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法家,监天
“原来……原来是和那个臭婊子一起……怪不得这么眼熟……”
凌弘一下子又感觉自己的脑袋纠成了一团乱麻,只是茫然地在皇城大街上行走着,一路上撞到了好几个行人,还混不自知。那几个行人有几个还想破口大骂几句,一看凌弘那一身瘟神似的官袍,只能悻悻地把快要出口的脏话咽了下去,转而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这个痴痴傻傻的御前侍大爷。
我是谁?韩绮玥又是谁?
半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除了一身武艺和自己的名字,失去所有其他的记忆?
为什么我一看到韩绮玥,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我和她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韩绮玥……对!只要找到她一问究竟,也许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凌弘仿佛一个在不见天日的牢狱中关了数年的囚犯,突然捡到了狱门唯一的钥匙一般,原本浑浑噩噩的双眼中突然有了一丝神采,并迅速充满了血丝,一股寻找真相的强烈渴望,一下子占据了凌弘内心的全部。
凌弘脚底生风,飞速地在皇城的大道小巷间穿梭着,一路上又惹得鸡飞狗跳,百姓纷纷侧目。
当凌弘风风火火地赶到韩绮玥义诊的集市时,早已不见排队的百姓,那些普通兵士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一群黑冠白衣的人里三圈外三圈地将案发现场围了起来,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这些白衣人一顶黑纱的官帽和凌弘的御前侍帽子有些相似,一身与众不同的白袍,前胸的位置用黑线栩栩如生地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似羊非羊,似鹿非鹿,怒目圆睁,背生双翅,四蹄踏云,一只粗壮的独角从额前延伸而出,如欲择人而噬,显得有些狰狞恐怖,一条貔貅吞兽的黑色的腰带旁,整齐地配挂着制式的唐刀,狭长的刀刃稳稳地插在雪白的刀鞘里。
“獬豸?……监天寺?”凌弘站住了脚步,双目猛地一收缩,似乎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如同闪电一般从脑海中瞬间闪过,却又很快消失不见,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凌弘有些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那个地方又开始钝钝地疼了起来。
“是监天卫。”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凌弘的身后响起。
凌弘一回头,就见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正稳步走来,面容肃杀冷峻,一缕黑色的小胡子透着一股刚硬的味道。一身相差无几的獬豸白袍,头上的官帽,腰带和胸前的獬豸,却是醒目的血红色,右臂的袍袖上,一轮血红的太阳格外耀眼,一把狭长的唐刀被按在手里,带着常年嗜血的隐隐腥气,脚步从容不迫,却似乎有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气势。更让凌弘感到惊讶的是,他从这个男子的身上嗅到了一股只属于二阶强者的气息,一股若隐若现的“气”,标志着这个男子的实力丝毫不弱于自己。
“监天寺卿?”凌弘愣了一下,鬼使神差般地吐出四个字,随后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好像也在奇怪着这四个字代表什么意思。
那群白衣人一看到男子的到来,立刻齐刷刷地让出一条道来,露出圈子里的一大滩脓血和被腐蚀过的地面,向着男子微微一个欠身,恭敬道:“见过提督大人。”
“监天寺是大唐长安的特殊刑事机构,专门用来接受普通执法人员难以处理的特大案件,纠察贵族和官员的不法事,有一切从宜之权。监天寺卿是大唐九卿之一,位高权重,历来只由六阶高手担任。我平喜国吡邻大唐,向来有师从大唐之风,因此也在王都,模仿大唐制度,设立监天卫,行使相应职权。你这御前侍面生得很,居然认得监天寺,却不认得监天卫,只怕不是我平喜国人吧。”那提督看也不看凌弘一眼,径直往圈子内走去。
“我是霍山的门客。”凌弘也是一脸平淡道。
“哦?这么说来,今天那个传说中废了我平喜国好几个一阶废物的嚣张门客,就是你?居然还直呼主家姓名,真是有趣。”提督轻笑了一声,似是不经意地回过头看了凌弘一眼,又仔细地蹲了下去,面不改色地观察起地上的一滩狼藉,“这确实是千面蜘蛛的毒液,看来是大越的人无疑,这下有麻烦咯。”
凌弘也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惹得几个监天卫微微抽刀。一脸戒备。只是左顾右盼张望了一圈,凌弘也没有在这周围找到韩绮玥的身影。
“那个韩御医呢?”凌弘直愣愣地问。
“哦?那女人?到底是年轻人啊,想不到连你这样的人也会英雄难过美人关。”提督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眉宇间隐隐偷着杀意,“这里没有什么韩御医,只有凶案现场,现在已经被我司马慎接管了。闲杂人等,还是速速离开吧。”
“对了,这里是皇城,哪怕你是二阶,最好还是遵纪守法一点。这个平喜国的王公贵族,死在我手上的也不知道有几人了,别人给你主子几番面子,我可不怕他。”司马慎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乜了凌弘一眼,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兀地说道。
凌弘翻了翻白眼,并没有接话,直接了当的一个转身走了。既然这个地方没有韩绮玥,那么再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长安……监天寺……韩绮玥……
这一切,究竟和我有什么联系?
