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天魔降诞
黑龙四爪翻飞，转瞬即至，牠终于赶在天罚降下之前奔至寒不还的跟前。
寒不还在千钧一发之际，足下猛然发力，朝着左侧翻滚而去。
黑龙差之毫厘，未能将他击中，可能是用力过猛，牠竟速度不减，笔直的继续朝着前方奔去，若牠此时再图调转身形，可就显然来之不及了，黑龙终究还是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天罚在此时轰然降下，雷光直指黑龙，而黑龙却似毫无所觉，仍在发足狂奔。
寒不还这才发现，牠所去的方向，竟是冲着北卫公夫人坐倒在树下的遗体。
寒不还心中费解，难道这黑龙在惊惶恐惧之下，竟丧心病狂，失了心智，连死人也妄图摧毁？
黑龙以最后的挣扎给了寒不还答案，牠终于赶在天雷临身之前，扑进了辰月的怀里。
寒不还睁大了眼睛，可仍是觉得眼前一片恍然，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黑龙硕大的躯体发生了一阵虚化，宛如水面泛起的涟漪，又如凝而不散的黑烟，紧接着骤然缩小，如一条不足一丈的蟒。
天雷落地，将黑龙与辰月一同笼罩。
炽白的雷光刺眼灼目，狂躁的雷鸣震耳欲聋，寒不还顿时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双眼泪流不止，耳中嗡鸣不休。
双感尽失之下，他难以立足平稳，晃了几晃，便瘫倒在了地上。
＊＊＊＊＊＊
随着最后一道天雷降下，夜空中密布的乌云转眼间也已散去，星月之辉重回大地。
修罗站在洞口频频张望，又回过头来翘首以盼，他显得无比焦急，天上的异象业已渐渐消弭，可最为关键的天魔却还未降生。
“呜哇！”
一声忽如其来的婴儿啼哭在洞窟之中激起了层层回声。
修罗惊喜回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产妇的身前，却愕然止步，婴儿竟然诞自人族产妇。
他并未呆立太久，便一把从产妇的身下抄起了婴儿，粗暴的扯断了脐带，迫不及待的看向手中巴掌大的孩子。
修罗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自语道：“还是个女的？！”
洞外驻守的魔族战士们也被嘹亮的啼哭声给吸引了过来，数百年来的布局与经营，终于在一朝的枯等下有了结果，他们如何能够不欣喜。
他们乱哄哄的围作一团，一齐看向了首领掌中托着的婴儿，随后一个个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良久。
“人族？”
“女孩？”
“这这就是谶语中说的天魔？”
女婴蜷缩在修罗的手掌中嚎啕大哭，小脸拼尽全力的朝一边探着，在碰到修罗的手指后，竟张开小嘴吸吮起了他的指肚。
见她竟敢对魔族最为高贵的战士如此胡作非为，修罗的眼角顿时一阵狂跳，连带着半边脸也不住的抽动了起来。
围观的众魔心惊胆战的咽着口水，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成为那个引发修罗雷霆震怒的导火索。
可修罗只是愣了愣神，而后将女婴递交给了她的母亲，令其喂奶，从始至终也未发火。
有属下大着胆子问道：“首领，这便是天魔么？”
修罗犹疑道：“夜暮林，异象生，天魔诞，想必是了。”
“可这怎么看，都只是个人族的女娃娃啊！”属下费解道。
“你是在质疑我？还是祖巫？还是血神？”修罗语气森冷。
“属下万万不敢！”
“那便不要再问，立即把她们母女带回北荒。”修罗下令。
“是！那”属下欲言又止。
“说。”
“她们怎么办？”属下指了指余下的妇人。
与最初的规模相比，此刻剩下的人数已是十不足一。
她们中有死于难产者，有死于恶劣环境者，有死于惊惧之下者，但最多的，却是死于魔族的刀下者。
只因她们在异象出现前便诞下了子嗣，而那子嗣必然不是天魔，于魔族而言，留之无用，于是便一刀挥下，一了百了。
修罗想了想，道：“杀了。”
“是！”
众魔哄然领命，狞笑着向妇人们走去。
即便听不懂众魔之间说了些什么，可看到他们纷纷抽出战刀走了过来，余下的妇人便已明白，接下来她们即将面临的是何种结果。
她们歇斯底里的哭喊着，求饶着，却丝毫无济于事。
“等等！”修罗忽然道。
众魔止步，回头等待他的指示。
“天魔出自人族，恐怕我族难以照顾周全，若是因此使她夭折，那这百年来的努力，便化作了一场空，”修罗道：“把她们全都带回去，予天魔为奴，伺候她饮食起居。”
“是！”
＊＊＊＊＊＊
寒不还的双耳双眼终于有了知觉，他第一时间看向了辰月，却发现她一如既往的坐在树下，尸身完好。
他分明看见，辰月的尸身受了黑龙的最后一击，又遭天雷劈打，此刻竟安然无恙，难道是自己先前产生了幻觉？
可他随即注意到，辰月的身前倒着一物，形似蟒蛇，焦黑如碳。
这应该便是那条黑龙了。
如此看来，自己所见并非虚幻，天雷确实将辰月的尸身和黑龙一同击中了，可尸身却纤毫未损，唯独黑龙化作了焦炭。
想到此处，寒不还不由得对冥冥之中的莫测天意越发感到敬畏。
正感慨间，他忽然看见辰月的尸身似乎动了一动。
寒不还登时一愣，他怀疑自己的眼睛还未从天雷的强光刺激中恢复过来，于是他揉了揉眼。
再看时，那尸身竟然还在动，寒不还周身的汗毛立时炸起。
虬龙，恶蛟，黑龙，一夜未竟，即便各种凶兽在他眼前轮番现身，他也不曾像此刻般遍体生寒。
无论前者有多么强横绝伦，多么不可一世，却也还在他能够接受和理解的范畴之内，毕竟年少时读过的古卷中有所记载。
可若是死人能动，或是死而复生这等奇诡之事，那可就超脱了他毕生的认知了，也就怪不得他此刻心生恐惧，惊惧异常了。
人之所惧，无外乎未知。
人之所以怕死，怕的并非死亡本身，而是出于死后世界未知恐惧，以及死时所需承受之痛苦的难测。
若是对于死亡有了了解，那么，死亡或许也并非什么可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