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自下庭后,简黎便心绪迷乱,手提公文包缓步走着。
  周诺笑着走到他身边,“简律,你也有失手的时候,下次可要做足了准备。”说完便讪讪一笑离去。
  纵然如此嘲笑,简黎都充而未闻愣神在原地。
  “简律。”温纪犹豫的走上前。
  听到叫声他缓缓拉回思绪,侧脸一望。
  “方便去一个地方吗?”温纪真挚的眼眸望着。
  简黎迟缓的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出。
  约莫半小时后,他随着温纪的路线导航,来到了一家医院。
  简黎下车站在大门前,抬眸望了良久。
  “进去吧。”温纪在他身边说道。
  随即两人走进,来到一门前敲了敲。
  此时门随声而开,一身穿白大褂,眉目中透着柔和的人站着。
  “高医生。”温纪一叫。
  “是温先生啊,这边坐。”高棱侧身一让,走进转而望了眼简黎问道,“这位是…”
  “他是我女儿的朋友。”温纪诚然说道。
  “你好。”高棱微仰着头伸手一握。
  “你好。”简黎需低眸望着礼貌回握。
  “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高棱边倒茶边询问。
  “我来是想让他了解一下温言的病情。”温纪伸手接过茶杯。
  “可以的。”高棱坐下望着他说道,“温言是在6年前初次发病的。”
  “你还记得她6年前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病吗?”简黎转眸问道。
  “楚文出事后。”温纪此时一插。
  “那她发病最严重的时候,是怎么样的?”简黎直视着高棱。
  “你可以过来看一下。”高棱起身于他道,走至电脑前,打开温言所属文件夹。
  简黎赶忙走至身边,双眸紧盯着。
  不多时,屏幕中出现画面。
  只见直发披肩的温言,卷缩在一角,指尖不时的划着地面,嘴里似在小声念叨着。
  暮然间,她的双眼瞪大,额头不断的撞击着软墙,转而起身,很是不安的来回找寻着什么。
  只耐房内空空如也,她死盯着手臂,一伸手,指尖顺然生生的划下,立刻血痕斑斑,转念双手愤然的拉扯着头发,不时手心一把抓下。
  高棱暂停住画面,侧眸望着,因着简黎身高有183,故而较他高出小半头。
  而此时简黎仍是直盯着屏幕,心如厉刀割,木然矗在那,“抑郁症很难治愈。”
  “是的。”高棱诚然说道:“只能靠吃药,定时检查,小心的养着。”
  “她以前有过自虐倾向吗?”简黎的心一直颤跳着。
  “有。”高棱直视着继而道:“如果经历了很痛苦的事情,会对记忆进行自我规避。”
  简黎缓而不由随然一说:“如果不抑制病情,她很可能会衍生出第二人格。”
  高棱听此眸中闪过亮光,不由说道:“你似乎挺懂的。”
  “他是律师。”温纪顺而回道。
  高棱不觉奇道:“是温言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温纪眼眶泛红满是心疼说:“她被指控犯有抑郁症杀人。”
  高棱眸中满是诧异不由说:“这么会这样?”
  简黎随而望着他说:“高医生,后续可能会需要你上庭表述她的病情。”
  “好的。”高棱诚然的向他点头道。
  温纪见此已差不多,便起身说道,“今天打扰高医生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没关系的。”高棱转即送两人走出。
  简黎走至门口忽而转身一问,“高医生,我还想问下,最近是否有人来向你询问她的病情?”
  “除了你们,并没有呢。”高棱说道。
  “好的,谢谢你。”简黎转而说道,两人便一同离开。
  高棱站在原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方缓缓进屋关上门。
  回到车里,温纪转头说道,“到家里坐坐吧。”
  简黎眼眸微眯起来点点头。
  两人便随即离开医院,一路上简黎的心都紧绷。
  温纪虽知他是律师,但仍不由一奇,侧身随而问道:“你好像对这类疾病有些了解。”
  简黎回神低沉的声音响起:“在法国的时候附带了心理学。”
  “所以你和阿言再次遇见后,也发现了她的问题。”温纪眼眸中满是无奈。
  “是有所察觉,但因死者是她的同学,所以我一直认为是此案带来的精神压力。”简黎声中透着自责。
  “这也不怪你,谁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温纪心疼犹如刀绞。
  话至此两人都不再多言,一路上默而不语。
  约莫许久后,车子缓缓开进小区,两人下车待乘坐电梯上楼,打开家门便径直带他往温言房间走。
  “当年被确诊的时候,她很害怕也很惶恐。”温纪边走边对他说着,“所以一直瞒着你。”
  简黎心犹如漏停了一拍,顺而揪起问道:“能冒昧问句,家里是否其他人有这病。”
  温纪懂他所意,随而摇摇头说:“都很健康,所以当时我也慌了。”
  简黎眼眸紧缩,心似被利刀割。
  “后来有一次深夜做噩梦,她哭喊着醒来说不能连累你,所以我们偷偷搬家了。”温纪拿过相框给他看,“但是这个丫头,每天却是抱着你的照片睡觉。”
  简黎眸中满是不忍,紧皱眉心,凌乱的思绪如织成一张网,越来越紧,愣是让人透不过气,声中透着低哑,“我一直在找她。”
  温纪待走到床边,拿开枕头抽出相框和本子,随而将相框递给他拍了拍肩膀,转身关上门走出房间。
  简黎拿过相框一反,后面悍然写着一句话:简黎,你的温言走丢了,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他见此心如针毡,刺痛无比,浑身如置身冰窖,冰冷刺骨无比。
  轻颤着手翻开床上的本子,每页满满都是那六个字:温言想简黎了!
