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送别

  “所有人！集合！”中尉在加仑城镇的小广场集合所有感染瘟疫的士兵。
  这一百五十四名士兵他们按着从高到低的顺序，排成了整齐的队列，尽管他们不是一个连队的士兵。
  “谁还有要交代的事情吗？！”中尉站在队伍的对面问道。
  被感染的士兵们无人应答。
  “所有人！向右转！跟我走！”中尉转身摔先向着广场外走去。
  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列，最后一次行军走着，他们一个个昂首挺胸，仿佛在接受大领主的检阅。
  洛克把书信放进自己的魔法背包内，他紧跟着队伍的后面走着。
  不知何时，加仑城镇早已被清理出一条干净整洁的道路，第二军团的士兵全部站在道路的两侧，他们一个排着一个，一直排到了远处。他们有的表情严肃，有的红着眼眶抹着眼泪。
  感染瘟疫的士兵从道路的中间庄严的走过，他们没有了往日的散漫与喧哗，他们仿佛在进行人生中最后一次的战斗。
  “敬礼！”
  “唰！”
  衣甲摩擦的声音整齐如一。
  有军官指挥着大喊了一声，道路两旁的未感染的士兵一起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向着他们敬礼。
  洛克默默的看着，跟在队伍的最后。
  这一幕是如此的让他感动。
  深厚的战友情与对慷慨赴死的士兵的尊重，让洛克慢慢的融入了十字军，他没有了最开始的隔阂。
  一直以来，他对这些士兵没有太多的理会，潜意识里他只对上辈子所认知的那些有名有姓的NPC才会认真的关注，而对这些普通的士兵在他眼中并无特殊的地方。
  而如今这一切被彻底的改变了，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类！而不是那一个个冰冷的几KB或者几MB的数据。
  他们是人！
  他们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悲伤与骄傲！
  突然，一阵酷似苏格兰风笛的独奏声，从道路的一旁传了过来。
  一个十字军的士兵拿着类似于苏格兰风笛的乐器吹奏着，站在道路的旁边，忧伤而荒凉的旋律从风笛中缓缓飘荡在加仑的废墟上。
  道路两边的士兵们，眼角开始流下泪水，他们开始低声的吟唱起来。
  天赐恩典，如此甘甜。
  我罪竟已得赦免。
  我曾迷途，而今知返。
  盲眼今又得重见。
  神之恩典，教我敬畏。
  使我心灵更释然。
  归信伊始，即蒙恩惠。
  如何能够不称颂？
  历尽艰险，饱受磨难。
  我今安然得度过。
  蒙此恩典，赐我平安。
  引我终究归家园。
  人生在世，已逾千年。
  圣恩光芒照万丈！
  齐聚吟颂，神之恩典。
  从今万世永流传。
  两旁低沉的歌声不断的回荡着，风笛声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在加仑的空旷的废墟上。
  悠扬动听的风笛声刺穿着所有士兵的耳膜。
  忧伤、痛苦与荒凉一起涌上心头。
  洛克含着眼泪，嘴角轻轻的张着，合唱着这首自己本不会唱的苏格兰风格的歌曲，歌词一句接着一句的从自己的脑袋里蹦出来。
  而在道路中间感染瘟疫的士兵们，则一个个仿佛朝圣一般，迈着整齐的步伐，嘴里念念有声的向着城镇外走去。
  感染瘟疫的士兵，渐渐的走过了吹奏风笛的士兵范围，士兵吹着风笛，和其他士兵一起跟在了队伍的最后，他们在为他们的战友、朋友做最后的送别。
  一路伴随着哀伤的风笛声，他们来到了城镇的外围，在一个已经挖好的大坑前，士兵们停下了脚步，他们围在大坑的最外围沉默不语。
  被感染瘟疫的士兵们站在了大坑前，洛克渐渐的随着士兵的分流，走到了最前方，他们的面前。
  大坑内踮起了高高的木柴，在大坑上方的边缘，还有一些炼金药剂放在这里，这好像是火葬时候使用的助燃剂。
  悠扬哀伤的风笛声，一直在耳旁回响，天色也灰暗起来，仿佛为这些英勇的士兵做最后的送别。
  中尉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他和老罗尔在说着什么，然后老罗尔点点头，然后进入人群中，开始挨个的对每个士兵确认着。
  老罗尔仔细检查每个士兵伤口的感染程度，看有没有好转的迹象，很快154个人都被检查了一遍，情况却无好转，而且有几个士兵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意志了。
  这其中就包括小威尔。
