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好好看家
郭丽霏顾不得儿女情长，黯然心伤，激动难言。
杨思勉终究沉稳，不失礼数，向武云昭和顾潜山道谢。
郭丽霏见了也赶紧收拾心情，向二人表示谢意。
武云昭问道：“史龙结局已定，郭教主，你还要亲自动手要他的性命吗？”
手刃仇人是郭丽霏的心愿，也是一直以来支撑她自己扛起火灵教重任的一股戾气。
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上，只要史家师徒的问题被彻查，火灵教清白被恢复，史家师徒必然身败名裂，不得善终。
亲自动手的必要还存在吗？
郭丽霏犹豫。
武云昭安慰道：“郭教主，此事不急，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虽然说，混江湖的人的手上几乎个个都沾过血，但能少沾一点儿是一点儿。你这么年轻，何必为了一个半只脚进了棺材的扣脚蠢汉子多费精神呢。”
郭丽霏被武云昭“赐予”史龙的花名逗笑了，发出咯咯娇笑，点点头道：“我回头再想想。”
武云昭温柔一笑，“嗯”一声。
大局已定，多言无用。
眼看着天色近晚，顾潜山笑道：“事到如今，一切有人代劳，郭教主和杨护法早些休息吧，多游山玩水，放松、放松。”
郭丽霏有意回避杨思勉，先走一步，匆匆返回客房。
杨思勉看着小丫头的近乎“逃”的样子，无奈摇头。
武云昭打趣道：“杨护法，真冷啊，非要把人冻透了不可吗？”
杨思勉苦笑道：“有什么办法呢，她想要的，我给不了。不如一开始就别给希望，最后的时候，她也不会太失望。”
武云昭道：“杨护法一片苦心，我想，郭教主会明白的。”
杨思勉赞道：“武掌门通透。”拱手道：“多谢武掌门对我教主的爱护之心。日后，武掌门但有驱策，我杨思勉莫敢不从。”
杨思勉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武云昭插手火灵教事务的目的是利用火灵教。
但今日，她一片真心地劝告郭丽霏莫要为仇恨所困，显然有让郭丽霏“出局”的意思。
这怎能不让杨思勉感激呢。
武云昭摆摆手，豪爽道：“杨护法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背着手，优哉游哉踱步，缓缓道：“郭教主年纪轻轻，本不该摊上这些混乱事情，为情所困，更加不幸，同为女子，我又何必多给她添风霜磋磨呢。好好个姑娘家，就该好好地过日子。”
扪心自问，武云昭不觉得自己是善人。最重要的是，她清楚地理解，她虽然处于在这个世界中，但她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是有任务在身的。
这也就意味着，她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出相应的选择，比如利用某些人。
郭丽霏是她的“猎物”之一。
按照最初的计划，武云昭想要将这个丫头拉入混乱的江湖中，引导、训练她混入黑暗的世界里，成为暗夜的女王，成为她的暗世界的代言人。
不过，武云昭有坚定的意念，却同时拥有善变的灵魂。
她想到，郭丽霏虽然受尽苦楚，但是却没有怨恨不该怨恨的人或事，不愤世嫉俗，相反的，她努力地让身边人过得好。
如果是在其他的地方，比如一本里，一部电影里，这样的成长背景下的人多半是要走上歪路，彻底沦为邪道吧。
可郭丽霏没有。
她聪明却纯洁。
于是，武云昭突然不想“污染”这个女孩了。
她是有极大的能力和选择权的。
不夸张，只要在系统提供的世界里，只要她想，她就可以成为整个世界的主宰。
依靠系统和大脑，她有无穷无尽的厉害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称王称霸。
她不采取粗暴的手段，只是因为她清楚自己的强大何在。
武云昭的为人处事的过程中存在她的美学标准。
简单搭配粗暴的行为方式为其不耻。
她需要自己的行动中存在智慧的火光，思考的余地，以及不强人所难的慈悲。
因为恩情，郭丽霏不愿却会答应武云昭的要求并努力完成。然而，郭丽霏是个本性善良的女子，不可能心甘情愿，坦然地接受一统邪魔外道的任务。
渡化魔头不是全然靠善意就够的。
必要的时候，对付魔头只能狠下心肠，心狠手辣。
内心的撕扯会让郭丽霏时时刻刻处在痛苦中。
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武云昭决定，一统正邪两道的任务还是由内心强大的自己完成，放弃利用郭丽霏。
武云昭对自己有清楚的定位。
