
而且更为可怕的是,同武藏关一样,各关都已是全军覆没,没有人知道戎人破关后的动向。
这样,就造成了所有人未知的恐慌,这恐慌来自于秦国五百多年来从未经历过得困境和危险,来源于不知何时何处戎人将至。
总制府知道,事已至此已经不得不寻求西京的帮助了,或许举全国之力也未必能够将戎人赶出萧关去。
虽然第一时间就将战况送往西京,而且在之后每日都派去信使前往西京报告军情,但总制府也知道,纵然最快的马也需要十天左右才能将西京的训令带回来,可这十日里又当如何是好。
而西京对于总制府丢城失地之事又当如何怪罪,赵之泽等人也都是心乱如麻。
此时萧关有兵士约在三万上下,原州城也有四万兵士,但原州城的兵士只是近期陆续更戍而来的农民,并未训练妥当。
好在原州城坚墙厚,城内粮草充盈,这让总制府的大人们在恐惧中不至于绝望。
介鸳和赵之泽商议后,对原州各地城池关隘下达命令,务必要各自坚守城池,不得畏敌避战,不得弃城而逃,不得私自和谈,不得资敌粮秣,待西京援兵到来时,再一同举兵反击,将戎人赶出秦国。
赵之泽认为,这样的安排已是目前这种敌暗我明的混乱形式下所能部署的最佳方案了。
但在介鸳的坚持下,赵之泽不得不同意再向萧关城派去援兵五千人。
但此事也让赵之泽产生了极大的不满,认为介鸳只是考虑到了萧关存亡,却削弱了原州城防,让自己陷于危险之中,所以在商议过后更对介鸳出言不逊。
但总归国难当头,二人只能将心中的怒火暂时压了一压。最终赵之泽同意派出五千新兵支援萧关,由介鸳负责安排将领办理此事。
左右议事厅也难得的同时出现了高效之举,各城关隘所报之事都能尽快办理,示意安排的措施也能及时传达下去。
所以在武藏关被破的第八天,玉宵关就收到了总制府的嘉奖令和对马元等人职务的任命。
“特授予马元大夫为玉宵关守将,武职二五百主,总理玉宵关军事。
授予樗里骅大夫为玉宵关副守将,武职五百主,协助马元管理玉宵关军事。”
二人之下,高云策、梁青书等人也被授予百将之职。
嘉奖令上还特别说明,总制府已将玉宵关击退戎兵事情向西京上报,不出意外的话,各人加爵已是定局,职务说不定也还能再升一些。
而对于总制府而言,最近的日子几乎得到的全是战败的消息,好不容易玉宵关打了一场“胜仗”,怎么能不大书特书呢。
赵之泽便不计与樗里骅的“前嫌”,在马元的信件上又添油加醋一番,把一场实为死里求生的恶战写成斩敌近万的大胜,报往西京而去。
就在玉霄关收到嘉奖令信的同一天,萧关已经被围困长达近一月之久,这座雄关位于秦国与戎人的交界处,自古就是两国交战的核心地方。
虽然戎人提前侵关,但萧关从来没有松弛过武备,原因在于它的战略地位太过重要,秦国在这里始终保持着两万人以上的常备兵力部署,而在战时曾最多容纳过十万兵士与戎人决战。
萧关城墙周围九里八分,高四丈二尺,垛口一千二百四十六座,东西南北各有一座城门。
关城四周引来附近的清水流入宽二十五步的护城河。
这座坚城五百年从来没有陷落过,一部分原因在于城防坚固,但更为重要的原因在于其战略地位的卓绝,一旦开战,则秦国会尽出全国之力布防在萧关和周边关隘城池。
萧关城内,一身黑色冰甲的雍云祈正在站城头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戎人大营。
他是秦国公室诸公子中各方才能公认较为突出的一位,所以当今秦公便在去年力排众议,授命公子祈为萧关将军。
雍云祈是当今秦公的弟弟雍栾的长子,自幼却拜左更方元恒为师学习兵略,今年刚满二十岁便担任萧关将军,可谓是秦国的后起之秀,更是秦国年轻贵族中的佼佼者。
雍云祈之所以拜左更方元恒为师,也是雍、方两家为制衡赵家之举,但更为重要的是方元恒乃是秦国公认的战神式的人物。
581年方元恒挂帅驱逐戎人战功卓著,几年后又亲自率兵剿灭清川之乱,586年又领兵攻取黄水之滨的河西郡上党县,掐住齐国军队退路,此后一箭未发便让齐国五万精锐放弃攻取的秦国河西七县之地,赔偿秦国燮玉关以东齐国五县土地才得以全身而退。
此次雍云祈来萧关驻守,秦公还特意派了方元恒的左右手方铭心作为副将协助雍云祈守卫萧关。
