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简月身世,为她而活
“江湖是聪明人的江湖。”
琴姝如珠落玉盘般清脆的声音从俩人的头顶传来,淡淡的像湖面吹来的清风,却轻易带起一片波澜,深入人心,在两人的心间烙下无法磨灭的影响。
过了许久,八角亭静得只能听见夕阳下的晚风,琴姝一双美眸注视着身前跪着的两个人,“错了便要罚,云舒你自己去惩戒堂领罚吧。”
云舒立刻叩首,银铃般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奴婢这便去。”
说罢,云舒提起裙摆,朝着琴姝微微俯身,踩着碎步,退出了八角亭。在双脚踏上凝实的地面时,才小心翼翼地转身,快步走出了菡萏院。
琴姝垂着眼眸,望着跪在眼前的温婉可人,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眼前,“简月,你陪我四处走走。”
简月伸出自己的手,想要去扶琴姝,却见琴姝微微用力,将她缓缓拉起。她一惊,身体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小,小姐?”
琴姝没有去回简月的话,自顾自地走出了八角亭,身后的简月亦是急忙跟上。
“我知道你比她懂分寸,但是分寸不是指一味的隐忍。”琴姝的声音在晚风中依旧清晰,每一个字都稳稳传入简月的心间。
这半月,琴姝亦了解了云舒和简月的过往,两人的性子完全相反,云舒是积极的行动派,简月则是消极的理念派。一人情绪暴露在外,一人情绪藏于心间。云舒的性子需要打压,简月的性子则要激励。
简月前行的步子一顿,马上又跟上琴姝的脚步,只是仍没有说话。
琴姝清冷的眸子向后面瞟了一眼,心下轻轻叹气,不知不觉间她又做回了那个“心理疏导师”。
前世她做占卜时总是要先询问一番被占卜者的各种情况,再进行占卜。若是遇见一些有心事的,便会先疏导一番,让被占卜者能完全将注意集中在占卜上,这样得到的占卜结果才会更准确。
琴姝走得很慢,轻柔的脚步声像她的人一样,一步一步看似随意,每一步却都踩在简月的心上。
“简月,你现在已经是秦楼的人了,外面的那些人与你再无干系,你不必时时担忧。”琴姝从沈立时的嘴中知道,简月的身世亦是可怜,是被逼无奈才进的秦楼。
简月原是秦城一家小户人家的女儿,家里说不上富裕却温馨,只是这一切在一个夜晚都如镜中花一般,破碎了。
简月八岁时,她的父亲铺中接待了一位饥肠辘辘,面色憔悴的男人,也是这个人给她带来了巨变。秦城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这是人尽皆知的,可是简月的娘亲还是救下了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两年的时间,男人完全融入了简月的家,他高大的身躯,一身的力气还为简家做了许多事,可这份和谐终是镜花水月,一碰就碎。琴姝只知道,最后那个男人不知去向,简月家破人亡。
从此,简月过上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她带着她年幼的弟弟在一位远亲家里寄居。可是却过着奴隶般的生活,弟弟更是因为不慎落水,不予救治,最后溺了。
简月此时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一副小家碧玉的温婉样子,在远亲的眼中也成了筹码,打算将她许给一位年过半百的富裕人家做小妾。
弟弟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逃离了那个吸血的地方,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在秦城,她连一夜都过不下去,而那家远亲也未放过她,找了过来。
所以,她逃进了西街,遇见了云舒,最后一同进了秦楼。自此,她的远亲再未寻过她,她也好似忘了那场噩梦般的经历。只是总将自己藏着,遇事也总是能忍则忍,从未与人交心。
“奴婢知道。”简月的声音很轻,若不是琴姝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琴姝都未能听见,“多谢小姐开导,奴婢已记在心上。”
琴姝却是停下了脚步,夕阳的红光将她精致的面容印得如同画中仙,不施粉黛亦能与这天地的光辉争美。
“简月,我要的不是记下,是放下。”琴姝回眸,面上一片清冷,丹唇轻启。
“小姐,你能放下吗?”简月温润的眼睛望进琴姝的眼眸中,温柔的脸上都是坚毅的神色。
琴姝轻轻摇头,似有些失望,她走近简月,伸出手抚上简月的发丝,“我要你放下的是自己,不必将他人的过错归在自己身上。”
