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二卷 06 法阵与念核

  第二天一大早,裘千苦就履行了承诺,他带着王禹来到了秀腾城附近,打算以自己布的这个大阵为范例,来解释法阵的精髓。
  而荷孟东和柴小棠被王禹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幌子让他们好好打扫祠堂,实际上,王禹想让他们通过打扫祠堂的方式讨好裘千苦,并且在暗中对姜念生这个尸鬼进行观察。
  王禹只是空有元池上的境界,战法和心理上的境界还需要学习,他希望裘千苦能尽可能多教他一些。
  秀腾城近郊,王禹和裘千苦一个个墓碑丛中,他们的身侧就立着几根阵柱。
  远处的秀腾城偶尔会雷声隆隆,王禹对此很疑惑,但裘千苦只是提醒他“不用去管这闲事”。
  裘千苦摸着高大的阵柱,平淡的说道:“老朽只教一遍,有什么收获全看你的悟性。”
  王禹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裘千苦蹲在地上用树枝画了自己这个法阵的简易阵图,然后他招了招手,让王禹靠过来。
  “我布下的这个阵名曰‘枫宸阵’,最大可以布成一个九顷的巨阵,不过以秀腾城个头,不需要这么大。”
  王禹看着裘千苦画出的一个个点,每个点就是一根阵柱,整个法阵平面布局让人联想到了赵国宫殿。
  四年前,布这个阵的目的是为了从天岐大地震中保下秀腾城,那么,此阵的奥义应该以秀腾城为中心来入手。
  改变了着眼点后,王禹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难怪叫‘枫宸阵’。”
  虞朝的国都【瑞留】,曾经遍植枫树,世人曾以“枫廷”代指帝王之殿,这是阵名之中“枫”字的意义。
  而“宸”字本意是“屋宇”,后在礼学中引申为“北辰所在,天君之枢”,是“群星拱卫之所”。
  秀腾城作为被拱卫的中心,先是四根阵柱立于四方城门之前,各自占据了东西南北,后来的阵柱再以南北两柱再平面上的连线为中轴,作“左右对称”的分列布置。
  王禹指了指左右两边的圆点,然后又起身看了看附近和远处阵柱,自言自语道:“中为主,旁为从,左昭右穆,礼法之序……”
  看着王禹的眼神与言语,裘千苦感觉一些浅显的门道不需要做多余的解释了。
  王禹转过头来,朝“前辈您布下的这个枫宸阵,象征‘秩序’,地震中的大地代表着‘乱序’,此阵的理念是用维序之势去镇服乱序之势。”
  见王禹明白了枫宸阵设计上的意义,裘千苦起身点了点头,然后讲解起了所有法阵都遵循的道理:“所谓的法阵,先是要为自身的炁与天地间的自然炁创造出某种联系,随后是在周师的肉体之外,建构出一套外在的‘经络’与‘元池’,用于调度与储存自然炁,另外,你看我布的这个阵——”
  说话间,裘千苦用灌满了炁的手敲了敲旁边的阵柱,阵柱与地面立马发出了回应的波动。
  “就算用稀有程度相同的长玉石做阵柱,不要说比不上这天行木,可能连一般的通灵木都比不上,因为阵柱的选材要与当地的风水相符,越是与一地的风水相亲和,与天地之间的联系成本就越通常,花费的炁力就越小。”
  阵柱上刻着各种图腾、古文字和当今的文字,这些字符都是注入炁流后就会运作的符文。
  一边聆听,王禹一边抚摸着阵柱上的符文刻痕,想要把自己的炁实验性的灌进去,但却遭到了阵柱的拒绝。
  裘千苦取下腰间的一块玉牌,朝王禹晃了晃,笑道:“阵令在我这个主人身上,没有命令,对外人的炁是很抗拒的。”
  说完,裘千苦将作为阵令的玉牌丢了过来,王禹诚惶诚恐的接住了,这玉牌背后代表的……可是用与天地合一的周师的遗体为材料织成的大阵啊!
