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薪火
“莲儿姐，你真厉害，认识这么多字。”
“我可不厉害，当初你哥哥把我掳到王府才厉害呢。”莲儿抿嘴轻笑。
“那个……我还小，何况莲儿姐看着就很亲切。”赵烨语气有些讪讪。“莲儿姐怎么会识字的呢？“
莲儿正色回答“我是刘家小女，爹爹是同治三年的进士，爹爹考上进士之后无心仕途便回家做起了教书先生，玲儿姐和我跟着爹爹耳濡目染的便识得一些字词。”
“哦！那个……”
“那些都是小事，烨哥儿养好身体才是要紧。我家的事王爷和王妃早就已经处理妥当了。况且家也离着不远，烨哥儿要是得闲可以随我归家看看，权当是散心。”
“现在行吗？”
“现在可不行，用了早膳得王妃应了才行。”
“用饭的时候我就和娘说，我们继续读书吧。”
……
自从端王赵铄决定了扩迁王府之后，潇淑不得不开始忙碌起来。只因潇淑出生江南世家对府中的安排调度也颇有章法。
今日早饭只有潇淑和赵烨两人。潇淑兴高采烈地说起家里诸多安排，脸上的颓唐和病容已一扫而空。赵烨对潇淑之前的境遇满怀愧疚，因为她之前的摸样全是自己给作的。关心娘亲身体之后，弱弱的问能否出府去莲儿姐家玩。刘宅离王府不远，又有莲儿带着潇淑也放心，叮嘱赵烨几句便使人备了厚礼让莲儿带着归家。
赵烨知道潇淑让自己备礼登门自有谢恩意味，所以先遣了小厮前去刘宅通报，而他和莲儿稍作整理才带着几个家丁和丫鬟出门。
赵烨和莲儿到刘宅时，刘夫子带着全家人在家门口等候。刘夫子年逾五十却精神极佳，言谈举止温文尔雅，说话动作沉稳大方。赵烨恭恭敬敬的对刘夫子行礼后才跟着刘夫子进门。
刘家是普通人家，特殊之处在于北屋是一间大通房，其中整整齐齐放置的座椅应该是刘夫子教读之用。刘夫子从同治四年回乡便开始授课，如今授课三十余年，算得上是老教师了。
刘老夫子原本想在正房待客，奈何赵烨希望借刘老书房观书，莲儿知趣便退下了。
待得莲儿等人退下后赵烨又对刘夫子恭恭敬敬行礼开口“刘爷爷莫怪，小子今日是来赔罪的。”
“小王爷说的哪里话，折煞老夫了。”刘夫子忙要扶住赵烨。
赵烨执礼躬身“刘爷爷且听小子把话说完。小子因故生疾，浑浑噩噩之际幸得莲儿姐姐百般照顾才康愈，小子惭愧。莲儿姐因我的缘故照拂不了家人，亦因我之故新婚不久便迁至王府……”
“小王爷言重了”刘夫子扶起赵烨复又开口“自端王南迁以来所作所为，百姓无不称颂，能为端王府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实乃小民之幸。”
“刘爷爷，莲儿姐喊我烨哥儿，您能否也这样称呼小子。我爹爹所作为是爹爹的事，我今日前来只因对刘家心有愧疚，所言所行皆发自肺腑，并无旁人指教。”
看到刘夫子深深皱眉赵烨又开口“刘爷爷少时便中进士，却归了家教书育人，此等大义小子实在佩服。小子年幼，所言所行若有不妥刘爷爷切莫见怪。”
听到赵烨此话后刘夫子神色大动，请赵烨入座束身开口“小王……额，烨哥儿有心了。老夫当年是因为想法与江宁朝廷意见相左……又离不得家，所以无奈之下才行授教之事。”
“无论如何，刘爷爷所行之事却是让人敬佩的。”
“烨哥儿言重了，其实我等龟缩三十余年实属无奈，庆朝末年自此便战乱不休，老夫能做的仅仅只是保留些书籍而已。”
“你等？刘爷爷，小子最喜欢听故事，您能给小子说说吗？”
刘夫子目光哀切，长叹一口气才开口“我刘家祖上在江北，诗书传家多年。庆朝年间诸子百家渐渐相容，江南江北无数文人士子习旧典做新篇……奈何天灾国祸。我们文人手中执笔却奈不得三尺钢刀，这三十多年来被抢怕了，也被杀怕了……就随着难民一起往偏僻之地避难。”
刘夫子起身牵了赵烨走出书房，面朝正东方举手执大礼。
“人死魂断不可怕，怕的是断了传承啊！”
赵烨楞住了，他没想到今日会遇上这种事。看着刘夫子殷切的目光，赵烨知道刘夫子在播种。刘夫子要在他身上种下一粒“卫道”的种子。
老狐狸挖的坑等了自己五年……
自己能做到么。自己能做些什么。赵烨不是自觉无聊吗？这么大的事儿自己能完成吗？前世中的卫道者为了文化的传承不惜血肉，这里的自己能否效仿。
浑浑噩噩中被莲儿拉出了刘宅。
刘宅
昏暗的灵堂中刘夫子长跪不起。
他可以的…他少年老成…
他是王子皇孙…
传承不可断啊…
刘树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