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病危的曲芙
她勒着马缰，穿过一个结界，一步踏入北境，进入了另一番天地。
与相邻的漳州一片白雪皑皑之景全然不同，现下虽正值严冬，北境却艳阳高照，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万物复苏，一派生机盎然之景。
道路的两旁，枯萎死去的花草树木重生，断流的小溪现下水声潺潺。她顺着溪流来到了军营，走出丛林，是一片开阔而又肥沃的田地，将士们换上了农服，挽着袖子光着脚丫，在田地里插秧。
几个小兵坐在草棚里歇息，抬眼见到了骑在马上的青玄，一时没有认出来者。
“这是谁啊？”几人交头接耳的议论道。
直到青玄用手遮住了面部，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方才幡然醒悟的大喊道，“小哑巴！是小哑巴！快快去通知将军！小哑巴回来了！”
过了不一会儿，两个身着粗布麻衣的骑牛少年出现在青玄眼前。
叶剑宇骑着牛跑在前面，满身泥渍，挥着手中的草帽，高呼着，“青姐！”
青玄放开马缰伸出一只手举得高高的向他们挥了挥。
“青姐，你去哪儿了？可把我四哥想死了。”叶剑宇盯着青玄怀中的曲芙，全然认不出眼前这个满脸污垢，衣衫破烂的人，半晌才回头对身后的詹子瑜高喊道，“四哥！苏先生灵了，青姐和曲家姐姐当真是一同回来的。”
詹子瑜闻声跳下牛背，飞速的奔上前去。青玄翻身下马，将曲芙递到他的怀里。
在抱起曲芙之时，詹子瑜隐约察觉不妙，她的周身被一股精纯的妖邪之气缠绕，于是皱着眉头高喊道，“苏先生，苏先生在哪里？”
一旁的小兵连忙上前答道，“苏先生和殿下带着一队兄弟在西面的水田里帮着老弱的佃户们插秧苗。”
詹子瑜二话不说，骑上曲芙的马，绝尘而去。
侯府在长林城的正中，硕大的院子，百年祖宅，历经战火风雨不倒，却险些灭在短短十余年的朝党之争中。
家里使唤的，能一路跟着熬下来的都是祖孙几代都在詹家服侍的老人。现下，两个老嬷嬷正带着一群婢女在朝凤阁，她们刚替曲芙沐浴更衣，端着几件破了的衣物往外撤。金丝楠木床上，苏诺坐在榻边替曲芙看诊。
他双目紧闭，眉心微皱，额间渗出一滴滴细小的汗珠。
詹子瑜坐立不安，焦急的等在一旁，见苏诺神色有异，急忙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不妥？先生？”
苏诺没想到这个人会出现，他甚至无法感知他的存在，被残留在曲芙身上的妖气吓的心惊胆颤，内息紊乱，因巨大的恐惧，引出了自己的心魔。
他堕入一片混沌之中，看不清前路，却被神秘的力量不断推搡向前。奋力的挣扎无济于事，忽然！混沌之中飘来一阵哀歌，是女子哼唱的声音，曲调诡异哀怨，如泣如诉。
拨开诡谲的迷雾，苏诺回到了忘川，如明媚春风的红衣女子立在彼岸花中，莞尔一笑，赤脚起舞，指如青葱，面若桃花。
“先生！先生！”
苏诺的耳畔响起了一声声微弱的呼喊，那声音将他从困顿中拉回现实。缓缓张开双目，苏诺无奈的摇摇头，遗憾道，“我无能为力。”
“苏先生是什么意思？”苏诺上前握住苏诺的手臂，紧张的问道。
“曲家姑娘，注定命殒于此，少将军节哀顺变。”苏诺拭去额头的汗水，起身拍了拍詹子瑜的肩膀，摇头叹息道。
“不会的！不会的！太师父，太师父一定可以救芙儿。”詹子瑜有如五雷轰顶，激动地说道。
这时，后来的一行人刚好走进房内，叶剑宇一边走还一边打趣道，“我说苏先生可真神，什么都知道。”
见屋内两人的神情有异，陌南国笑道，“这是怎么了？”又望向躺在床上的曲芙，见紫气腾腾的妖灵之气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大吃一惊，瞪大了双眼惊叹道，“她怎么会遇见他！”
“他已经手下留情。”苏诺想起了当年血战金门寺的场景。那个蔑视天下的男人，凭借一己之力，击溃三界千万大军，只为护一人周全，那份豪气干云的气魄，至今仍无人可及。
“他？你们在说什么？他到底是谁？什么人伤了曲姐姐？”叶剑宇见两位哥哥眉头紧锁，不解的追问道。
“西方大佛临世，荒蛮宇宙有一妖，遇鬼杀鬼，遇神杀神，遇佛竟也想杀佛。他痴缠大佛于九天圣殿激战三天三夜，胜负难分。第四日清晨，一小鸟化仙初登九天，错入圣殿，大佛不愿伤及无辜，在危机关头以身护之，妖受其感化，遁入佛门，法号禅一。”
