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星空之夜
菁瑶一看凌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甚至都没有睁眼瞧一瞧自己,心里更加失落,也就转眼忘却了德馨木里瞧见的两股不寻常的能量,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便闷闷不乐地往自己的屋子方向走去。
“陈兄出言相邀,却看不到人影,又没有约好喝酒的地点,这让我如何去赴约?”凌弘深深地看了一眼菁瑶离去的背影,又立马把目光移向天际,对着空气开口,他也不清楚,自己这样说话,陈逍能不能听得见。
“哈哈哈,是陈某疏忽了,凌兄弟你往大树东边左数第三间屋子的方向走,我自在这里等你。”果然,不消片刻,陈逍的声音又从凌弘的脑海中响起。
凌弘不在接话,自顾自按照陈逍的指示的方向走去。陈逍来历神秘,又涉及自己和菁瑶过几日的路引,凌弘突然也有点好奇这个人想用什么方式与自己达成交易。只是凌弘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先听听陈逍的条件是什么,无法完成的事情,让菁瑶犯险的事情,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在黑夜中,儒家秘境显得格外静谧,隔绝了外界的风雪,只有微微的晚风,拂过陈逍的脸颊,仿佛可以吹散所有的烦恼,催人早些安睡,明天又是与世无争,无忧无虑的一天。
整个儒家秘境的地面,都由一层浅草覆盖,凌弘一步一步踏在青草上,朝着陈逍所说的地点走近,夜色与微风连成一片。凌弘不经意间一个抬头,看不见夜空,只有一片遮天的巨大树冠,守护着这片土地的人们。
忽然,一阵不一样的微风扑到凌弘的脸上。
凌弘也说不清这股微风和刚才的有什么不一样,如果非要说的话,这股不一样的风,总让凌弘觉得与整个秘境格格不入,似乎不属于这个地方,如果说这个秘境像是一面平静而美好的湖面,遗世独立,这从湖外吹进来的一缕轻风,正在将这片湖面轻轻吹皱。
“沙沙沙——”德馨木的树叶,又开始轻轻作响,从凌弘不经意抬头的那个角度,可以看见头顶的树冠好像真的化作了一片大湖的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郁郁青青的树冠突然变得模糊,如同水墨一般轻轻晕染开来,渐渐消失不见。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不是错觉,凌弘头顶的树冠,真的随着那一阵吹皱春水的风,呼啦一下渐渐消失了,视野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古老而浩瀚的星空。
头顶再也没有树冠的遮挡,无尽深邃的黑暗,散作笼盖四野的夜幕,无数的繁星密密麻麻地点缀其上,历经世界的起始与终结,见证无数的人间兴衰,亘古不变。
在这样一片神秘的夜空下,人总是感觉自己太过渺小,人的一生太过短暂,星空的无穷奥秘,纵有经天纬地之奇才,穷尽一生,也难以探寻万一。荣辱沉浮一生,纵使修炼到传说中的神阶,无敌于天下,也逃不过生老病死,岁月蹉跎,百年后又是一捧黄土,只有这片清冷的星空,贯穿古今,与世长存。
忽然,几颗流星如昙花一现,刹那间划过星空,不过一瞬间的灿烂,整片星空又归于沉寂。人的一生之短暂,相对于天地而言,也许连刹那流星都不如,即便如此,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如流星般绚烂呢?
凌弘有些恍惚,似乎想要在星空下站上万年,努力去追寻星空里无涯的奥秘,但很快又挠了挠头,目光恢复清明,想不到这片突然出现的星空,居然能勾起自己的这般心境,自己现在,连自己到底是谁都搞不清楚,连和菁瑶过几日要何去何从都想不明白,又何苦在这里操心天地星辰呢?
和这片突然出现的星空相比,自己现在应该操心的难道不是……为何周围的景色变成了这般模样?