  指尖微颤拂上已篆下的字,缓而往后一翻,页面上悍然的几字映入眼帘:温言想和简黎一起做的事!
  他眼眶已被泪水模糊,眼瞅着下面密密麻麻的罗列:
  一起去潜水,简黎带着温言去看海底世界。
  一起去酒吧,喝的烂醉也没关系,因为简黎永远会把温言背回家。
  一起去刷牙,站在镜子面前争抢位置。
  一起去翻墙,看谁身手好。
  一起去养狗,如果温言被咬了,简黎就要罚它面壁。如果简黎被咬了,温言一定不给它再吃肉。
  简黎越看身子越颤,心犹如被堵住般气结,仍是细细的往下看。
  时间分秒而过,他不断的翻着每页,厚厚的一本,在指缝中翻过,两千多条的心愿,代表着温言6年来两千多个日夜,每天写下一条。
  转而到最后一页,日期停留在了方玲案发前一晚,毅然坚韧的写着很大的字:一起入礼堂,穿着黑西装的简黎,紧牵身穿白婚纱的温言,一辈子执子之手!
  一滴泪落下,在纸业上不断晕开,阂上双目已不忍再看。
  不多久,简黎冲出温言家,只留温纪望着。
  因着温言的特殊情况,法院应允了简黎的保释就医。
  此时空中层层阴云密布,点点雨珠,倾斜而下,织勾成蒙蒙的雨雾。
  病房门口两边站着守警员,简黎透过门中镜凝视着。
  “她现在缓和多了,但仍在自己的心绪中。”医生缓而解释道。
  简黎伸出手打开门,随即轻轻关上,轻步缓缓靠近她。
  只见温言身着蓝白条病服,散着齐肩发,背对着门坐在窗前,雨水顺着窗直流而下,窗面蒙上一层水雾。
  她似是十分专注的在窗上写着什么,故而连他走到身后也未察觉。
  简黎深邃的眼眸直视着她的背影,欺近待看清窗上的一行字:简黎,温言走不动了,你能停下脚步等她吗?
  一室的寂静,简黎的心狠揪着,酸楚蔓延着周身,转而在她身侧蹲下,嗓子发涩,伸手抚在她鬓边,低沉的声中透着哽咽,“傻瓜,我能!”
  温言的身子如被针刺般惊悸,并未转头,仍是呆楞着望着窗外。
  简黎见她如此,心犹如隔开一大口子。献血不断往外涌出,起身到窗前,缓缓写下:即使回家的路再难,简黎都会陪着温言,所以不要害怕!
  温言紧盯的眼眸,渐渐湿润了眼眶,模糊了视线,紧咬着下唇,双手紧握抖着。
  简黎转身凝视着她,伸手轻轻掰开她紧咬的双唇,俨然已有血丝沁出,缓缓欺身上前,温润的双唇贴于她的唇畔。
  轻触一际,两人的眼角俱是落下的泪水,待她缓下心绪,医生便安置她休息。
  简黎走出病房到大门,撑起黑伞手提公文包,踩着雨水站着。
  黑伞缓缓往后微斜,雨水顺着伞角直落而下,杂然深邃的眼眸抬起,直愣的凝视着天际。
  许久后回到事务所,简黎便闭门不出。
  “他这是怎么了?”伊合甜美丽人的声音响起。
  “还是那案子。”江川也是眉头紧锁,“我们谁都不知道,原来温言有抑郁症。”
  “不会吧!”伊合一脸不可置信,“上学那会,我看她精神很正常啊。”
  “应该还是那件事吧。”江川一筹莫展。
  “不管她有什么病,我觉得她不会杀人。“伊合直言道,“虽然那时候大家都不懂,为什么简黎选了相貌学业都普通的温言。”
  “感情的事本来就没有理由,你和他们那时候关系都不错。”江川搂着她的肩膀道。
  “后来大家知道楚文暗恋简黎,出事的时候,又偏巧只有温言在寝室天台,所以都指向她。”伊合拍了他的手说,“而简黎素来头脑清晰,洞察力十足,分析条理性强,楚文案他极力为温言辩护,但大家都不相信,只觉他有心袒护。”
  “都是人言可畏。”江川接着一说。
  伊合点点头,“但警方最终找不到证据,然后温言就失踪了,学校就有传言说她畏罪自杀了,简黎发了疯似的到处找她。”伊合说及此仍是不忍。
  “那时候我也很担心他撑不住。”江川顺而说道。
  “每天酗酒,靠着安眠药才能睡着,换谁都会不忍心。”伊合想起往事心酸不已,双眸望着他,“你不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转去读法律。”
  “我懂。”江川转直身子随而说道:“他说警察搜集再多的证据,都不及律师法庭的有力辩护。”
  伊合怅然一说,“所以你看他在法国的这几年,只接坠楼身亡案。”
  “他做律师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查出真凶,还温言清白!”江川一触即通。
  “是的。”伊合的眼眶已是酸涩,“他是以自己的方式,在保护着温言!”
  江川亦是感同身受,轻声抚慰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