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前世来物,扑朔迷离
说到这里,尹月人又放低了声音,轻声道:“礼尚往来,你可不可以也同我说说你们琴家的占卜术。”
闻言,琴姝渐渐埋下了头,一头黝黑的秀发自两颊散落,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尹月人见琴姝的样子,如藕节的玉手敲着自己的额头,忙凑到琴姝身边,赔礼道:“怨我多言,惹了琴姑娘的伤心事,还请姑娘勿怪。”
青丝缠绕间,琴姝柳叶细眉蹙起,琴家的占卜术她全然不知,日后秦楼定是要她占卜的。可是她的塔罗牌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她要如何去占卜!
因为埋首,琴姝脖间的吊坠晃动了一下,亦牵引着琴姝的心神。这灵摆能占卜的也多为是与否的问题,再者便是寻物之用,能占卜的方向还是太过单一了,定然无法应付秦楼。
尹月人见琴姝久久未言,只当是自己的话语伤到了琴姝,心底一片愧疚。她倒了一杯茶递在琴姝面前,柔声道:“琴姑娘,是月人口无遮拦了。你这刚来秦楼,不若我带你走走可好?”
听见尹月人的话,琴姝收起飘转的思绪,缓缓抬眸,清亮似水的眼眸凝望着尹月人,没有波澜,亦没有尘埃。
尹月人只觉自己好似看见了一片湖,湖面风平浪静,湖水却深不见底,她想要踏进这片湖,却又怕沉入湖底无法自拔。
“尹姐姐无须自责,是琴姝太过伤感了。”琴姝接过尹月人的茶杯,朱唇轻启。
“小姝,我可以这般唤你吗?”尹月人小心翼翼地望着琴姝,生怕她摇头。
见琴姝点头答应,她涟漪的眼眸里立刻闪现出一抹欢喜,语气要轻快了许多,“入了秦楼,这里便是你的第二个家了,只要你还是我们秦楼的人,便永远不要担心没有归处!”
尹月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里面似盛下了满天的星光,让琴姝的心底亦生起了一丝向往,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可以让人这样的维护,这样的信任?
房间里的帷幔被吹起,室内两位佳人相对而坐,一人清雅绝尘,一人艳若桃李,薄纱将两人拢在一起朦胧间更显曼妙,正可谓人比花娇。
“走罢,带你见识一番我秦楼的风光!”尹月人起身,美目轻扬。
琴姝亦是跟着站起身,却听一道清脆的声响,两人都停下了动作,同时看向发出声音的地面,一只精致的绣花荷包安静地躺在地面上,之前发出声音的便是它了。
琴姝俯下身,纤纤玉手提起荷包的抽绳,轻声道:“尹姐姐可有匕首,这个荷包被我不慎系了个死结。”
“啪”尹月人立刻从自己的长靴里抽出一把匕首,放在桌面上。向她这样的人,身上必然是不止一件武器的。
见尹月人豪气的动作,琴姝微微一惊,如画的眉眼一跳,片刻后又压下心底。尹月人见琴姝的样子,忙收起一身的气势,媚声道:“这个东西为何会在我的身上,好奇怪哦?”
琴姝默默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尹月人在那边演独角戏,干净的眼眸里一片清冷。
尹月人亦是坐了下来,双手撑在桌面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奇地望向琴姝手里的荷包,道:“这里面是何物?”
琴姝将荷包放在桌上,自己亦是有些困惑,这是原主随身带着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只是……
琴姝望了尹月人一眼,这里面的东西可以随便展示给其他人看吗?
尹月人本是满心欢喜地盯着琴姝的荷包,可是见琴姝的样子,她又收起心底的好奇,抬首望着窗外的莲池,道:“这莲花池好似许久未清理了,我去叫人来整理一下,我一会儿再带你逛离山吧?”
“嗯,尹姐姐且去罢。”琴姝没有一丝犹豫,立刻便答应下尹月人。
尹月人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失落,她还是蛮想看的,只是她也知道,她现在还没有和琴姝亲密到可以去窥探琴姝的隐私。于是她,扬袖而起,将桌上的玉碗拿在手中,便走出了房间。
琴姝摸索着荷包里的物件,心底隐隐有一个想法,这是她第一次试着打开这个荷包就已经有的直觉,只是她一直不敢去相信。而今终于可以打开这个荷包,她心里反而有些忐忑。
拿起手边的匕首,缓缓将匕鞘分开,一道锋利的白光闪过,匕刃上一朵红桃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这是一把吹丝断发的利刃!