凌弘有些哑然,自己刚刚还好好地在儒家秘境的草地上走着,随着那一阵风吹过,周围一切的景色都变了样子,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场景,但是说不上为什么,凌弘又莫名地觉得周围的景色有些熟悉。
儒家秘境遮蔽星空的巨大德馨木,四季如春的花花草草,无数的屋舍,全都在刹那间消失不见,凌弘的脚下踩着的不再是才没脚踝的青草,而是古老的青石板路面,石板的缝隙中,微微露出些许青苔。
一栋巍峨的高楼,不知有几许层,静静地矗立在凌弘的右手边,在黑暗中散发出古老而陈朽的味道,借着月光,隐约可以看见上面高大的梁柱,精美的雕镂与画饰,青灰的瓦片,以及密密麻麻看不清楚的黑色文字,一轮巨大的圆月,正好悬挂在高楼的屋顶处,月色如水,照得地面一片清冷。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凌弘突然想到这句诗句。
凌弘的左手边是一棵不是很高大的桂树,这方世界似乎正处于初秋时节,树上缀满了桂花,月光,桂香,晚风,连成一片,不分彼此。树下是一张石桌,两侧各是一个石凳,桌上是一面棋盘,黑白两色棋子,在月色的照耀下,淡淡地散发着清冷的光芒,几片花瓣飘落,轻轻地落在棋盘上,似乎是在催促棋主人快些落子,不一会儿,一缕晚风像是一声叹息,又狭着花瓣,朝着高楼上的明月归去。
凌弘摇了摇头,对着周围的空气说道:“陈先生好雅兴,约我喝酒,还要先把我弄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里来。”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陈某每次看到这片星空,总是感慨良多。我刚刚明明看到,凌兄弟对着这片星空也是一个恍惚,没想到这么快就清醒了过来,凌兄弟的心境修为不错,吾不如也。”陈逍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桂树下,一身不加任何装饰的白袍,随意地披在身上,随风而动,无垢无尘,仿佛下一刻要随风而去的谪仙人。美中不足的是,陈逍丰神俊朗的面庞上,此刻又布满了密密麻麻瓷器般的裂纹,幽蓝色的光芒争先恐后地从裂纹中溢出,就连一双眼睛,也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仿佛要一眼看穿凌弘的内心。
“凌弘是个俗人,只想着眼前要怎么活下去,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深奥的问题。”凌弘脸色平静,似乎不管是周围突然改变的景色,还是突然出现的陈逍,亦或是陈逍脸上幽幽的蓝光,都不足以让他大惊失色。
“哈哈哈哈,请坐,这片天地,是属于我的,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我们,接下来我们说的每一句话,也不会有第三个人可以听到。”陈逍洒脱一笑,自己在就近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挥手示意凌弘坐下。
凌弘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到了身旁的石凳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逍,冷不丁地问道:“儒家那棵树,我知道不是凡物,这个儒家秘境很不简单,能在儒家封闭的秘境里开创出这么一片空间,应该不是四阶可以做到的手段吧。”
“哈哈哈哈哈哈。”陈逍早就知道凌弘会问这种问题,大笑起来,眼中的蓝光更盛,“我陈逍立志贯通百家,学彻古今,如今虽然不过四阶,百家之学,我却都略懂一二,这片天地看起来厉害,其实只不过是用简单的阴阳家阵法布下的幻境而已,小道尔。”
“简单的幻境么。”凌弘摸了摸眼前的石桌,掌心里透来一股实实在在的凉意,月光下的青石板地面,每一丝微小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幽幽的桂花香,浩瀚无穷的星海,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
“陈先生说邀请我来饮酒,怎么摆了一副棋盘,凌弘不会下棋。”凌弘看了一眼眼前如同星图般复杂的棋局,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凌兄弟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我以为凌兄弟也会略懂棋道呢,既然不会,那就罢了。”陈逍满不在意地用大袖往石桌上一抚,顿时桌子上的棋盘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副筷子,几碟精致的小菜,一壶老酒,散发出浓郁的酒香,凌弘只是闻了一口,竟就有了些许朦胧的醉意。
“你说这只是一个幻境,这桌子上的酒菜,该不会也是假的吧。”凌弘满腹狐疑地问道。
“真真假假,又有谁分得清呢?”陈逍神秘地一扬嘴角,“不过你放心,酒绝对能喝,菜也绝对能吃。”说罢,便自己夹了一颗茴香豆入口。
“凌弘是个直性子,欣赏不来风花雪月,陈先生有什么指教,还是直说吧。”凌弘静静地看着自顾自吃喝的陈逍,却没有动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