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们都下去吧。”
  齐宴屏退了下人,叫了扶风和高远守在议事厅门口,苏寻欢立马迫不及待的开口。
  “听说你和你的新夫人相处的不错?”
  齐宴找了张凳子坐下,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不紧不慢的道:“我叫你查的事呢?”
  “查了呀!”
  齐宴挑高了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林娇娇是林榆平前一个夫人何雁秋所生,何家家境不错,就何雁秋一个女儿,林榆平本是一介穷书生,攀上了何雁秋,何雁秋父母去后,他就掌管了何家,改了林府。”
  “林娇娇七岁的时候,何雁秋知晓了林榆平在外头偷偷养了个外室,本来就身子不好,这一气就不行了,丧期未过林榆平就带了她在外养的外室回去,也就是白宁。又生了个儿子,已经十岁了。”
  穆寒川冷眼瞧着苏寻欢连着说了一大串,还未说到重点上,长吁了一口气:“重点!”
  “别急嘛!”苏寻欢道:“娶了继室之后,虽不至于虐待林娇娇,但也只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就等成亲时待价而沽。”
  “不过,我今日瞧着,这林娇娇并不太对劲。”
  齐宴哦了一声:“怎么说?”
  “林娇娇长像也不知道随了谁,生的漂亮,林榆平打着将来把她卖个好价钱的主意,因此林娇娇不是关在房里学习女则女训就是绣花。”
  林娇娇生性内敛,怕见生人,整天足不出户,连周围的邻居也少有人见过,也没有什么手帕交。
  “这个林娇娇嘛,总觉得她跟我所调查的不是一个人。”
  齐宴沉吟许久,才开口道:
  “今日,秦骋刚从江州赶回,未进家门便来我府上了。”
  迎上两人不解的目光,他继续往下说:
  “他声称自己一直在巴蜀一带,还特意带了两匹蜀锦给林娇娇。”
  穆寒川向来无表情的脸也出现疑惑的神色,剑眉紧皱。
  “秦骋一直在江州,我日日跟着,他不可能抽身去巴蜀”
  “这几日,派人跟紧一点。”
  齐宴对于林娇娇的身份起了疑心,一个人性格变化太大,不是受了刺激,就是换了一个人。
  林娇娇生性懦弱胆小,熟读诗书,而这个林娇娇说话直截了当,怎么看也不是个内敛之人。
  秦骋这个人一向做事狠辣,所有动作必定是有所图谋。
  三人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议事厅内一时间沉默无声,门外忽然传来高远和扶风的声音。
  “怎么回事?”
  “这么重的伤。”
  承安自小习武,武功之高,甚至在二人之上,每每比试,高远和扶风都是被虐的那个,放眼整个江南,能伤到他的人少之又少。
  他整个后背从肩胛骨的位置到腰间,被斜斜地豁了条口子,皮肉外翻,伤口可怖,为了不让血滴到地上,承安脱了外衣在腰间盘了两圈,已经被鲜血浸饱。
  “无碍,小伤而已。少爷在里面?”
  听到声音,齐宴打开门,见承安面色苍白,咬牙紧绷着腮帮,额头上还挂着冷汗。
  “进来再说,扶风,去取药来。”
  承安被扶风和高远搀扶着,坐到凳子上缓了好一会才开口。
  “秦骋走后,并未回秦府。属下一路跟到了南淮路,见他四处看了看,才从旁边的巷子里,敲开一家后门,闪身进去了。”
  南淮路在城东,而秦府在城东,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南淮路一带,是大多权贵之人豢养外室的地方。
  一般惧内或者是不方便纳妾的人,大都在此地悄悄置了房产,将人安置在此。
  “我悄悄潜入宅子,正厅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人一直没露面,属下未看清样貌,倒是旁边站着的那个人,有点像……像……”
  承安看了眼快要跟黑色的大理石融入一体的穆寒川,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说,倒是穆寒川沉着脸替他说了出来。
  “徐铭。”
  说到徐铭,穆寒川周身的气压又低了不少,连眼神都淬着杀意。
  迎上众生不解地目光,他才沉声继续说道。
  “我在江州看见他了。”
  徐铭本是个孤儿,他爹穆远山见徐铭人才不错,为人圆滑,做事又勤恳周全,把他当干儿子般对待。
  哪知徐铭在穆家与秦家的斗阵中,突然叛变,穆家倒台后,秦家接手了穆家所有生意,而徐铭也失踪了。
  “你继续说。”
  承安有些许的讶异,哑了哑口,才继续往下说道:“对,就是徐铭。里面的人似乎来头不小,秦骋将随侍的人留到门外,自己进去了。”
  扶风端来药,在一旁为承安处理伤口,剥下外衣的时候,伤口粘连,疼的承安嘶了一声。
  凝住呼吸好半响才缓过来,咬牙继续开口。
  当时,秦骋进去后,承安怕打草惊蛇,轻声跳上了屋顶,不敢弄出声响,只能将耳朵紧贴瓦缝,屏气凝神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秦骋说,已经将礼物送到,并且小心的询问什么时候动手。”
  正要听到关键的时候,承安被对方的暗卫发现了,领头的侍卫趁他不备,从背后砍了他一刀。
  寡不敌众,承安只能仓皇逃命,身后追着的人武功竟也不错,好几次都差点逮着他了,还是他凭借着自己熟悉地形,专往岔路多的地方跑,才将人甩开。
  怕身后还跟着人,绕了好远的路才跑回齐府。
  三人听完,面色凝重,见扶风已经将承安身上的伤口处理妥当,叫了高远一起将人扶下去好生养伤。
  另一边,将人跟丢后,一群侍卫们只能硬着头皮进去领罚。
  一直坐着的那人阴沉着脸道:“人呢?”