众人循声抬头，见素衣男子侧卧于横梁之上。他纵身跳下，立在曲芙身侧，挥手，拂去缠绕她周身的那一团妖气，继续道，“三界初，妖立金门寺，广纳法缘，虽不守戒法规，酒肉穿肠，一根杀佛杵横行天下，快意恩仇，却再未做过一桩恶事。”
语罢，他回头看向身后眉头紧皱的青玄，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五里村上下，一百四十六口人，确是他亲手所杀，可是这其中的恩怨纠葛太过复杂，一言难尽。他们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那个人的血，无论后世如何轮回，都无法洗清的罪孽。只要他还活着，这场恩怨就不会终结。”
“是你？你到底是谁？”詹子瑜记起了幽州城那个奇怪的梦，警惕的问道。
素衣男子并未搭理他，微微皱了下眉头，又很快的舒展开来，笑着问眼前的青玄，“你想救她？”
青玄点点头。
一旁的苏诺惊异道，“你能救她？”他深知金门寺灭世奇功，天下根本无解。
“不能。”素衣男子道，“他本无意伤她，是她自己不小心碰了那杀佛杵，杵的怨念太重，煞气直逼她的五脏六腑，她没有当场暴毙，全靠身体里一丝九霄的魂魄撑着。如今只有一人能救她。”
“是谁？”苏诺惊道。
“她。”素衣男子指着青玄道。
“玄儿？”
只见素衣男子大袖一挥，伸手将青玄吸到了身侧，众人想要上前阻拦，被一股真气震退。
苏诺拦住众人，道一句，“他不会伤害玄儿。”
“他到底想干嘛？”东方澈和詹子瑜异口同声道。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从奇石幻境出来后，曲家姑娘周身的气场就完全不同了，原来是剑姬将九霄的残魂埋入了姑娘的三魂七魄中。她如今虽依旧是凡体，却有了凤魂。凤凰是不死鸟，涅槃便可重生，她……”苏诺突然恍然大悟，道一句，“你不可伤害她！”
然而为时已晚！
素衣男子反手一掌，震碎了青玄的全身筋脉骨骼。她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难受的抽搐起来。接着素衣男子变出一朵西山花，咬破手指，滴入三滴鲜血，口中念念有词，顷刻万丈霞光绽放。
待霞光褪去，青玄的周身燃起了青色的火苗，素衣男子以意念操控，将她与曲芙一并悬于半空，二人在愈燃愈烈的青色火焰中飞速旋转。
涅槃之火解开封印，青玄处于沉睡状态的元神被唤醒，只见一只通体透亮的青色的冥凤腾空展翅，昂首长鸣。
冥凤的啼鸣声惊醒了九霄的残魂，一只若隐若现的火凤凰从曲芙的胸口窜出，两只凤魂沐浴烈火，夹带着万千流光在屋内盘桓飞舞。
屋内一干人屏气凝神，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奇景。
随着最后一声长鸣，涅槃之火熄灭，二人重获新生！
叶剑宇在一旁高呼，“凤凰！凤凰！青姐，青姐是凤凰！”
“当真是当世罕见的奇女子也。”陌南国不禁感叹道。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素衣男子将曲芙与青玄安放在床上，回头见苏诺一脸怒火，笑道，“我劳心劳力的救人，你竟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还满腹怨言，实属不恭啊，哈哈哈哈哈……”语罢消失在一阵狂风之中。
“你这个死老头子！需要下这样重的手么？”苏诺嘴里低声咒骂道。他跑向青玄，将她护在怀里，用真气护住她的元神，在她周身细细窥探一番，愕然发现青玄体内的第二道封印已被解除，心中切喜。
可见怀中的青玄眉头紧蹙，额间全是汗珠，心中颇为不忍。
这解除封印的代价太大了！全身筋脉尽断之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轻拍她的脸颊，试图将她唤醒。
“玄儿？玄儿？”
“嗯？好疼……”在钻心的疼痛中渐渐苏醒过来的青玄弱弱的道一句。
“青姐能说话了！”叶剑宇拉着身边的陌南国高兴的喊道。
“你没事吧？”东方澈上前蹲在床榻边，拉过她的手，温柔的问道。
青玄摇摇头，“我不碍事，就是疼的厉害。芙儿，芙儿呢？”
一旁的曲芙仍旧没醒，苏诺把住她的脉搏，道一句，“已无大碍。我们都出去吧，让她好好休息。”他抱起怀里的青玄，询问一旁的詹子瑜，“小将军府中可有偏僻清静的住处？”
詹子瑜恭敬道，“先生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