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心之所向 第三十一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第三十一章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当旅馆的第一声鸡鸣响起,就代表着天亮了,马夫还以为要去叫那个村长家的小少爷起床,结果到了房间门口,苏青已经穿戴整齐,做着上学舍之后孔秋教给他们叫做早操的几组动作。
  孔秋和雪鸟也起来了,大家似乎不约而同地遵守着时间,没有谁在拖后腿。四人依旧在那个桌子上,吃着温热的蔬菜瘦肉粥,然后由马夫去将马车开出来,孔秋将昨天到今天在旅馆的开销付账,四人踏上了去往北墨城的路。
  旅馆由于要方便补给,所以建造所在的地方是比较靠近北墨城的,在马夫驾驭马车行驶后的一个多时辰,便临近北墨城了。
  这座大竴王朝的边境城市外貌,慢慢显露在从马车幽帘缝隙探出头来的苏青的眼中,车厢之中的孔秋自然不好奇,而原本出生于北墨城的雪鸟,由于童年时期的那些不好的事,对于这座城市是没有太多感觉的,即使聪明的雪鸟还记得很早很小的事,但是心中的回忆已经荡不起任何的涟漪了。
  不过对于苏青的招手,雪鸟还是靠过身去,脑袋从另一边的幽帘缝隙钻出来,看着越来越近的那座有点熟悉但大多是陌生感觉的城市。
  雪鸟主要还是怕马车颠簸,苏青会站不稳摔倒了,她站在旁边能保护一下。
  苏青的眼中,北墨城黑色的城墙在马车跟随着大地的坡度上升之后,犹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自行构建,层层叠加拔高上去,其实不过是马车快速上坡的错觉而已。
  苏青坐回马车之中,对于北墨城没有感觉和感情的雪鸟,也跟着坐了回去。
  到达北墨城城门口的那个坡,有着一段不短的路程,马夫驾驭马车心如止水,来往于北墨城与苏家村可以说是无数次了,从第一次的震撼,第二次的惊艳,第三次的适应,乃至如今的不为所动,这位马夫心中对于北墨城的评价,也就只剩下不过如此了。
  马车内,孔秋稳如泰山,走过了很多很多地方的他,对于一个地方有没有心念牵动,早已不是看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是繁华还是破败,而是那个地方是否有曾经相识的故人,是否有漫长岁月里曾经留下来的痕迹。
  苏青是第一次走出苏家村,自然也是第一次来到北墨城,但是在书里读过那么多描写壮观景色,有那巍峨巨城和人间楼阁,甚至不知是否存在的天上白玉京和地下森罗殿,还真正面临过那波澜壮阔一望无际的北海之景,苏青对于北墨城心里虽然还有好奇和雀跃,但终究不会像那北墨城嘲笑苏家村的人那样,说是乡巴佬进城眼花缭乱。
  马车驶进北墨城,把守城门的官兵显然和那马夫已经是熟识,并未阻拦。马车在城中的一处宽阔平坦角落停下,孔秋带着苏青和雪鸟下车,至此马夫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孔秋与马夫交代了几句,然后对其作揖行礼,感谢其一路护送,便带着苏青和雪鸟走了。
  北墨城虽然只是大竴王朝的边境城市,但是居住在这里的人也并不少,因为这里虽是边境,但地处偏僻,靠在群山之边,往外又是北海,所以边境之外一片荒凉,没有其它国家的骚扰,所以来此定居的人,至少也图一个安稳。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马夫目送孔秋他们离去,三人转眼便淹没在人群之中,不见踪影了。
  “先生,父亲说让我来到这北墨城之后,先去拜访一下这里的县令大人,那位大人跟我父亲算是朋友,来过我家几次。”苏青对孔秋说道。
  “嗯,可以的,咱们沿街问问,县令大人的府邸不难找的。”孔秋点了点头说道。
  北墨城也过年,大街上家家户户门前,都可见崭新的红色物件,如那灯笼、门联、门神画等等。
  孔秋带着苏青和雪鸟沿路询问县令大人的府邸,走过一条条街道,最后来到了一座大宅子门前,门上面有一块牌匾,县令府。
  孔秋去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开门,那男孩子气质大方,将大门打开一扇,仰着头恭敬地对孔秋问道:“老人家,您有什么事吗?”