  领头的人趴跪在地上,头顶的汗珠从额角滑落,啪的一声打在地上。
  “启禀主上,人……跟丢了。”
  话音刚落,迎面而来一个茶杯,将领头之人砸的头破血流,血液混杂着汗水流进眼珠,有些刺痛,他不敢抬手去擦拭。
  只听得头顶上方幽幽地声音传来:“你们是知道本王的规矩的,鞭刑二十。”
  地上的人趴得更低了,所谓鞭刑,就是将牛皮泡水之后镶上了倒刺制成的软鞭,每一根倒刺头顶一端削成刀般锋利,执刑之人会在旁边备一桶浓浓的盐水,每鞭打一下受刑之人,旁边的人就会往身上泼一瓢盐水。
  一般人受不住两三下便会晕死过去,这二十鞭下去,几人不死也会残了。
  徐铭闻言,忙道:“王爷息怒,还望王爷能从轻处置几人。”
  “哦~那你觉得,本王该如何处置啊。”唐圣泽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一张脸阴郁的可怕。
  当今皇上身体微恙,还暂未立太子。
  各皇子之间的斗争都快摆上了台面,今上有六个皇子,五个公主,唐圣泽行六,前面夭折了两个皇子,还有三个哥哥。
  如今拥护大皇子和四皇子的人不少,唐圣泽想要上位,就得另辟蹊径,所谋之事太大,需要庞大的财力支撑。
  至于那个三哥,唐圣泽一直就未将他放在眼里,三哥外祖家在年前获了罪,惹得今上龙颜大怒,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支持他。
  徐铭闻言,知晓这是惹了唐圣泽不快,忙跪倒在地。
  “王爷恕罪,请听奴才一言。”
  唐圣泽这人,生性冷漠,对于无用之人处理手段非常残忍,且一旦他决定了的事,最讨厌听到有人反驳。
  徐铭见唐圣泽没有出声,才继续往下说道:
  “如今情形,不比在京里。跟随王爷到此地之人,尚且不多,王爷若是处置了这几人,只怕会捉襟见肘不利于以后的行动,依奴才拙见,不如各打二十大板,也叫他们长长记性,日后行动中将功补过,如若再犯此弥天大错,王爷再处置他们不迟。”
  “秦骋,依你之见呢?”唐圣泽将视线转向在一旁站着的秦骋道。
  秦骋忽然被点了名字,心中猛的一跳,摸不准王爷现在的想法,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禀王爷,奴才觉得,徐大人言之有理。”
  唐圣泽眯了眯狭长的眼睛,踱步坐到了上首的位置,“继续。”
  “齐家和苏家在江南属于顶级的世家,影响颇大,不比穆家一个刚刚起步的小家族。想要动摇这两家的根本,不是件易事,奴才想,以后这几位大人……”
  秦骋话还未说完,就看见上座的唐圣泽挥了挥手,立马屏气禁声。
  沉吟了许久,端起仆人新上的茶,打开盖子撇了撇浮沫,唐圣泽才慢吞吞地说。
  “三十大板,没有下次。”
  下头跪着的人闻言,松了一口气,这才算是把命给保住了。
  “谢王爷饶命,我等定将功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