  “随你怎么用,只要有助于你理解阵法。”
  “瞧您说的,我可不敢随便用,要是没驾驭好天地之力,把秀腾城给灭了,那可就——”
  “嘿,无所谓,现在的秀腾城和死了也差不多。”
  王禹望了一眼萧条的秀腾城,并没有追问“为什么说秀腾城和死了也差不多”这个话题。
  王禹岔开话题道:“这样说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符文和法阵也是同一种东西?”
  “说的不错,正如夏字是史上最精微的画、《候人歌》是世上最短的诗一样,符文是世上最小的法阵。”
  “虽说阵学家不能死抱着阵图按部就班,但要学好法阵,一点阵图都不看是万万不行的,祠堂里存了一点老阵图,午后你就去看看吧。”
  王禹感激的行礼道:“谢谢前辈。”
  “大多数久经考验的阵图,虽然不会有设计上的缺损,但如果周师在布阵时,对于布下的法阵的念核不明确的话,法阵运作起来也会酿成失控、炁法混乱等恶果。”
  “念核?”
  陌生的名词让王禹有些摸不着头脑。
  “念核是法阵的灵魂,就比如说你准备好了一条鱼和炊具,明明手头的准备是用来做清蒸的,你的神京……你的心里却想着做烤鱼,这怎么能成呢?更何况,有时候同一套法阵,因为念核的不同,其效果也是不同的,布阵者要是念核混乱,会反伤自身的。”
  王禹眼神迷茫,“前辈,我还是不太懂什么是念核。”
  裘千苦挠了挠头,领着王禹登上一个小土丘,然后指向秀腾的一处城门。
  “看见那个城门了吗?城门上的城楼是什么结构?”
  “是一个重檐顶。”
  “为什么诸夏的不少城楼、殿堂喜欢用重檐顶?”
  王禹想了想,答道:“因为通气又采光。”
  “对,这是源于矩门学说的思路,要是学礼的人呢?”
  “重檐形似君子的帽冠,象征堂堂之势。”
  “那作为道门呢?”
  “那么……重檐就成了承接天降恩泽的圣物。”
  “你看,同一个重檐,不同的宗门派别,就有不同的观点,而从这些观点中抽出的念,会团聚成不同的核心,这就是念核。”
  王禹好像有些懂了,裘千苦继续说道:“念发自神京,又源于人对世间事物的体认方式而形成一个个核,布阵时,周师稳定好心中的念核,随着炁对令牌和主阵柱的输入而扩散到整个法阵中,最终形成一个势,当天地之炁引来后,这股势会小心翼翼的作为驱动自然炁的‘准绳’,在阵内形成有别于阵外的法则,这就是法阵。”
  话至于此,裘千苦从内衬中随意丢出八根长短不一的木条丢在地上,形成一个“巽”相。
  “喏,你看,这就是一个小小的法阵。”
  裘千苦踩在小小的巽阵上,信手摸出一块石子,用少许的炁转换成微量的风,让风缠绕住石子,随后他轻轻丢出,小石子像炮弹一样呼啸而出,击中了远方的城楼,惊起片片碎瓦。
  王禹愕然道:“本来这点风,能让石子射二十步就很逆天了,步了法阵,招引来自然炁的增幅,居然就打到二百丈之外!”
  裘千苦拍了拍王禹的肩膀,温言道:“作为初学者,你的火候已经上佳了,现在回去看阵图吧!”
  走出墓碑丛,将枫宸阵抛到身后时,王禹又转身看了一眼这个大阵。
  百尺之间,构成了形。
  千尺之间,建成了势。
  王禹转过身,随裘千苦走回祠堂,在跃上丘陵的台阶时,一种别样的醉意突袭了王禹的脑海,他差点没站稳。
  伴随着这股醉意,一系列有关法阵的经验在心中明晰,而这些知识的源头,都来自于一个人。
  摸着晕乎乎的脑门,王禹兀自念叨起了一个名字:“谢海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