她一直视自己是上位者，对其他的人，抱以统治的态度。
在这样的心态下，武云昭可以自由地，毫无挣扎地运用一切的手段，不为善恶之别所困扰。
杨思勉离开后，武云昭以这样的长篇大论回答了顾潜山的问题：为何放弃郭丽霏。
然后，顾潜山怀抱着波澜万丈的内心与武云昭去享受美味的夜宵了。
不同于武云昭思想的通透，郭丽霏的心里还乱着，正坐在桌边，撑着下巴，盯着冰凉的茶水，不住地思索。
复仇之事有了尘埃落定的迹象。
郭丽霏却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究竟该如何形容。
曾经，她武功低微，势力低微，根本无复仇之力，只能蜗居山中，固守残破的教派，强打精神支撑，同时为思索复仇之法所苦。
武云昭和顾潜山的出现给了她复仇成功的希望，也破了她的困局。
在武云昭的指点下，火灵教已经比以前好了很多，虽然仍不能光明正大出现，但自保之力够了。教众的日子也改善了。
如今，她的武功有成，复仇之日在即，没想到，史龙犯了众怒，引火自焚，必死无疑。
她本就要史龙死。史龙的死也是必然的了。
仇，算是报完了。
但，她却没动手。
确切地说，她准备好了动手，却没有动手的必要了。
这仇真的能算是她自己报的吗？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却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结果，同时白白得到了一身高深的武艺。
在武云昭说这一番劝告之前，郭丽霏的打算是这样的，待大仇得报，为了报恩，便听从武云昭的驱使，为其鞍前马后。武云昭传授给她武艺的时候，曾经草草透露过，武云昭的野心不止于武顾派掌门，不止于武林盟主。
当时，两人之间的协议便是武云昭给她手刃仇敌的能力，她自己听从武云昭的安排，成为助力。
她也做好了准备为其出力。
然而，武云昭不让她动手了，间接地讲，武云昭有意改变协议的条件。
郭丽霏不懂了。
难道真的有人如此大方，不求回报吗？
郭丽霏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相信武云昭的人品，也佩服武云昭。
她反复思量，只是因为白白得了好处而心中戚戚然，惶惶然。
屋外，夜风瑟瑟，才染上绿意的树枝互相碰撞，拍打着，劈啪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量。
郭丽霏起身，走到门前，推门而出，感受冷风扑面以及冷风带来的清冷却能洗涤心扉的空气，深吸一口气，仰天看着半圆的月，淡薄的云，散乱的星，墨蓝的天。
视线下移，落到了对面的漆黑的客房上——杨思勉的所在。
苦涩的情感袭上了心头。
郭丽霏感受到了胸口的钝痛，如被石头砸了一般，一下一下的，伴着夜风，投入骨肉。
火灵教与史龙的仇怨快要结束了。
这意味着，杨思勉将要完成父亲的托付，将要离去了。
郭丽霏想到这儿，眼睛酸了，湿润了。
她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敲开那道隔绝的门，叫醒里头沉睡人，大声地质问：“为何不可？”
但她迈不动步子。
低下头，看着犹如被钉在地面上的双腿，郭丽霏觉得很无力。
泪水无法在眼眶里转了，一颗、一颗掉落，砸在地面上。
滚烫的泪带走了烦乱的心绪。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郭丽霏木木然地转身，进入了屋子，终于有了倦意，带着平静的心，空白的脑，睡去了。
一切就绪，只欠东风。
郭丽霏和杨思勉告别了武云昭和顾潜山，离开了武顾派，重返火灵教，等待大日子的到来。
武云昭和顾潜山并肩站在山门前，看着两人远去，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
顾潜山问道：“帮手走了，然后呢？”
武云昭抱臂，含笑道：“自力更生呗。”抽手而出，拍了拍顾潜山的肩膀，郑重道：“老娘要去干大事了，好好看家。”呼哨一声。
不多时，黑凤凰夺门而出，奔到武云昭的身旁。
顾潜山看着黑凤凰背上挂着的包袱和佩剑，知道武云昭心意已决，绝对拦不住的，只好道：“小心些，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
武云昭翻身上马，下山去了。
一人一马消失得更快。
顾潜山长叹一声，撇撇嘴，挠挠头，转身进入门派，老老实实“看家”。
此后的日子里，顾潜山兢兢业业履行掌门之职，教导弟子，发展门派。
武云昭归来之时，距离她的离去之时，整整隔了一年半。