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一卷 44 没门
棒子打在鼓上,柴小棠连一点趔趄都没有,照样端着枪往这里冲。
王禹这才猛然想起来,柴小棠的境界只有蒙先,所以敲密须之鼓的行为,是床弩打蚊子——小题大做。
‘蒙先’,为神京燃起第一缕火苗,构筑起经络,是为第一层楼。
‘明念’,神京彻底通亮,并酝酿出灵釜,是为第二层楼。
‘小成’,经络初步成形,构建出心门、为经络中的炁流施加波动,强化周术的释放速度与效率,这是第三层楼。
柴小棠还停留在第一层楼,连明念之境都未曾踏入,更别提小成之境了,对于一个根本还没生成“心门”,体内波动还很微弱的人,密须之鼓对她来说根本是毫无杀伤力!
似乎是发现了这一点,郭添没有敲第三下鼓,他抽出了腰间的剑,也冲向了逼近的柴小棠。
郭添的根基并不高,王禹是这么觉得,一个吃了他的血肉的人,居然才只到了小成之境,实在很难进行夸奖。
郭添横剑架开柴小棠刺来的枪,御剑一动,手中之剑径直往柴小棠胸口飞去。
王禹看见了一条细细的炁线,这郭添使的是“线式御剑术”。
柴小棠将枪尖一收,借着枪杆来了一个撑杆跳,躲过了飞剑,剑回到郭添手中,两人再度战在一起。
这郭添和蒙先之境的柴小棠,居然打得是有来有回,迟迟不分胜负。
王禹越想越气,自己就是被这种货色用珍稀道具阴了一把。
师傅陈志鸿的话又浮现心头,“你这家伙是我带过的最差徒弟,志小而才疏,色厉而胆薄,脾性懒惰,就是死到临头,也逼不出多少灵气,将来若是家道中落,你是活不了多久的。”
当初师傅说完这话,王禹就再也没有登门过,直到如今,他都不想承认这句评价。
紧盯难分胜负的战局,王禹稳稳了呼吸,他的心门已经半残,经络间缺乏波动,很难形成战力。
“我连头都掉过了,区区一介心门,没什么好心疼的。”
王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开始想办法替代品。
在阿赖耶识的导引下,他感觉到了身体与天地的联系是何等的紧密。
在圆周之内,一个个曍星为“道之神京”,一条条地脉,永远在运炁,为“道之经络”,在天地之间的广袤宇宙中,是无形的心门与灵釜,传涌着无处不在的自然之炁。
挪用天地的波动,半残的心门作为辅助,凭此恢复一些施术的效率,更大胆的利用自然之炁,活用这具身体。
“现在的身体,能更安全的利用好内外的炁。”
在谷神不死诀的帮助下,王禹慢慢放开了周城,跟天地渐渐开放了联系,景宗吐纳术让他能够安全的调配摄入的自然炁。
拍了拍自己的脸,勉力道:“我对速成有经验。”
剑与枪的交锋,依旧是难分伯仲,但柴小棠愈发觉得她手中的优势在逐渐流失。
她的炁和体力即将见底,而对方,好像一碗不会蒸发的水,依旧炁力充沛,游刃有余。
郭添对这一点也心知肚明,一剑打走柴小棠刺来的枪,劲力之大,让她差点脱手。
郭添居高临下的说道:“现在的后生就是不行,拖的时间一长,就焉了。”
他通过天环教的关系,得到了一份父生之体的果肉,食用过后,最大成果不是从明念晋入了小成,而是奇异的耐力。
差不多了,该有结果了。
郭添轻松的拨开枪头,抓住枪杆,切入柴小棠近身,打算下一轮就一剑封喉。
柴小棠咽喉一涩,鼻腔恶感,手脑一僵,直勾勾的看着剑刃朝自己的脖颈砍来。
“别这么呆住了啊,脑袋不要啦?”
师傅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后颈的衣服被背后的人猛的一拉,劈来的剑因着一拉而与柴小棠错开了。
若不是这一拉,便是阴阳两隔。
王禹顺手一拉,然后向前一步,顺手给了郭添一拳,劲头不大,但王禹的炁突破了郭添的周城与心防,打入了对方的经络中。
王禹力气很大,柴小棠直接被扔到了五步外,摔到地上前,王禹还抽空教训道:“下次别忙着挺身救人,掉脑袋不是好玩的,为师可掉过一回,又冷又痛。”
生死危机之间,柴小棠居然还趁机拍了个马屁:“师傅可真厉害,这都能活!”
郭添被一拳揍倒,反应很快,王禹一切入战局,他就收剑止步,返身就要去敲鼓。
“站住。”
王禹的声音不大,但郭添的神京一震,四肢真的就止步不动了。
王禹与郭添,两人的神京之间出现一条相连的金线,此线一闪而逝,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
“后生——”
“后你个头!摆什么臭架子,你这个血祭狂魔!”
王禹追上来就撂倒了郭添,回头瞪了一眼动弹不得的雪满梁,然后一只脚踩在了郭添的胸口上。
除此之外,王禹看见,有些死于血祭的鬼魂哆哆嗦嗦的在远处围观。
倒地的郭添满脸彷徨,他完全不能理解转瞬间一系列的变故。
为什么这个小崽子又站起来了?
为什么他说不动,我就真的不动了?
“别一脸惊慌,我让你不动,之所以你真的不动,那是因为你吃了我的血肉,懂了吗?”
闻言,郭添更慌了,但他随即就忍住了,将神色重振旗鼓,他平淡的眯起眼睛,回了一句:“吃你的肉又怎样?”
“没怎样。”
王禹也很平淡,然后用诛心剑,一剑削掉了郭添的眼识,郭添两眼一黑,沦为了瞎子。
但郭添的情绪线仍旧很平静。
王禹“啧”了一声,最烦这种心智坚韧之辈了,靠着自己以为是的“坚强”,好像吃人肉、用血祭来辅助修复一门破鼓,好像这些事是理所应当的。
好像所做的一切、好像自己因此而承受的一切,无论好坏,都在成就自己的伟大之处似的。
“觉得自己很大气是吧?但我晓得你这种人的死穴,你这种人,杀人或说被杀皆不为惧,让你活着或许更像惩罚,你觉得如何?失去了野心后,苟活下来。”
郭添的眼神终于变了,货真价实的恐惧充斥满脸,粗重的喘息声过后,是愤怒。
“竖子安敢——不,你是在骗我,不可能的,哪有这种周术!”
“我去过高阙,刚刚还削掉了你的眼识。”
此言一出,郭添哑然了,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其他的五识削的巧妙些,我能在保留你意识的情况下,剥离你心中最大的支柱——你的野心。”
区区一番言语轻飘飘的落在郭添的心头,让他浑身发抖,野心是他出生以来最大的宝物,现在有人要拔除,这无疑是最大的酷刑。
郭添涕泪横流的求饶道:“把老夫千刀万剐吧!千万别——”
“你把我心门弄了个半残,所以,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