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有朋自远方来

  “儒家巨子么……”凌弘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那年轻人一身纨绔子弟般的鲜艳猎装,红白相间,一身衣着显得略有些浮夸,头发简单地竖起,还略显稚嫩的脸上满是愤怒。年轻人的双手被一副金属手甲覆盖,冰冷的金属表面上刻满了复杂的纹路,隐约有红色的光芒闪动,似乎很是不俗。年轻人的肩膀上还站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猎鹰,看上去和周围的环境很是不协调,似乎站在那里的不是一个儒雅沉稳的儒家领袖,而是一个斗鸡走犬,鲜衣怒马的富家子弟。
  “巨子”这个词,在古时本是墨家的专有名词,通“矩子”,用以尊称墨家最高领袖,只是随着时代变迁,这个名词演变至今,更多地被人们用来泛称在某一当面取得极高成就的人,也被各大学派用来称呼自己的最高领袖,不再是墨家的专属称呼。儒家巨子,显然就是大秦儒家的掌权人,只是在凌弘看来,一派领袖,本该喜怒不形于色,而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满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人浮躁,不由得让凌弘对其又看轻了几分。
  而儒家巨子手上的一副手甲更是怪异,儒家学派讲究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剑乃兵中君子,因此儒家子弟多以长剑佩之。而儒家君子那副银光闪闪的手甲,更多地让凌弘看到了被儒家视为奇技淫巧的机关术色彩,看起来更像外面大秦官员的装备。
  陈逍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看着一旁姬翰邈的反应,只是不知为何,凌弘觉得这家伙唯恐天下不乱,似乎很是期待这两人起什么争执冲突。
  “尊师说笑了,翰邈自然不敢忤逆尊师的意思,只是我儒家以仁为本,外界大雪封山,官兵又追得紧,这几人曾协助我儒家劫法场,与我儒家有恩,翰邈不能见死不救,因此自作主张,尊师恕罪。”姬翰邈表情清冷,话语虽极其谦卑,却让人感觉语气不咸不淡,似乎并没有多少惶恐。
  凌弘摸了摸鼻子,自己从头到尾可没想帮助儒家劫法场,只是城门失火,殃及他与菁瑶这两条小鱼而已,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力求自保,但不可否认的是,却也无形中帮助儒家分担了一小部分压力。只是如今,恐怕自己和菁瑶已经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大秦的逃犯,在大秦这个律法极其严苛的国家,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想到这里,凌弘又头疼了起来。
  “尊师?”凌弘突然又捕捉到了一个奇怪的点,用手肘轻轻捅了捅陈逍,这个人似乎对于儒家内部的事,极为了解。
  “儒家这帮人,最是讲究尊师重道,当年儒家祖师,便是被称为至圣先师。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者也,由于师者在儒家的地位极高,所以每一代儒家巨子作为儒家最高领袖,也在儒家内部被尊称为尊师。”陈逍笑着小声解释道,“不过姬翰邈那小子堂堂儒家当世圣阶,对着一个小孩子称尊师,也是好玩。”
  “自作主张,哈哈哈哈你也知道你姬翰邈自作主张?官兵追杀得紧,还不是你们惹出来的祸!我说过很多次了,以我们儒家现在的形势,应该修生养息,保存力量,徐徐图之,不能再大动干戈了,你们可好,连四阶巅峰的劲敌都惹出来了,你们是想让我儒家万年基业毁于一旦吗?更可笑的是,这些决定我事先居然并不知情,亏你还知道我是尊师!混账东西!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天地君亲师,你们这些人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些尊卑!”儒家巨子一听姬翰邈的解释,更是勃然大怒,张口就骂,丝毫不在外人面前给姬翰邈这位儒家当世圣阶留一点面子。
  姬翰邈的眼里顿时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愠色,但还是不卑不亢地朝着儒家巨子轻轻抱拳,一举一动尽显大儒的儒雅与修养,缓缓开口:“尊师且息怒,翰邈也是奉总堂几位大人的命令行事。尊师想必晓得,五阶极锐之境的恐怖,一个眼神,一只手指,便可灭四阶。总堂那位老大人,更是有六阶的实力,翰邈修为浅薄,又怎敢抗命?”
  姬翰邈这句话就说得有些诛心了,说自己修为浅薄,而眼前这位儒家巨子,修为显然比他还要浅薄得多。
  果然,儒家巨子一听这话,双目几欲喷火,肩膀上的猎鹰浑身羽毛一炸,翅膀扑棱棱地一扫,慌里慌张地就从其肩膀上飞走,不喜欢逃到哪里去了。
  “姬翰邈,你少拿那几个老不死的压我,你别忘了,如今儒家的巨子是我,不是他们!大秦儒家,我说了算!你说你不能见死不救,为了几个外人暴露我儒家秘境,这秘境内这么多儒家子弟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你自己想死,不要连累这么多无辜的人!老颜,给我把这几个人抹除记忆,立刻赶出去,如有反抗,就地格杀!”儒家巨子看都没看凌弘和陈逍一眼,死死地盯着姬翰邈,咬牙切齿地说道。
  姬翰邈不由得深深皱起眉头,只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尊师慎言。”
  凌弘这才注意到,儒家巨子周围虽然簇拥着许多人,但这些人大多数实力都只是和自己相仿。但是贴身站在儒家巨子身旁的一位最不显眼的老头,随着儒家巨子一声令下,猛地朝着凌弘的方向看来,浑身竟然突然爆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
  那是属于“圣”的气息!
