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一卷 31 拾荒者

  吃了王禹血肉的人,被王禹灌输功法的人,他们越是锻炼自己,获得的经验与成果都会在无形之中反馈给王禹的神京,就像征税一样。
  “直、直接传授功法?这、这不是演义故事里才有的奇遇吗?”
  荷孟东受宠若惊,他一直觉得王禹不一般,没想到这么不一般。
  找了个无人的山洞,荷孟东坦诚的坐了下来,王禹坐在他的背后,用双手抓住了他的脑门。
  是个年轻人都无法拒绝变强的机会,于是,他解除了元池的周城,削弱了心防。
  “有些可能你吃不消,所以今天传授给你一样养生的周术。”
  王禹闭上眼,从脑海中抽取了章辰渊教给自己的“景宗吐纳术”。
  外来的炁如潺潺流水般流入荷孟东体内,一些从未有过的知识与体验在脑海中萌生。
  景宗吐纳术,是齐景宗生前对龟息功的总结,能大幅减少周术对精力的负担,并吐纳调节内外之力,并将人向正常的长寿进行导引。
  半个时辰安静的过去,蛰心、龟息、意定、行尘,此四式皆清清楚楚的铭刻于荷孟东的心间。
  “你先练一会儿,我出去吹吹风。”
  荷孟东在山洞里习练这四式,洞外的王禹吹着风,明显的感觉到,多日不练的景宗吐纳法在愈发的熟练,仿佛有一个人在暗处替你抄书,你的书法也因此在同步提高一般。
  “死过一回才有的馈赠啊……赵国的仇人,都给我等着,真期待你们一个个将来会有的表情。”
  对复仇者来说,仇人一步步落败的神情,是最大的慰藉,而且,王禹还有好多疑问需要逼问他们来解答。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王禹转身走进山洞,边走边思考如何装出一副“云淡风轻,大公无私”的样子。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较之去年,这个死过一次的人,开始渐渐具备了一丝枭的性情。
  一回洞穴,就看见荷孟东一脸郑重的凝视王禹,看来对方很满意自己给的一点甜头。
  “王禹,我荷孟东必将投桃报李。”
  赵人直呼其名,要么是在骂人,要么是在发誓。
  王禹规劝道:“淡定,这不过就是个呼吸的方法,以后叫我治水。”
  “在我失明的时候,我在家中,就连呼吸都是错的。”
  闻言,王禹眯起了眼睛,虽然荷孟东脸上古井无波,但通过感识,他从荷孟东的眉宇间的炁,读到了“报恩”的情绪波动。
  面对利弊恩仇,老练的人能藏得很好,但在王禹面前很难藏住了。
  阿赖耶识的这点能力,倒是和读心稍微贴近了一点,但着实不够细致。
  两日后,王禹和荷孟东抵达了沈城的郊野,郊野附近数日前层爆发过激战,现在到处还是散落的旗帜与死去的甲士。
  远处就是沈城唯一的地上城墙了。
  除了这一段暗青色城墙,沈城所有的空间全在地下,是的,沈城是一座从传说时代被人类继承至今的地下之城。
  在厚重的土层与花岗岩层下,一座据说藏了约五十万人的“城市”,正在那段暗青色城墙的地下。
  兵痞、悍匪、盐枭、吴国剑客、怪神的信徒、避世的周师、谋逆者、墨衫堂,这一个个诡秘的群体皆为沈城的居民,而隐于更深处的非人之物,则无法统计。
  一位衣衫褴褛的老汉走过王禹和荷孟东的身边,搭话道:“你们也是来看坠落的曍星的?可惜哦,曍星碎片的两个落点要么被盐枭控制了,要么被墨衫堂接管了,要么成了英镇的囊中物,你们来晚啦。”
  荷孟东说:“不知道交点钱,能不能让我们看看陨石。”
  老汉不说话,只是嗤笑了一声。
  附近和远处,到处都有拾荒者在活动。
  面色窘困的少年与孩童在捡拾战场上的遗留物,沈城周围常有大小战事,这些孩子就是靠搜刮遗留物卖给沈城为生的。
  老汉瞥了一眼这些年少的拾荒者,信手拿石子丢中了一个拾荒者的后脑勺,力道不大,但足够达到作弄的效果。
  看着那个被击中的拾荒者东张西望的样子,老汉鄙夷道:“哼,这些丘八的野种……”
  说完,老汉懒洋洋的往沈城赶去。
  丘八,是对兵卒的蔑称,贼过如梳,兵过如篦,连年战火,被击散的兵卒和难以节制的军队,总会在附近城镇烧杀掳掠。
  按这老汉的说法,那么这些孩子都是兵卒对待平民女子胡作非为的结果,爽过之后,兵卒自然可以不负责任的离开了,只留下被折腾过的芸芸众生。
  诸多破损的刀剑歪歪扭扭的插在地上,如同焉了的禾苗,刃上的血即将干透,残阳扫过沉寂的战场,将半干的血色尽数压住。
  王禹摸了摸战场上残留下的一门炸膛的铜炮,身旁的荷孟东跑到一边捡起了一个千里镜,上面写着“瑞留制器”。
  瑞留,是晋国国都。
  一把闪着寒光的环首刀落在春草之间,王禹走过去,他正好缺一把防身的武器。
  刚碰到刀柄,王禹的手不动了,他的双眼看见了一双沾染了尘土的脚。
  他缓缓抬起头,眼前有一个少女正看着自己,睁着她那水蓝色的双眼,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夕阳的辉耀从少女的身后照应而来,让王禹有些眩目,但他仍旧被少女身上比夕阳还要奇异的特质所吸引。
  少女束着的小辫垂于胸前,淡金色的头发,散发着麦穗般的色泽。
  她,身上留着异域的血,想想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雇佣的异域兵和本地兵卒一样,都不是什么圣人。
  看来,这些年晋北断断续续的战事,已经在不同的角落留下了各种各样的伤疤。
  少女用足了勇气,支支吾吾的说:“这、这把刀……我看中的。”
  她抱着一捆箭矢,好似农家子弟抱着一捆秸秆,不知道她想用箭矢与刀,去沈城换些什么东西。
  扫过少女身上的淤青与伤痕,王禹就算不需要阿赖耶识也能看出拾荒者之间的欺辱,她的发色与面孔太过异于常人,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找到抱团取暖的同伴,只可能是被孤立的那一个。
  有些箭矢,肯定是从尸体上拔出来的,但少女的神色是如此的寻常,就好像这不是埋骨之所的遗物,倒像是金秋时节的田间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