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死尸生子
这下，寒不还是彻底无法再认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好奇心压过了恐惧，他竟然鬼使神差般朝着尸体缓缓地踱了过去。
走近一看，这才发现并不是尸体本身在动，而是她高高鼓起的腹中，有东西在晃动。
这就更加显得匪夷所思了，按时间来算，辰月至少也应该死去有三个时辰了，腹中的孩子无论如何也该绝无生理可言。
可这剧烈且反常的胎动，让他不得不相信，尸身腹中所怀的孩子，并未身死，而且还活的无比顽强。
看明了这一点，寒不还心中怀揣的恐惧顿时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心中仅存着救人之念。
寒不还弯下腰身，郑重的对辰月鞠了一躬，抱拳道：“在下万不得已，须得损你遗体，救出你腹中的孩子，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言毕，寒不还拔出了背后的长剑，蹲下身来，撩起了辰月的衣衫，小心翼翼的用剑身划开了尸身脐下的肚皮。
寒不还并无任何剖腹的经历，但好在辰月已身死多时，周身的血液早已凝固，开口的深浅更加易于分辨。
是以，他只需把握好下剑的力道不会伤及婴儿便好，而以他浸剑法多年的经验，要做到这一点，并不算难。
剑锋划破了仔宫，浑浊的养水立时涌出，寒不还连忙压下了心头泛起的抗拒之感，将手伸了进去，略一摸索，便抱出了一个婴儿。
婴儿身上的养水使他抱起来有些滑不留手，好在他出来之后，倒是不再剧烈扭动了，寒不还凭借着妻子分娩时，依稀记着的稳婆手段，趁势从衣衫上抽出了一缕线头，系住脐带下方，而后一剑将其割断。
做完了这一切，寒不还方才舒了口气，额头上却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垂头看向怀中的孩子，触目所及是一片片凝固的胎脂，胎脂之下，是紫中带青的皮肤，孩子眉头紧蹙，双眼紧闭，嘴唇乌青，想是窒息所致。
孩子是个男婴，外貌倒是与寻常婴儿别无二致，只是这肤色却是大相径庭。
寒沐晚出世之时，他就在旁边守候，倒是亲眼见过初生婴儿的样貌，其时，寒沐晚通体泛红，啼哭不已，而现在，怀中的孩子却是安安静静，不哭不闹，肤色也是异于寻常。
但寒不还却也未作他想，毕竟这是死人腹中诞下的孩子，若是与其他婴儿一般无异，那才可谓奇哉怪也。
寒不还继续细看，这一看之下，立时大吃了一惊。
但见男婴的心口之处，竟生有一片椭圆的漆黑，状如鸡卵，宛如胎记，但胎记往往沉色均匀，不具花纹。
而男婴的胎记却是布满了纹路，如此看来，与其说这像是胎记，倒不如说，更像是某些宗门用以标榜身份的刺青。
寒不还定睛细看，忽觉那纹路居然似曾相识，他略一思索，便想起了在哪见过，黑纹错落有致，便像是一片片连绵紧扣的鳞片，这种鳞片的纹路他只见过一次，可不就是那条已经身死的黑龙的龙鳞形状么！
难不成这是黑龙在借尸还魂？
寒不还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得一惊，宛如心中陡然响起了一声炸雷，震的他浑身发软，他手上一松，男婴顿时掉落在地。
婴儿摔在地上，惊痛之下，立时啼哭不止。
寒不还正自发怔，丝毫没有察觉孩子已经掉在了地上，此刻忽然听到孩子的哭声，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经意间松开了手。
但他惊魂未定，当真是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进退两难间确是束手无策。
他心思急转，若这孩子当真是黑龙所化，那么自己此番若只图一时心软，将他带回谷中养育成人，那么注定无异于养虎为患，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寒不还转身便走，可还没走几步，便听到孩子已经止住了哭声。
孩子只是稍稍哭了一会儿，想是惊吓与疼痛皆已平复，便不再哭了。
寒不还终究并非铁石心肠，忍不住回头看时，只见他挥舞着一双小手胡乱的抓着，一双小腿也在不住的弹蹬，他竟自顾自的玩儿了起来。
再怎么看，这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婴儿，自己怎可因为心中虚无缥缈的猜测，便狠下心来将其弃之不顾呢？
只是略微犹豫，寒不还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返回身来，将孩子重新抱起。
孩子躺在他的怀中，小脸隔着衣衫，不住的摩挲着他的胸膛，一只小手更是紧紧地攥着他的对襟，似是对他极为依赖难舍。
寒不还看着他这般娇憨之态，美好的往事在心头浮现，他想起了第一次抱起寒沐晚的时候，嘴角的线条自然而然的变得柔和起来，不自觉间挑出了一抹笑。
“阿嚏！”
孩子小脸一皱，却是打了个喷嚏。
林中湿冷，而且地上还残留着噙霜留下的寒霜，更是冷上加冷，寒意逼人。
寒不还暗骂自己一声疏忽大意，赶忙脱下了外衫，将孩子裹了个严实。
收拾停当之后，孩子抽了抽鼻子，张着小嘴儿四处找了一阵，便安静了下来，似乎知道他无奶可喂，便也没有哭闹着讨奶吃，懂事的酣然睡了过去。
八荒诸族自古以来便对死亡抱有着莫名的敬畏之心，他们认为，妥善而庄重的仪式，可以让死者遗体安息，灵魂往生，葬礼正是由此演化而来的风俗，基于不同的风土人情，安葬的方式也各有不同。
人族多以土葬，火葬为主，取入土为安，净化罪孽之意。
当然，也有其他不同的葬礼仪式，例如像延西国这等沿海地区，则更为推崇海葬，他们认为，自己安身立命，赖以生存的一切皆是取之于海，死后理应以自身反哺，献身于海，方可造福后人，令子子孙孙，生生不息。
夜暮林中自然没有海，树茂木密的山林中更不宜明火，寒不还唯有将辰月和辰星的尸体就地掩埋。
他将孩子放回到了辰月的怀中，他也说不上来将刚出世的孩子交给逝者究竟对不对，只是想到从此以后，母子二人便将就此分离，他实在于心不忍，心中也便觉得理应如此了。
寒不还着手开始挖掘。
好在土地松软，挖掘起来并不如何费力，遇到盘根错杂的树根之时，他便用长剑斩断，而后继续挖掘。
花不多时，一个可容纳一人的深坑便已挖好，寒不还灰头土脸的从坑中爬出，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将孩子抱回怀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忽觉辰月的眼角眉梢竟带有一丝笑意，也许是自己先前并未仔细观察的缘故，又或许是自己帮她合眼时手法导致，他也并未多想。
他将孩子先放在了深坑的边缘，而后整了整辰月的衣衫，说一声得罪，便将辰月抱入了葬坑之中，正准备推土掩埋之时，突然从辰月的内衬之中掉出来一物。
寒不还好奇的捡了起来，却见是一个球状的什物，触手冰凉圆润，也不知是何物。
但无论是宝物也好，废物也罢，死人的东西他自然不会拿，于是便将圆球塞了回去，可刚放进去，圆球便骨碌碌的又滚了出来。
寒不还顿觉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