简月望着眼前的佳人,明明比自己还小的年纪,眼眸却深沉得让她完全看不懂。更像是久经红尘的老者,宽慰着她无处安放的心。
“小姐,奴婢……”简月双唇张合着,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在远亲家里的这几年磨光了所有的天真和锐气,最后一点在逃离的路上消失无踪了。
琴姝默默注视着简月,眼眸里温柔的能看见里面的波光,阅历加上年龄让她将自己放在了长辈的位置。
“我说了,除了犯事其余时间以名字、你我相称。”琴姝的声音很轻很静,一下一下敲在简月的心上。
江湖上没有朝堂那么多的规矩,简月只是把自己的身份放得太低了,时刻提醒着自己卑微的身份,也不知是在警戒自己,还是压抑自己。
简月抬首,直愣愣地盯着琴姝,她进秦楼只是为了逃过那些所谓亲人的控制,却没有想到遇见了那样可爱的云舒和这样温柔的琴姝。
如果没有云舒,她可能现在的身体已经躺在西街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任飞虫蚕食;而没有琴姝,她在秦楼亦是寸步难行,最后只能淹没在秦楼里,如影子一般无人在意。
月光不知何时爬上了枝头,清辉树下影婆娑,月华蝉影风轻过,影下人成双,心相望。琴姝不知何时再次迈开了脚步,带着简月走进了主屋。
琴姝从一木架上取下一只雕花檀香木盒,上面一枝梨花开得正好。她拿出一只白玉瓶,放在桌上,“这是金疮药,待云舒领罚归来你为她上一些。”
“是。”简月接过,小心翼翼地收入袖中。
“简月,现下无事,你去准备一下,再过几日,你和云舒将与我一同前往重域训练。”沉吟了一会儿,琴姝缓缓地开口。
带着一轮银辉,简月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前,琴姝沉默地望着她一步步走远。良久才回首,望向桌上尹月人留下的东西,那是一个鲁班锁,严丝合缝的榫卯结构找不到一处下手的地方。
琴姝将它拿起,借着月光的清辉,在这副鲁班锁的下放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刻字,“琴”!
这是琴家的东西!
琴姝心下闪过一丝波澜,她立刻将这副锁拿在眼前,仔仔细细地摸索一圈,却还是找不到破解的方法。
她沉下心来,将最下面的那个“琴”字放在面上,回忆着自己前世所见到的鲁班锁,对照着带入眼前的鲁班锁中。
果真,她终于在一处相互交错的木条中看见了一丝蹊跷,少顷间便将锁解开了,里面是一张被叠得极小的羊皮卷。
琴姝目光沉沉,带着一种期待又紧张的情绪打开了,里面是琴家占星术的演算推理过程,完整详细。只一眼,琴姝便知道这一定是家族核心的东西,可是为什么会在尹月人手中?
尹姐姐这次下山便是为了这东西吧?只是,正当她需要时这东西便出现了,这真的只是巧合吗?这里面究竟还有什么秘密?
琴姝看着手中的羊皮卷陷入沉思,在窗外略过一道黑影,倏忽间便没有了踪迹。
虽然这里面全是谜团,不过琴姝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份羊皮卷里带来的善意,这东西对她是有益处的。
大周和秦城的交界处,守关的人一如既往地多,一位身穿麻衣短衫的高大男子两手空空地站在人群中。面上的胡茬许久未整理,杂乱地分布在嘴边,一道狰狞的疤痕自鼻梁延伸到嘴角,看上去甚是怖人。
随着人潮的前涌,漠离毫无遮拦地走过了关卡,路过时,他视线默默停留在一旁挂着的告示上,那是抓捕琴姝的告示。
看来大周也参与进来了,那其他两国也定是少不了了,只是不知道江湖上的人是否也参与其中。
漠离低着头,若无其事地走过大周的士兵面前,看告示上的内容,他的身份还未有人知,小姐也仍还在外逃亡,他要尽快找到小姐!
过了大周的关卡,再走两个时辰便是秦城了。秦城的传闻漠离是知道,他除了在山脚的一户人家里讨了一件衣衫和一点吃食便再无休息和进食,这样的状态进秦城只怕是生死未知。
可是,想到琴姝,漠离没有一丝犹豫地提着轻功便往着秦城的方向奔去。漠离是琴姝的专属琴卫,他在被收入琴家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他这一生只为琴姝而活。
漠离是在幼时被卖进琴家的,他还记得他第一次遇见琴姝的样子。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琴姝一身嫩黄锦衣,脸上带着甜美的笑,真的像一个小太阳,照进他的心里。
那时,他便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成为她的琴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