正当他踌躇满志想要在此战中有所作为进而扬名立万之时,不料想戎人这次却并不按规矩出牌,提前一年叩关,让萧关守军措手不及之下被团团包围。
雍云祈到底是从小便学习用兵之道的,见萧关被围困后并不慌张,甚至组织过几次反击,也是各有胜负,到目前为止局势已是僵持下来。
此刻他站在城头,对身旁的方铭心说道:“方伯父,戎人已经围困萧关一个月了,为何西京还未发来援兵。”
方铭心已有五十多岁,虽然只是方元恒的副将,但从家族关系上来讲他还是方元恒的远房堂兄。虽然这层关系早已经出了五服之外,但毕竟和方元恒从小长大,即是亲戚又是近邻。
二人关系一直都很亲近,随着方元恒渐渐成长,他们二人一同戍边,一同多次领兵打了大大小小无数次阵仗,也是颇具军事才能的。
这次辅佐雍云祈便是方元恒亲自去请的他这才与雍家的少公子一同来到萧关。
听到雍云祈向自己询问,方铭心低头恭谨道:
“长公子,萧关距离西京近九百余里,路途遥远,而且秦国常备兵马均在原灵二州以及蜀北郡和河西郡布防,再要招兵尚需些时日,卑职估计可能还需半月左右援军或可到达。”
听完此话,雍云祈并未答话,只是久久看着远处的戎人大营,良久后才道:“方伯父,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方铭心轻咳一声,又是一笑,道:“卑职是怕长公子忧虑,或许朝中众位大人会以时局为重的。”
“好个时局为重。”
雍云祈此刻顿时面红耳赤,略显稚嫩的脸上布满了杀气,
“赵之海这老匹夫定会与左更伯父争夺出兵之权,近些年左更伯父领兵在外百战百胜,那赵家又怎会无动于衷,定是看准了这次戎人叩关的机会。
上次是家父坐镇中军,左更伯父挂副帅,两人一同携手破敌,而这次赵家已是筹谋已久,怕是领兵来援之事没那么简单。”
方铭心静静听完雍云祈讲完,只是抬头看了看左右,那身旁的护卫一见马上退后数步。
随后方铭心又低下了头。
雍云祈也看到了这幕,便轻声对方铭心说道:“方伯父,是我鲁莽了。”
方铭心笑了笑,这些年来虽然雍云祈拜了方元恒为师,但实际上自己从小便看着雍云祈长大,对这孩子的心性颇为了解。
雍云祈虽然聪慧,但却太过冲动,所以此次到萧关领兵,即使方元恒不亲自来请自己,自己也是会来陪着雍云祈的。
“长公子不必愧疚,赵家数百年积运,早已枝繁叶茂,朝中六部有三部都握在赵家,所以跋扈些也是正常,公子不必为此气恼。
不过有件事公子却是多虑了,纵然朝中几家相互争权已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但国战当头,众位大人还是知道轻重的。
不然此前诸多战事,左更大人又怎能安心领兵在外,任由赵家掌握全军粮草后勤。
还有一事公子当谨记,赵家是我秦国开国之始便以武立家的,其封地秦岚郡更是多出豪情俊杰之士,万不可因为这十多年赵家不领兵便起轻视之心。”
方铭心听到雍云祈对自己认错,心里也起了温意,但脸上却依旧毫无表情,仍然对雍云祈低头说道。
雍云祈认真的听完方铭心所讲,也是郑重答道:“云祈受教了。”
随后又对方铭心道:“方伯父可知原州有何动静?”
方铭心说道:“方才原州已经来信,说是已发来五千援兵,由南营校尉杨和统领,预计后日到达萧关。”
雍云祈点点头,却又沉吟道:“赵之泽什么时候这么懂大局了,我还以为他仍是西京那个欺负我们这些小孩子的纨绔子,看来这两年在原州总算没有白干。”
想起赵之泽,雍云祈对这个大他十多岁却总喜欢欺负小孩子的公子哥印象颇深。当初他掌军萧关一想到要和赵之泽打交道不免有些头痛。好在一年多来两人并没有见过几次面。
却听方铭心郑重说道:“长公子说的没错,赵之泽根本就不懂大局,据我所知派发援兵乃是原州总制参议介鸳据理力争的结果,赵之泽并不想发兵,他只想保全自己性命。”
雍云祈听完不免在心中暗骂赵之泽,也不禁对他心生鄙视,难道赵之泽不知道如果萧关破了,原州根本挡不住戎人的道理?
况且仅凭坐视萧关城破这一条罪过也会让他掉了脑袋。
但同时,雍云祈也对这位介鸳生出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