凌弘胡思乱想着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又石化了一般停了下来,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股明显的慌乱,如同一块事宜砸入了古井无波的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菁瑶呢?
这个地方的围观百姓早已被监天卫清场,韩绮玥一行人不知去向,估计是回到了自己的别院。那菁瑶呢?菁瑶又去了哪里?
想到那些大越人的诡异手段,凌弘一下子觉得心惊胆颤。
“事已至此,绝对不能放任残余的大越人回去,否则后患无穷,哪怕是大唐也不一定保得住我们平喜国。传我令,全城戒严,仔细搜索余孽,做到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事急从权,一会儿我会亲自进宫,向圣上禀明此事。”
司马慎单手按刀,一对鹰隼般的眼睛细细地眯了起来,如同一把出鞘的狭长唐刀,冷冽的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几名黑冠白袍的监天卫正恭敬地侍立在一旁。正在说话间,身后的一众监天卫突然一阵骚动,一个刚刚离去的声音带着急急忙忙地在司马慎身后响起:“司马大人,我要报案!”
平喜国的皇城最东头,耸立着一座高塔,高达数十丈,建于平喜国百年前先皇开国时期。高塔基本呈玄黑色,只有塔身的漆绘上,方才用上朱红色底料配上其他颜色的油墨画上各种奇石松柏,飞禽走兽。
百年岁月的风雨侵蚀,高塔依旧屹立不倒,如今也成了平喜国皇城一大重要的历史人文景观,来往旅游的客商,无一不特地来到塔下仰头眺望着高塔的雄伟。
高塔之下,日夜皆有皇城内部精锐的御林军把备,这些勇武的军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保护好这座塔,因为这座塔已经不只只是一座建筑那么简单,它更是平喜国至高皇权的象征,普通人来到这里,只能够在塔下仰望,想要进去塔内,在严密的警卫防备下,几乎没有什么可能。
“一帮废物。”
高塔最顶端的塔尖上,一个衣衫褴褛的怪人喋喋的怪笑着,让人听不懂他究竟是在怨骂还是只是在自言自语。怪人皮肤黝黑,没有头发的脑袋上用灰白色的颜料勾勒着诡异的图腾,他一手扶着塔尖上那颗足有人头大小的夜明珠,一手则伸进了身上破旧衣衫的怀中,摸出了两片裂开的龟甲。
“牵绕命线的元命龟甲已碎,余和桀这两个废物自作主张的送死计划恐怕已经出了差错,”怪人说着,周身溢出的一股气劲将手上的龟甲瞬间化为齑粉,“不过倒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可以知道,那人拿着宝物,的确就在皇城中,还混了个不错的位置。”
“韩琦玥,你必死。”怪人又是喋喋一笑,浑身一颤一颤的他,背后残破披风下爬出了无数手指大小的蜘蛛,这怪人一边笑着,一边抓起了其中一只蜘蛛,在蜘蛛惊慌失措的挣扎下,一口将其咬得粉碎,令人作呕的汁液从嘴角滑落。
“嘭”
陶瓷水杯从高处落下,摔得粉身碎骨,韩琦玥向来阴冷的双眸难得一次露出惊惶的神色,身旁一干不知情的侍从以为韩琦玥动了怒,尽皆心惊胆战的跪下。
起身走向窗台,从窗台位置刚好能够看到远方高塔的上半截位置,只是这时候的韩琦玥,已经不复之前的镇定。
“这股似曾相识的力量,果然是找上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