  那老人一身破旧的麻衫,十分普通,最恐怖的是,先前一身气息收敛之下,连凌弘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人,往儒家巨子身旁一站,哪怕儒家巨子只有三阶的实力,这个老人堂堂圣阶,竟然丝毫没有喧宾夺主之感,仿佛只是一个在平凡不过的普通老仆。
  而此时气息一释放出来,凌弘可以肯定,此人绝对是四阶,但是远远不如白飞驿的师尊,那个法家灰衣老者,至少在这个颜姓老人身上,没有那种一个眼神便让人受伤的极锐之意。但尽管如此,竟然也比姬翰邈还要强上几分。至于与陈逍相比,凌弘还难以下定论孰强孰弱,陈逍的实力,凌弘总觉得自己看不透。
  “巨子的护道者吗?难道这就是他的底牌,和资本?”凌弘知道,但凡高层人物,身边总会有忠心耿耿的护道者存在,守护其安全,也许,这就是这个三阶年轻人的底气。
  “颜圭老先生,别来无恙啊。”面对颜姓老人充满敌意的目光,陈逍抱着剑,不以为意,笑嘻嘻地问道。
  “陈逍兄弟,这是巨子的意思,颜某不好违抗,还望陈逍兄弟不要让颜某为难。”颜圭的眼神突然也有点不自然。
  儒家巨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自己忠诚的护道者竟然还和那人有些交情,忍不住出言讥讽道:“陈逍,我知道此人,听说是个为了利益什么都干的人,是个不忠不孝之徒,我儒家圣地,怎么会进了这种人。”
  陈逍嘿嘿一笑,不理会儒家巨子的讥讽,只是对着颜圭说道:“颜老先生叫他巨子?不应该称呼尊师么。是颜老先生年纪大了拉不下那个脸,还是说,颜老先生心里的尊师,只有荀巨子一人?听闻荀巨子半年前不幸病故,未能得见最后一面,实乃陈逍平生憾事。”
  “老尊师对颜某恩重如山。老尊师已经故去,他所指定的巨子,颜某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尽力辅佐。陈逍兄弟不必动摇颜某了。”颜圭叹了口气,“况且现在的巨子,也姓荀。”
  “原来还是荀巨子,失敬失敬。”陈逍玩味一笑,对着儒家巨子一拱手。
  “老颜,你和他废什么话,赶紧动手,难道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么!”儒家巨子不耐烦地摆摆手。
  “荀巨子不要那么大火气嘛,说起来,我早些年,和贵派的荀老巨子,也有几分交情,来者即是客,又何必急着赶我们走?”陈逍不慌不忙地眨眨眼。
  “你区区一个四阶,和我师父能有什么交情?”儒家巨子冷笑一声,却发现身边的颜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嘿嘿,五年前,荀老巨子曾经送给陈逍一份礼物,你们看看这是什么?”陈逍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事。
  “这是……”颜圭眼睛都瞪圆了,跟见了鬼一样,显然哪怕是他,也没有想到陈逍会掏出这个东西,一旁的儒家巨子和姬翰邈也忍不住异口同声地惊呼道:“巨子令?”
  陈逍手里拿的,竟是一块朴素的木质令牌,上书两个篆体大字:“德馨”。
  “见巨子令,如巨子亲临,我有一块,你怎么会有!你这是假的?混账!”儒家巨子顿时火冒三丈,仿佛被触碰了什么逆鳞,就连沉默许久的姬翰邈也面色不善地朝陈逍看了过来。
  “你们慌什么,我这可不是巨子令,颜老先生想必认得。”陈逍不慌不忙地把令牌又翻了过来,只见令牌的另一面,刻着一个金色大字:“乐”。
  “这的确不是巨子令,这是乐客令。”颜圭看向陈逍的眼神更古怪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乐客令,代表着我儒家的最高友谊,只有历代巨子和总堂的几位大人共同决议后才有权送出,万年来,大秦儒家送出去的乐客令不超过一百枚。持有乐客令,就是儒家尊贵客人,只要没有直接损害儒家的利益,所有儒家秘境,都可以自由出入,如有困难,儒家子弟需尽力帮助,不得为难。”
  “我就说嘛,儒家一向好客,怎么能赶我走呢?”陈逍又笑着指着凌弘说道,“这位小兄弟和那个小女孩,都是我的朋友,荀巨子要不给我一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