  女牧师法拉尔把小威尔搂在怀里安慰着，她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着小罗尔。这个暗恋大领主10几年的女牧师，至今没有成家，没有过自己的孩子。
  “可以开始了！”中尉对洛克点点头，说道。
  而洛克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洛克加入十字军以后知道了一件事，自从出现阿尔萨斯屠城之后，十字军内部便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所有被感染瘟疫的士兵将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死。
  是等着自己成为亡灵被驱逐出十字军，还是像一个好人那样死去？
  然而并没有士兵选择成为一个亡灵，他们不愿意自己死后变成自己所要消灭的东西，他们不愿意变成残害自己亲人的东西，他们不愿意变成那种东西去破坏其他人的家庭与他们美好的生活。
  那么剩下的就是，他们自己将终结自己的生命，最终遗体会被火葬在这里。一方面达成他们的意愿，不会被变成亡灵，另一方面防止瘟疫的进一步的传播。
  “那么开始吧。”洛克颤抖着嘴唇说着。
  “再见，洛克少校！”中尉向着洛克敬礼说道，“替我向大领主问好。最后替我报仇！我要去给那些小子们带个头，唉，真麻烦。这群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们。”
  洛克用力举起自己的右手敬礼，风笛的悠扬的声音再一次加重，在洛克耳中回荡，洛克鼻子一酸，眼睛又模糊起来。
  “等等！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洛克叫住了中尉。
  “古尔德·德尚，德尚家族最后的继承人。”中尉转身微笑的说着，然后走向了大坑前。
  走好！兄弟！
  洛克闭着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流入他的脖子内，凉凉的，他的心在颤抖。
  “兄弟们！我先走了！我们的家园就交给你们了！”中尉向着周围士兵们大声吼着。
  “洛丹伦万岁！！！！！！！！！！”
  中尉大吼了一声，左手抹过脖子，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躺倒在大坑内。
  洛克紧绷着自己的嘴，他用手擦干净自己的眼泪，他强迫自己坚强些，现在他是这里的头！他要坚持住！
  很快，女牧师法拉尔带着小威尔走向了洛克。
  “抱歉，这个时候找你说这些东西。”女牧师歉意的向着洛克说着，“莫格莱尼非常的看重你，洛克少校，我希望你能劝劝莫格莱尼，或者督促他克制自己冲动的毛病，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习惯。”
  “最后，你也要坚强点，在我眼中你也是个孩子，希望这些对你不会有太大的冲击，人类就是如此渺小，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抗争下去，我们洛丹伦人永远不会屈服的。”
  女牧师对着洛克鼓励道，然后她看向了怀里的小威尔。
  小威尔只有不到6英尺，他看起来或许连16岁都没有，但是如今他也站在了这里。
  “再见了，洛克少校，其实我的偶像还有您，您只比我大几岁，而您已经是一名强大的圣骑士了！我真的很羡慕您，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想像罗尔一样和你一起，并肩战斗！打败天灾军团！”
  “希望你不要忘记我，有一个叫威尔的士兵是你的崇拜者！”小威尔向洛克深深的敬了一个军礼。
  然后法拉尔搂着他两人一起来到了大坑的边缘。
  “不要怕，孩子，很快就好了，闭上你的眼睛。”女牧师法拉尔安稳着小威尔。
  小威尔听话的闭上眼睛，女牧师法拉尔脸上露出圣洁的光芒，她伸出手，在上面圣光发出金色的光芒照耀着。
  “莫格莱尼，我多想在看你一眼啊。”女牧师轻轻的低吟了一声。
  洛克捂着自己的鼻子，眼泪早已如下雨般，掉落个不停。
  法拉尔手中的圣光，突然发出璀璨的光芒，它爆炸性的发出炽热的能量，圣光一改平日的温和，它发出暴虐的能量，很快这一切烟消云散。
  法拉尔和小威尔，已经在狂暴的圣光能量中被净化，她们不会在受到火葬的苦楚了。
  被感染瘟疫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开始了自我的了断，周围的士兵们，他们脱掉自己的头盔，拿在自己的左手上，低头默哀着。
  耳畔风笛的忧伤声愈加的洪亮起来。