  高大老人笑着说明来意,那孩子说要请示一下自家老爷,然后重新关上门,跑向了自家老爷此刻所在之处。
  这北墨城县令姓名为陈庆,父母在那一场小瘟疫中死去,陈庆虽然度过了那场瘟疫,却是家破人亡,而过去的岁月里全都在读书,什么粗活重活都不会干,但是陈庆总要尝试,便在打工的地方遇到了当年的苏哲。
  陈庆事情没干好,就被管事的殴打,还没有饭吃,最后是苏哲分了自己的饭给陈庆,还买了药帮其疗伤,其间陈庆教苏哲识字,还像说书人一样讲那书上的故事,一来二去两人便熟识且相互扶持。
  不过在经历一些风波过后,苏哲有了一些机遇,不用当打工下人了,地位水涨船高,陈庆便在这时提出要前往京城参加大考,因为在大考之中一旦有了名次,就有机会入朝为官。
  苏哲没有挽留身边这位如同军师的陈庆,凑了一些盘缠出来,交给陈庆用作去往京城的路费,两人就此分别,一别便是七八年,再见时,一个是北墨城的新晋势力头子,一个则是承运皇命来北墨城上任的县令大人。
  如若不是陈庆,已经在北墨城扎根的苏哲,在错综复杂的势力之中勾连不清,根本无法脱身出去,得以离开北墨城寻找故乡,所谓的回村安享晚年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只是后来为了苏家村的经济,苏哲又重新操心起了生意,重新一只脚又踩在了北墨城势力的浑浊水沟之中,不过如今北墨城的县令因为是陈庆,过去几十年的那些黑帮式的风气,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现在的北墨城有些地位的人都自称是无尖不商的好人、清白人,为整个人城的发展做贡献,那些黑色手段渐渐的就少了,乃至没了。
  因为每个人都想好好生活,谁都不想对手是一个不择手段、不讲规矩的人,就怕哪天睡觉中,就被人一刀给做掉了。现在所谓的太平,晚上府邸周围也不用叫下人巡逻了,人人都可以睡觉安稳,不用担心受怕地杀人或者被杀,要是谁坏了这太平的规矩,不用说是县令大人陈庆要追究,其它势力头子都要义愤填膺地找出坏了规矩的人。
  很快,那个孩子重新开门,说是他们可以进去了,带着孔秋前往陈庆所在之处。
  县令府前面是县令办公的地方,后面就是私人住宅区域了,那自称为陈庆的书童的孩子带着三名客人来到里院大厅,陈庆已经在等待了,宽大的大厅之中有一张大木圆桌,桌上茶具摆放整齐,烟气升腾,茶叶已经泡开了。
  见到孔秋三人进屋,陈庆起身迎接,苏青立即对其开口说道新年好,陈庆自然回之。
  待孔秋和苏青都入座后,陈庆也坐了下来,那名为陈天晴的书童和雪鸟各守本分,依旧站在自家主子旁边。
  陈庆给孔秋和苏青递茶,然后问道:“老先生怎么会带着苏青来北墨城?”因为孔秋若独自来此,没问题,但是外加苏青,那肯定是有事,大事小事家事国事天下事,陈庆言下之意问的就是什么事,为了什么事而离开苏家村,来到了北墨城。
  不容孔秋开口,苏青便对陈庆解释,最后说道:“家父叮嘱我要来陈叔叔这里拜个年。”
  陈庆去过苏家村多次,知道也见过孔秋,是一位在苏家村小山上办学舍的老先生,也不收学费,靠着当年偶遇苏哲时的约定,在苏家村教书,领着不多来自苏哲那里的物资过日子。其实苏哲不止一次要多给孔秋多一点的物资,还想帮老先生的房子装修好一点,但是都被老人以书上的那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给回绝了。
  “书上说‘坐而论道,起而行之’,又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做到了那样,才称得上是真正的读书人啊,苏青你有此机会,可以有那么好的一个先生陪着你游学,是福气啊。”陈庆对苏青说道。
  后者笑着点头。
  跟苏哲年纪相仿,如今也已经中年的陈庆,富有书卷气,即使当了官,也未曾舍弃当年最喜欢做的事,小时候的陈庆最大的愿望就是有读不完的书了。
  中年的陈庆既有读书人的温润,也有身为县令大人的威严,不过此刻只是苏青眼中,跟父亲关系很好的陈叔叔而已。
  在坐的三人都是读书人,之间自然有很多共同的话可以讲,讲那书上的事,即使是孔秋也愿意多听,即使学问再大,孔秋自认为也没有大到整个九洲加起来那么大,所以虚心倾听他人的口中言、书上事,有何不可。
  喝茶聊天,讲着过去的事,孔秋有时倾听,有时会讲一些合乎情景的小故事,苏青多是在发问,其中也有一些较为幼稚的故事,却也会引得孔秋和陈庆这两位长辈深思,既然是幼稚的问题,两位长辈就给出了啼笑皆非的答案,连陈天晴和雪鸟,一个小声发笑,一个脸上有了些许的笑意。
  讲着讲着,陈庆看到苏青便想起了那时和苏哲在北墨城奋斗的岁月,就说了些过去事,一旦讲起来,就如打开了陈年老酒,让人思绪飘远,回忆无穷。
  讲了一些故事,时间在故事里悄然流失,其实时间还早了一点,不算到了吃饭时间,但是陈庆还是极力挽留,让孔秋和苏青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依旧是那张大木圆桌,只不过桌上的茶具被撤走了,换成了饭菜,一饭桶一汤六样菜,还多坐下了两个人,陈天晴和雪鸟。
  陈天晴显然是一个大胆的孩子,或许是情窦初开,或者是少见到女孩子,对雪鸟特别殷勤,对其介绍菜名,倒是没有直接给雪鸟夹菜那么粗莽,身为陈庆的书童,自然有教养底子。
  陈庆见此也没有说什么,这就是孩子心性,孩子会做的事,身为大人便要要求孩子做成熟了、没有了童真的大人所要做的事,合理吗?
  就像孩子无忧无虑的童年之中,做事总是莽莽撞撞,粗心大意,父母就觉得孩子欠打,就觉得孩子长身体不长脑子,合理吗?
  谁没个成长过程嘛,谁不想被世人宽容以待,被世界温柔以待啊。
  依旧是那句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在本该吃饭的时间,苏青已经吃得饱饱的了,然后孔秋对他说该走了,他们三人和陈庆告别之后,就离开县令府了。
  县令府门口,站着一大一小,如果不认识他们的人,可能会以为是一对父子吧。
  “老爷,我还能见到雪鸟姑娘吗?”陈天晴目送那个越看越远去的姑娘,收不回视线。
  陈庆摸了摸陈天晴的头,笑着说道:“如同明天你还想见到,就有一点可能,如果一个月之后你还想,就很有可能,如果呢一年之后你还是再想着能见到,那就一定能见到。”
  “啊,老爷你在说什么呢,我不懂。”陈天晴看着陈庆一脸不解。
  “不懂就对喽,关门,午睡去了。”陈庆先行入府,只留下一个背影给陈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