凝视着手里的荷包,琴姝双唇张合着,吐出一口气,匕刃在荷包上轻轻一划,荷包立刻出现一道细长的口子,隐约可见里面是一堆颜色鲜艳的纸张。
将匕首小心地收进匕鞘之中,琴姝拿起荷包打开,看向里面,心里却是一惊,荷包掉落在桌面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是一张张颜色鲜艳的硬纸牌!
其中最清晰的一张,一位金发白衣的天使手中握着一个金色水杯一样的东西,正在将杯里的手倒向另一个金色的水杯中。宽大的红色翅膀遮住了半边天,远处的太阳却清晰可见。这是塔罗牌里的节制牌!
纸牌上的画面曾伴随着琴姝度过了无数个或失意或欢喜的日子,每张纸牌上的人物景色,她便是闭着眼睛也可以画出!为什么她的塔罗牌会出现在这里!?
琴姝双手颤抖着将散落在桌面的塔罗牌一一拿在手中,七十八张牌,一张不少。她将桌上的杯盏都挪在一边,将手里的牌尽数铺在桌面上。
这七十八张牌和她之前用的不是同一副,这副牌没有她的牌光洁却更有质感,颜色也更加鲜艳,好像是完全手绘的一样。
琴姝敢肯定,这是她画的!塔罗牌在历史的舞台上有过许多种流派,琴姝最喜欢的便是韦特塔罗牌,也是最经典的一款。
琴姝为了可以更深层次地去感受牌里的含义,她曾临摹过无数次,最后终于可以脱稿了。而她也与韦特牌一样,在画塔罗牌时总喜欢在边角签下自己的签名。这副牌的右下角全部都有她的签名!
看着眼前熟悉的牌面,琴姝的眼底深沉似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头突然犹如有千万根细细绵绵的银针在刺一般,疼得厉害,琴姝的脑海中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
那是一个杏花飘落的春天,她一身浅色拖地罗裙,水芙蓉色的幔带缠绕在盈盈一握的细腰上,身姿绰约地站在院内。
在院子的一角,许多下人围在一池造纸木浆旁,不知在商讨着什么。她扬起手,衣袂飞扬间,清脆的声音响起,竟还带着几分年幼的奶音,指挥着造纸的工人将纸制得厚些。
“姝儿在做什么呢?”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不远处一名身穿粉白梅花长裙,外罩一件月白团圆云肩,笑眼盈盈地走近她的身边,双手温柔地抚过她的秀发。
“不告诉娘亲,这是姝儿的秘密!”她转过头,一脸青涩模样,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朝来人调皮做了个鬼脸。
来人却是宠溺一笑,轻轻在她的头顶揉搓了一顿,询问道:“好了,工人都记下你的吩咐了,你来该随我去拜见老祖了吧?”
她不放心地看向纸浆旁正忙活着的工人们,将自己的小手放在来人的大手中,温暖一下子占满她的心房,“姝儿知道了。”
来人空着的左手,轻柔地在她的鼻尖划过,调笑道:“真是好孩子,走吧。”
随着来人的转身,琴姝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一阵闪现,许多画面在她的脑海里交错。这张脸温婉可人,一双杏眼明亮有神。
可是,琴姝却觉得,透过这人的双眼她看见一副无望的情景,这个温柔的人最后倒在血泊中,眼里空无一物,炽热的血珠在她的脸颊滚落,无助地在地面印出一朵朵血花。
琴姝双手用力地按住自己的头顶,却无济于事,脑海里的画面还在闪过,她却再也看不清任何一张画面,她努力想要去抓住那些逝去的画面,头却疼得更加厉害。
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如海潮一般,将她这只小船打得支离破碎,她奋力地摇着头,嘴中无助发出一阵低吟,似幼兽的嘶吼。
卫非言在秦楼待得无聊,便想要来看看琴姝的情况,却在靠近菡萏院时听见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他立马收起手中的折扇,飞身进到琴姝的房间。
入目便是琴姝抱着头,双眼紧闭着撑在桌面上,桌面一片凌乱。桌上、地面上都散落着一些奇怪的纸片,琴姝瘦弱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好似下一秒就要跌落在地面上。
这是怎么回事?尹月人怎么不在她身边?
卫非言没有来得及多做思考,便闪身将琴姝揽在怀里,这时的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不喜近人的习惯,只想着能让琴姝缓解痛苦。
“琴姝!琴姝!”卫非言呼唤着琴姝的名字,语气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和紧张,可是琴姝却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精致的眉眼皱成一团。
“该死!”卫非言低咒了一声,左手在用力挥向琴姝的后颈间,琴姝的身子一顿,趴在卫非言的怀里再无动静。
见琴姝终于安静下来,卫非言的眼中浮现出一片深沉,双手扶过琴姝的腰身,这丫头怎么这么瘦,难怪连他的匾额都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