  突然一个女战士冲了出来，她站在洛克的面前，她的脸色通红，像是刚才突然做了一个什么巨大的决定一样。
  女士兵抬起头，勇敢的看着洛克的眼睛，与洛克对视着。
  “洛克少校，事到如今已经没必要隐藏了，我喜欢你！当你第一天踏入修道院祈祷大厅的时候，正祈祷的我抬头看到了你，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在心里说道，天啊！这不是我梦中的王子吗？！当我知道你喜欢怀特迈恩检查官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么伤心吗？”
  这位女性士兵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但是她依然很大胆的看着洛克。
  洛克愣在这里。
  “这”
  “你能送给我一样你的东西吗？这样我会很满足的。”女性士兵看着目瞪口呆的洛克，她低下头踢着地上的石头，脸上的颜色也越加的红润。
  洛克心情复杂的在自己的背包里掏着，可是他的背包里除了钱和宝石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很快他摸到了一块布料，他一把拽了出来。
  他接受训练的时候，穿的那件十字军的新兵战袍！
  女性士兵一把拽了过去，搂在怀里。
  “谢谢你，洛克少校。再见，你会想起我吗？这个在你生命中连过客都算不上的女人吗？算了，还是不要想了，否则怀特迈恩检查官或许会吃醋哟。”
  女性士兵开心的笑着，她把战袍塞进自己的衣襟内，然后一把跳进了大坑内。
  而洛克还保持着手持战袍的姿势。
  而其他男性士兵见到如此，则急忙冲向了诺莉斯军士长，在那里大声叫嚷着，表白着。诺莉斯这次没有摆着那张死人脸，她微笑着送给每个士兵自己的一些饰物。
  士兵们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洛克分明看到诺莉斯这个傲娇的精灵，用一个很隐蔽的动作，抹了几下眼角。
  又有一个士兵，走到了洛克的身前敬礼然后说道，“洛克少校，我写的书信，麻烦你转交给我的家人，他们就居住在加达尔，信上面有地址。谢谢。”
  士兵又是一敬礼，离开了。
  洛克从背包里掏出那摞信，士兵已经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最终被感染瘟疫的士兵，都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随军的几个牧师换上了庄严的仪式礼袍，他们围在大坑的周围撒着炼金药剂，一边在说着祈祷词。
  当这一切结束，几个士兵拿着火把走了过来，交给了牧师，牧师向着大坑内的154名士兵鞠躬，然后将手中的火把仍了进去，瞬间火苗大涨，火光映照在提瑞斯法林地。
  周围所有的士兵一起向大坑内熊熊燃烧的尸骨敬礼。
  他们值得被如此礼遇！
  洛克颤抖着手，抽出那摞信件的其中一封，翻开看了起来。
  鲁本：
  尽管我知道你恐怕永远也不会收到这封信，但我还是提笔把它写了下来——在加仑镇外的原野上，刚刚停下了疯狂的厮杀，我们从天灾的手上夺回了我们的土地。没想到这些天灾军团的爪牙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在刚才的战斗中，我的胳膊受伤了，这不是最为让人担心的问题，我担心的是我会感染瘟疫。
  很快我的推断被验证了，我的伤口开始发痒，发热，皮肉开始明显的腐烂，我感染瘟疫了。
  大领主莫格莱尼来了，他是一个受人爱戴的指挥官，他冒着感染瘟疫的风险，进来安慰我们，给我们送别，此刻我的心情亦是有些感叹，可惜不能再为他效力，不能再为洛丹伦征战了。
  我感觉我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了，我甚至能感受到一个邪恶的东西在召唤着我，我不能屈从于他的意志！我要坚持下去走完随后的路程。
  马上我们就能团聚了，等我，我到了以后，我们就一起去旅店喝酒，一起
  抱歉，我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已经不能在写下去了。
  就这样吧。
  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你的朋友：里格利姆
  风笛声依然悠长而又悲伤的回荡在耳畔。
  洛克慢慢的合上信纸，他抬起头看着汹汹燃烧的大火。
  走好，兄弟们！
  未完成的事情，就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